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风习习,晚霞更艳。
这种情况下,一旦边关遭受攻击,无兵可以调的夏州王,也没法派兵前来支援。只能看着关隘城池被夺而束手无策;这正是玄水林聪,包括萧石竹和鬼民都非常期待看到的结果。
可三天前,玄水率领的大军就已在青木郡的边境上完成了集结,但玄水却没有急于下令进攻。
一来是他手下的多数士兵,才在适应了晕船后就急匆匆地赶了过来,急行军让他们都体魄疲惫。二来是这几日夏州国的东面边境上一直阴雨连绵;倒也不是九幽国的火器不防水,只是阴雨连绵下地面泥泞,必然使得大军进攻时行军受阻。
玄水索性作出只是换防的假象,让大军在边境上大摇大摆地休整起来;也给夏州国的守关将士们一个他不打算进攻的迷惑。
军士们闲着玄水却没有闲着,他每日登上边界上的山丘,观察绘制敌境内的地形图,为进攻做足了准备。
“正所谓早霞不出门晚霞行千里。”沉默半晌后,玄水抬头瞥了一眼苍穹上挂着的几片晚霞,心中的激动顿减了几分;紧接着他又深深呼吸,把从泥土中透出的雨后芬芳吸入肺腑后,对身后的朱亥和吉殇缓缓笑道:“一个无雨的好天气,也是一个进攻的好时机。”。
“是的,这种天气两三天都不会再下雨了。”熟悉东夷洲天气,尤其是青木郡内和夏州国一带天气的朱亥点头道:“而且接下来的一段时间内,这一带的阴雨天都会减少。”。
“嗯,这就好,传令大军天黑后就摸黑进攻。”玄水大喜,继而眺望着远处那座夏州国的关隘,略有激动地道:“先打关隘。”。
语毕,他抬手一指目光所及之处的敌国关隘......
凤麟洲,有熊国军营里。
回到自己帐中的女魃总是有几分不安在心里徘徊,久久不散。具体为什么不安,她自己也说不上来;只得在帐中来回踱步,想要以此缓解心里的不安感,没想到胸中的不安反而随着越来越急的脚步而越来越重。
虽然女魃的大帐也是在边界荒野上,也是简洁的陈设,但她的大帐中,显然要比力牧的大帐里多了几分精致,少了几分粗糙。
床榻上的被褥叠得很是整齐,桌案上的物品摆放得也整齐划一,就连大帐正中处的火塘,也修得很是精致。
摆在桌案上的那支以碧玉为材质,圆口圈足,双耳镂为雕折枝芙蓉的金莲花钮雕勾莲纹碧玉香炉中,有着带有淡而不俗,还夹杂着点点草木清香的袅袅青烟,从炉中升腾而起,顺着盖面上以凸雕和浅雕莲花纹间的缝隙溢出,在大帐中弥漫开来。
踱步转圈着的女魃无意中转到了桌案前,一呼一吸间将一缕青烟吸入她的鼻中,令她瞬间安心定神了不少;同时也猛然驻足在桌案前,紧盯着那支造型端庄典雅,琢磨精细的佳品香炉陷入了沉思。
沉思片刻后,女魃忽然恍然大悟了;这几个时辰里令她寝食难安的原因,正是那些酒贩子所挑着的酒。
她贵为冥界的鬼国公主,虽然是才做上公主没两天的鬼,但在此之前她好歹也是冥王的翁主,姬轩辕的掌上明珠,生活条件自然不可能差;更何况有熊国又不贫穷,女魃又是女鬼中的女汉子,所以酒量也不小。这冥界之中除了给酆都大帝进贡的酒她没喝过,其他的各种酒她都有尝过。
久而久之,她虽然还不能算是酒博士,但是也能从酒的香气和口感中分辨出酒的种类来。
可今日她在辕门外嗅到的酒香味,虽是来自十几只大小高矮都不一的酒桶里的,但酒香味居然是千篇一律的。
按那些酒贩子所说,他们来自的地方都不是同一城或是同一县,酿酒水平自然也不可能一样,酒香怎么可能千篇一律呢?
想到此,女魃又仔仔细细,认认真真地思索一番后顿感不妙,赶忙对着帐门外大喊一声:“鬼力士何在?”。
话音落地时,就有一个身着黄金铠甲,但是腰间挂着的不是寻常刀剑,而是一对擂鼓瓮金锤的魁梧男鬼,大步走了进来。
此鬼快步而行,足下阴风横生,三两步就走到了女魃面前,站定后抱拳行礼道:“公主有何吩咐?”。
在有熊国的军中,此鬼的官职是力士,不是说他力大无穷,他的职责等同于人间的传令兵和通讯兵;冥界的诸多鬼国亦是如此。因此女魃要下达什么命令,都得让他们这些力士去传,这才把这名力士传唤入账。
“立刻集合阴兵鬼将,但是不许擂鼓不许吹号!”女魃一对柳眉扬起,圆睁着双目,斩钉截铁地道:“把力牧将军也给本公主唤到帐中来。”。
“诺!”那个力士应了一声后,转身大步离去。
目送着他走出大帐后,女魃心中更是不安。那香味千篇一律的酒水,必然有问题。如果她的推测没错,那些酒贩子应该是计蒙暗中买通的内应。
正是因为他们都是一伙的,所以酒也才会是一样的。
而这些伪装成酒贩子的内应们所贩卖的酒水,令鬼喝了虽然不会毙命,但一定可以让喝酒之鬼在一定的时间内醉倒。
而且一醉之后,就很难在短时间内醒来。
想想这些,女魃不由得后背发凉,心生几分后怕。如果计蒙就要借着酒水他的军士醉了或是让他们丧失战斗力,那今晚她主动出击的计划不仅不可能施行,而一直静观其变的计蒙必然在今夜发起进攻。
这正是女魃后怕之余,心中着急和焦虑的原因。
据力牧所说,这些酒贩子已经在几日前就开始贩酒,那时候军士们喝的酒肯定绝无问题,只不过是普通的酒罢了;并且没有今日的酒那么的香气浓郁,否则她早已发现有鬼前来贩酒之事,也早就想到了计蒙要耍什么猫腻。
此举的目的就是让有熊国大军们安心,绝无防备和警惕地畅饮这些酒水。
这一点想通了之时,令焦急起来的女魃也暂时收起了不安,心中对计蒙不由得暗生几分敬佩。
胸中能有如此心机,难怪此鬼可以在北阴朝中任职数千年而不死,官也是越做越大;并且还受到酆都大帝的赏识。
正在此时,那个离去许久的鬼力士再次折返。他风风火火地走到了女魃身边站定,行礼之际便赶忙急声说到:“回公主,我们的士兵不知道怎么了,半数以上的军士都伶仃大醉在了床榻上,怎么也叫不醒。”。
果不其然,计蒙打什么算盘都被女魃料中了。但这也是她最不愿意看到的结果。
“集合所有还醒着的军士,加强军营防御。”几乎是用怒吼说着此话的女魃,大步走到刀剑架子边,拿起最上面的一把长剑紧握手中,尾随着那个力士大步走出大帐去。
帐外阴风带着浓重的寒意,吹得女魃身上青衣飞扬鼓舞。
她在大帐前站定,环视着一片寂静的四周,点点灯火下一片死气沉沉,眼中迸射出愤怒的火焰。
计蒙的这点猫腻太歹毒了,不过几个时辰的功夫,他没费一兵一卒就让驻扎在此的有熊国军,半数丧失了战斗力。
“力牧呢?”惊怒交集下,女魃问了一句。
“听力士们说,力牧将军也伶仃大醉在自己大帐里了。”守在门口的一个皮甲女婢,唯唯诺诺地回到。
“混账!身为主帅,自己却......”女魃一怒,不假思索地骂到;可还没等她把话给说全了,就见道道火弹从黑夜中猛然蹦出,带着尖锐的呼啸和赤红的火光划破夜空,朝着有熊国军营这边袭来。
上百枚在空中越过道道弧线的火弹照亮了黑夜,将天地之间照得一片赤红。
转瞬过后,这些炮弹相继落在了营中帐篷之间,轰隆声中爆炸顿起,炎热的气浪如汹涌波涛一般,带着火焰朝四面八方翻腾炸射。
惨叫声随之而来,本还宁静的军营中也嘈杂了起来;血腥味卷席着刺鼻的浓烟在夜风中弥漫开来。
又被女魃言中了;计蒙果然把所有的事情都计算好了,今夜就是他动起来的时候。
“组织骑兵快速出营,摧毁敌人炮阵!。”女魃抽出长剑,猛然一指身前不断有炮弹飞射而来的地方。
从炮弹和爆炸来看,计蒙首轮的炮击打得都是火石炮,这种火炮最多只能打一里地,想必计蒙的炮阵就在军营外不远处。
骑兵机动性和冲击性极强,不到半盏茶的功夫就能杀到酆都军的炮阵前。只要毁了炮阵里的弹药和火炮,那有熊国军还有反败为胜的机会。
可就在女魃话才说完之时,空中尖锐的呼啸声越来越响。女魃抬头遁声望去,只见得那空中火星点点,宛如繁星一般。
在定睛细看,那点点火星正是道道火箭,此时正朝着这边疾射而来。
铺天盖地的火箭密集如蝗,带着嗖嗖的声响从天而降。女魃身边的几个女婢和力士见状,赶忙举起了环在大帐四周盾牌,接着环在了女魃身边将她团团围住。
说时迟那时快,就在这些女婢和力士才把女魃围住时,就有五六支火箭朝着他们迎面而来,却全都撞到了盾牌上后被弹射出去。
军营中方才集合起来的不少有熊国军,不少避无可避下被火箭贯中,火焰瞬间在他们身上蔓延开来。
更多的火箭是落在了军营中那些林立着的旗杆和帐篷上,带起了数十片熊熊烈焰,快速地汇聚成了一道道吞吐着火焰的火海。
四周随着火海的蔓延越来越亮,有熊国军不少还醉在帐内床上,就这样在火焰和高温中,在酒醉的呼呼大睡中被烈焰覆盖吞噬,慢慢化为了一堆灰烬。
天地间一片赤红,火光把整座大营照得宛如白昼,任何一个地方都能看得清清楚楚,任何一个在火海间有熊国士兵的惊慌失措,都被在不远处的计蒙尽收眼底。
“幽冥鬼炮准备!”计蒙见敌营中乱成了一团,于是抬起了右手手臂,给身后的炮阵里的炮兵们发出了下一个指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