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养了数十日,沈白身子也好了大半。有菀菊、廉姜陪伴劝解,对雅蒜之事渐已释然。此时正值夏日,湖里花叶亭亭,凌波含香,正是泛舟的好时节。沈白俯在梅花折枝翠屏上,望着半湖红芙照碧,叹道:“红衣浴雨含香坠,衣来渡得荷花香。”这般想着,便不安分起来,按例下帖请了陆丘、梅子修过府赏荷。
这日用过了早膳,沈白一身月白深衣,头上一枚素簪,早早在湖心亭子里坐了,亲自焚香烹茶候着了。不过多时,陆、梅二人便来了。陆丘捎了两包冬瓜糖与甜杏脯,还没来得及交给菀菊,已被沈白发现,偷着吃了一把。梅子修则送了一对并蒂荷形状的纸花,扎得十分精妙可爱,笑道:“这是春日里,泽州芍药会上买的,千里而来,雪童可要笑纳了。”
沈白玩赏片刻,笑道:“癯仙哥哥选的自然别致,不枉我准备这茶,可琐碎死了。”说着,恭恭敬敬的为陆、梅二人各斟茶了一杯。
梅子修细细吃了,果觉轻浮无比,清满乾坤,道:“竟有一股梅香,想来是埋在了梅树下整整三年了。”
沈白道:“今早上教廉姜挖出来的,若不是那时候陆先生心细作下了记号,可又是一番好找。”
陆丘亦是赞赏不绝,却道:“这是借花献佛,天公作美才得一缕清芳,况且雪童年年如此,不作数。”
沈白笑道:“早知道陆先生不会轻易饶过,这几日我可没有偷懒,研习了《琴操》。一曲略有小成,现下献丑了。”说着,命人取了排云来。
三尺瑶琴,五调宫音,七根素弦,十指拢捻。此时清风徐来,绿盘簌簌而摇,碧荷浴波而曳,琴声圆润轻畅,纯柔淡雅,如此天地之间,唯有琴音如诉,更觉音调清丽,气韵和远。沈白心不外想,闭目而鼓,挑摘抹打,剔劈勾托,别有天外气韵。
曲毕,又听沈白轻轻吟道:“落尽梨花春又了,故池新荷,翠色和烟渺。”
梅子修抚掌,问道:“雪童,此为何曲?”
沈白不疾不徐先饮了茶,却冲着陆丘笑道:“惭愧惭愧,大约要被先生打手心。”吮了吮嘴唇,眼睛骨碌碌一转,又说道:“或改做《春抄》罢了,暖风熏着全没了意思。”
陆丘掩口饮了茶,只道:“若是鼓琴,到还是在山巅、水涯边上才好。”
正聚着,不料竟下起雨来,泛舟计划只得作罢。三人观了一会儿雨,又做了几句诗,便回了屋里说话。
一并用了午膳,沈白攀着窗栏,望着拳拳碧绿,道:“等下摘些荷叶来包饭吃,雨水清甜,荷香解意,是极好的。”陆丘只笑他道:“饕餮。”
廉姜听了,探过头来,笑道:“可别说,前些日子里,公子胃口好了些,半夜醒来直嚷着要拿腊肉吃。我巴巴的搭了梯子从梁上取下,命厨房蒸好送了来,公子又要什么胭脂鹅肝吃,真是……”
沈白停了手里的杏脯,嗫嚅羞声道:“我也用了几片腊肉,只是多吃了几块鹅肝罢了,有什么好说的。”众人皆是大笑,纷纷长叹。
菀菊则吩咐厨房烧了姜汤热水,服侍沈白更衣。众人又说起沈白小时候的事体,陆丘叹道:“一眨眼雪童竟也大了,原还是牵着我衣角学步的奶娃娃呢。”说得沈白面颊略有些红,思及儿时之事,却也有温润欢喜之意。
梅子修笑起来,道:“这不好笑,好笑的是第一次见我还要我抱,那时候阿白始龀,也有八岁了。”说着那眼斜觑沈白,沈白当即双颊飞红,又听梅子修唤他乳名更是羞得没处躲了,只嚷了一句“癯仙哥哥!”便将脸埋在陆丘怀里,耳尖都红了。
菀菊听了,也来了兴致,笑说道:“那我也说一个,只请公子别恼。”
不等沈白阻止,梅子修便笑说道:“且说且说。”
菀菊坐了下来,清清嗓子,道:“这约莫是公子九岁夏天的事了。那会子公子怕热怕得紧,便随了主子在后山的清凉居避暑。到了半夜雷霆急雨,公子便跑到主子屋里头,又是惊又是怕,主子费了好大劲儿才劝好。”
沈白红着脸,辩白道:“山雨可怕,我受惊了也是有的。”
菀菊却道:“好笑的公子可不知道。当时我就睡在塌下,公子一溜跑进来,可一脚揣在我心口。好在公子轻轻巧巧的,否则险些踩死我呢。”
众人闻言,俱是一笑;梅子修更是大笑不止。沈白红着脸赔不是,又去揉菀菊旧伤处,不在话下。
却说月末上京,渐也到了五月中了,菀菊便零零碎碎的收拾了起来。用过晚膳,绮枝来侍候了丸药,沈白便倚在美人榻上,搂着布老虎,一手捋着老虎胡须,一手懒懒的吃着零嘴,见菀菊忙忙碌碌,团团转转,只道:“菀菊哥哥,还有好几日呢,整日忙着没完,也歇歇罢。”
菀菊抱着厚厚一叠秋冬衣物,却笑说道:“可不是我说你,少了这个那个,你可吃得好睡得好?别说四季衣裳鞋袜,各色吃食零嘴,药便好带上好几样,什么丹丸膏散,你这身子骨能离了哪样?若是磕了碰了,紫金化瘀膏、珍珠舒痕胶之类也是少不了的。”
沈白思来想去,倒也觉有理,只道:“药总是要带,衣裳带上一箱也足了。只是鞋子带了八双,未免多了些,要我说,一年四季,带上四双就够了;还有枕头也不用那么多,带上老虎和仙鹤也就好了。”
闻言,菀菊笑着摇头正要反驳,沈白又嚷嚷道:“好了好了,就听你的,只是现下陪我说说话,看你忙个没完,我却闷得慌。”说着唤了门外的丫鬟,道:“弄些鸭信和胭脂鹌鹑蛋来,还有竹露。”菀菊又补道:“前些日子不是进了梨花露么,也一并温些来。”
沈白笑起来,说道:“还是菀菊哥哥想得周到。”说着,又下了榻取了一粒玫瑰胭脂糖塞到菀菊口里,却惹得菀菊急道:“我的小祖宗,天虽热了,可你这身子弱得跟只猫似的,怎么受得住!”
正说着,华彤已进了来,一把将沈白抱到美人榻上,去捂他的那双小脚,只觉冰凉如玉,便板起脸来,怒道:“等到了京城,看还有没有人这么服侍你!”
沈白心里一怕,登时眼中噙了泪,吓得不敢言语。华彤捏着沈白微凉的小脚,替他穿上软绫小袜,待他抬头,却见沈白一脸委屈惊惧,当即搂住沈白,悔道:“都怪我不好,吓着了你,该打该打。”
沈白抹抹眼睛,破涕为笑,却道:“不打不打,我只罚你吃光这碟子玫瑰胭脂糖。”菀菊听了只是一味的笑,摆了盘盏,识趣的退了出去。
华彤素来不喜甜食,沈白有意为难,他望着华彤,眼角尤带着红晕,眸中清光婉转,却是刁蛮娇欢之色。他沐浴刚毕,发上却依旧染着幽幽荷香,愈发显得沈白遍体清芬,奇香透窍。
华彤与他阔别多日,不觉心思缠绵起来,揽住沈白娇软的腰肢,又见其气喘之间,如碧桃合露,白梨烟润,愈发的唇红齿白,只笑说道:“教我吃也可,只是要吃你唇上的胭脂。”
沈白只一呆,却去摸自己软糯的唇,痴痴道:“哪里有胭脂,绮枝姐姐唇上才有呢。”
话未完,华彤俯身一吻,作满意状,笑说道:“可吃到了,又香又软,跟酥花似的。”
久别重逢便这样亲密,沈白立时颊染薄胭,只轻轻道:“阿彤,你……”
华彤思之欲狂,张口便去含沈白红润耳珠,含糊而深情的道:“阿白,阿白,我想你。”紧接着贴了上来,四瓣唇一阵厮磨,潜入衣物去抚沈白腰肢,上下揉捏,触之温滑,不禁心下荡漾。
沈白酥了半边身子,跌软在华彤怀中,一头青丝也散了华彤一身,更见其面若美玉生晕,修眉愈翠,菱唇愈朱。华彤将那只瓷桃放到沈白怀中,捻住粉红桃尖,轻轻开启,里头竟有两个小人抱卧花间,下相接,眼波媚涣。沈白遂思及那日未竟之事,竟有一些情动,咬着唇含糊道:“阿彤,你可是要做那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