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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回 遭悍匪逢缘点灵犀 弈桃坞闲嬉巧置罚 下(1 / 1)

却说赵沛与刺客打斗之时,沈白正值欲念高涨,热汗沾身,却无奈不知如何纾解,竟一下憋得撅了过去。待迷迷瞪瞪醒转过来,竟见一人将自己搂在怀中,又惊又怕。又觉身子一会儿热地似一篓炭,一会儿又教抛进冰水里头,寒热交接,惊喘连连,不觉猛打了好几个寒战,遂又不省人事。

摇摇荡荡竟又入神仙境地,天旋地转此身犹在白玉床。烟雾迷离,暗香情热,身后胸膛滚烫,胸前双臂如钢。几番□,数度酣畅,恰似魂上九天,又堕深潭千丈。

眼见那青衣人扶着门,惨淡一笑,竟变作华彤一个模样,却是形容枯槁,面若死灰,含泪道:“见你如此,我也安心了。”沈白这才于欲海惊醒,不觉高叫一声:“阿彤,且等我一等!”

这一叫却唤得云开月现柳暗花明,沈白揉去泪雾,堪堪对上了一双极熟悉的眉眼,便讶然愣住了。灼灼若朝日,熠熠如朗星,似笑又如含嗔,无意还似有情,竟分明是那梦里见过的!然这人却披头散发,不修边幅,更兼满脸乱草般的络腮胡子,竟与那梦里的似乎又大不一样。沈白揉揉眼睛,一时间分不清是梦是幻,只直勾勾望着那人,话也不会说了。

经这九死一生之后,这孩子竟呆呆望着自己。赵漭微感诧异,也觉有趣,只掐了他的面颊一记,笑说道:“你这小雪团莫不是呆了?”

沈白一怔,又徐徐回神,只喃喃道:“我不叫雪团,我叫雪童。”

赵漭笑道:“可不就是雪作的娃娃了!”又见他口齿模糊,幼稚懵懂,也不禁对赵沛的无耻行径腹诽了一番。

沈白不接话,环顾了四周,这才思及前事,不由得又打了一个寒战,望着赵漭急声道:“可是阁下救的我?”

赵漭见他这般生动笨拙,有心逗他一逗,便笑道:“非也非也,这本就是一段无头公案,如今你我叙了云雨之情,我必是对你好的!”

沈白一听,如遭雷击一般蹦了起来,但见自身不着寸缕,前人身上只余里衣,分明是行了那事,又想起梦中华彤“安心”之说,顿时心如刀绞,五内俱焚。瞬间面憋紫胀,双目圆睁,猛然开口,竟是“哇”的喷出一口鲜血来。

见状,赵漭心里无端俱是一疼,遂自悔道:“本就是好人家的清白孩子,又是护国圣童尊贵之身,哪里经得起这般无礼逗弄!”遂急急唤了菀菊进来。

菀菊见了,只当沈白受辱而泣,心底悔痛交加。又见血痕斑斑,也不觉慌了神,忙忙拿绢子给他擦,又唤人叫张太医来看。赵漭见了,更是懊悔不已,心道:“我竟把他弄成这般模样,与那厮又有何分别?”

更衣毕,赵漭坐在厅中神色愀然,不时望向内室。只见丫鬟小厮进进出出,间或张昇的药童来了两次,却唯独不见菀菊出来,一时间竟是悔恨欲死。仿佛等了足足一夜,才见了菀菊出来。这时候小厮丫鬟皆被打发了出去,只有菀菊伺候沈白,喂了药,擦了身,到了三更天方将沈白哄睡了。

赵漭面色含愧,大有负荆请罪之意,恳切道:“皆是我的不是,还请小哥恕罪!待你家公子大好了,我再当面请罪。”

菀菊疲乏不堪,眼圈微红,竟“扑通”一下跪在了地上,端正道:“但为我家公子求光王一事,若王爷答应,菀菊来生愿作牛马为报!”

赵漭一惊,连忙去扶,道:“小哥何必行此大礼!若是我力所能及的,自会为你家公子办到。”

菀菊执意不起,但见赵漭言之凿凿,方起了身,垂目道:“方才是菀菊僭越了,还请王爷恕罪。”

赵漭也感菀菊忠心,道:“闹这些虚礼做什么。想来我们也是有缘的,倒在这时候碰上了,只是……唉,只怪我放诞鲁莽,倒是对不住你家公子。他……可好些了?”

菀菊奉了茶,回道:“公子服了药,已经睡下了,劳王爷挂心。”

赵漭暗暗一叹,心道:“身子弱得跟只猫似的,更何况二哥必不可罢休的,日后可怎么了的?”

说到这儿,菀菊亦是悲从中来。经此一事,他早已看清赵沛为人,今日之事有了一,必是有二,此次沈白侥幸逃脱,却不知下次又是如何光景。只是眼前这王爷,虽如浪荡儿郎,却是正人君子,倒不如托付于他,或可解困一二。

暗自斟酌了半晌,菀菊整衣敛袂,正色道:“光王皇天贵胄,菀菊一介草民,本不当说这些。只是,现今流匪甚多,行途动荡,今日杞王又因我家公子为匪徒重伤,兼有大任在身,实在不得周全。在此,菀菊恳请王爷,一同护送我家公子入京,若王爷答应,菀菊当结草衔环以报王爷之恩!”

听了菀菊的话,赵漭笑道:“这个倒简单,只是报恩之话休再提起。”见赵漭爽快应承,菀菊自是千恩万谢,连磕了好几个响头。不在话下。

却说除了这事儿之后,赵沛中毒休养,一日有七八回遣了亲随王康前来问安,偶尔也送些小玩意儿。沈白也不理睬,只假托旧疾,闭门不见,又将送来的东西全数原样归还,弄得赵沛好没意思,一来二去,也就不再如从前那般热络了。而有菀菊在一旁调剂着,赵漭又亲手包了云山梅梗奉来赔罪,又亲寻了上好桐木作了一把鹤望奉来赔礼,沈白方打消了疑惧,歇下了戒备,二人总算冰释前嫌,渐渐亲密。

此时一行人已在松州境内。松州本是光王的属地,大队人马便驻入了城郊的居闲别墅里头。原本前日便要动身赶往清河县,因沈白素来体弱,更兼暑热之苦,路上也病了几回。而这会子刚好了,夜里又贪凉喝了几口冷茶,便复嗽起来了。

沈白好静,便歇在了西路上的桃花坞里。如今桃花杏花尽谢了,只余翠华满盖,杏果新熟,更兼凉风习习,临水依依,也是十分赏心悦目。院中甬道相接,山石点缀,遍植了蔷薇玫瑰,娇红粉白,香风馥郁,碧萼绀蜡,蒙络摇缀,是个极好的所在。

自赵漭应承了菀菊,竟连料理江湖的事体都抛之脑后了,几乎日日围着沈白转悠。只因赵漭素来是个口无遮拦的,倒与沈白时有些龃龉。然长夜漫漫,路途遥遥,二人一道煮茶赏花,品诗论道,倒也算志趣相投。

这一日午后,沈白睡了中觉,吃了药,便请了赵漭过来手谈一局。下了约莫一炷香的时间,沈白便投了白子,悠悠呷了一口云山梅梗,笑道:“子珏,你输了呢。”

只见盘中黑子龙腹受困,还差十手有余,然生机已绝,已无力回天。沉吟良久,赵漭忽然唇角忽露笑意,挑衅的望着沈白,道:“那可未必!”遂拈起一枚黑棋,点在白子棋筋处,竟是要死中求生,逃出生天了!

沈白见了此着,当真又惊又奇,但心断黑棋告负,绝无机会,便微哂道:“困兽犹斗,且看我如何治你!看招!”说着左手挽袖,右手二指拈起白子,欲一子定乾坤。

哪里知道手指方递去,便被赵漭挡住。只见赵漭落子如飞,连行三步,将白棋棋筋生生拔却,遂破了角上眼位,成点杀白角之势,沈白玉手高举半空,瞠目结舌,已气恼得面红耳赤:“你你你——”抬头却对上赵漭笑吟吟的眼,不禁一愣,又指着经已扭转乾坤的棋盘,道:“你耍赖!”

赵漭见他怒眸水漾,粉颊飞红,整个人儿犹如炸了毛的小猫一般,不觉胸口一烫,抓住那只小手,笑道:“我知雪童棋艺精湛,让个一手两手又有何妨?”

赵漭那乱草般的胡子里勾着笑意,浓眉直鼻,深眸熠熠,注视着沈白。沈白嘴唇微微一动,只觉面红未退,热潮又起,登时抽手捂住面颊,只忿忿坐到一边,微嗽了几声,再不理赵漭。

见沈白仿似真生了气,赵漭自知玩笑开过了头,忙走上前去,奉茶赔礼道:“却是我一时越兴,玩笑过了,雪童不要在意。”

沈白抬头,但见赵漭一脸真诚,不复嬉皮笑脸之状,便举手向书桌一指,薄怒道:“这般胡闹,可要罚了你才算了了此事!”

虽是一脸不忿,眉眼却露出笑意,轻轻浅浅,恰似初夏翠叶间一尖皎白新荷,看着赵漭一时恍了神,竟又管不住自己的嘴巴,佯笑着打趣道:“罚什么都好,雪童貌比西子,实胜王嫱,若得你一笑,即便是上天捉月,下海屠龙,也是在所不辞的。”

沈白自知美貌,也颇有些自矜。只是纵然年少,也知男子不可因容貌自得,故并不十分放在心上。可如今这个赵漭竟取笑他雌雄莫辩,真是又羞又恼,瞬间涨红了脸面,一时却无话可讲,只是送客之意是再明显不过了。

本就是一句玩笑话儿,哪知赵漭甫一出口,心中却也起伏不定起来。一时脑热,竟一把拽了沈白的手,握了他肩膀,正色道:“漭何尝是胡说了,雪童这般品貌,有知己若此,夫复何求!”

沈白被他一惊,抬头便对上那熠熠含辉的眸子,竟想起了那梦中光景,顿时心乱如麻起来,再不敢正视,只低头垂首,听胸中如擂鼓一般,微掩了唇,赧道:“你且放开我。”

闻言,赵漭立即放了手,大觉失礼,忙赔礼道:“是我放肆了,雪童可莫要生气!”又见沈白面无怒色,却若有所思,竟有一丝呆气,便试探道:“雪童可是在想如何发作我?”

只见沈白自屉里捧了一个黑漆秋浦鸂鶒图的方盒,取出里头放着收的好好的一个明黄暗彩锦包,细细摊展开去,却是一副纵横交错的回文诗图。再看抬头,竟是那东晋奇女子苏蕙的《璇玑图》!

图中字分五色,纵横各二十九字,可试以句读,解语成诗,以为雅趣。相传某朝有一□,苦研一世,得纵读、横读、斜读、角读、交互读、正读、反读、退字读、迭字读、相向读、相反读等十二种读法,终成五言、六言、七言诗四千二百余首;成诗均构结奇巧,切中合韵,悱恻缠绵,一往情深,所闻者无不动容。

赵漭担风袖月,饱览天下,也对这回文锦图颇有认识,只是却不知道沈白要罚他什么。心道:“小雪团一肚子的墨水,莫不是要罚我另成四千二百首诗,教我著一部《璇玑诗集》罢?”

正想着,只听沈白道:“你若做不好,我可要重重罚你!你且过来,我说与你听。”赵漭凑上前听了,竟颇为诧异,不由愣住了。

不知沈白究竟如何发落赵漭这无礼狂徒,且听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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