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石竹的銮驾离开了啼鸦城后,在楚天郡中向西而行,一路上都没有进过任何城镇。风餐露宿地直走了三天后,方才在一座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山丘前停下。
禁军们在山脚处搭建起了临时行营;一切安置妥当后,随着萧石竹上山去狩猎去了。
狗监们方才把项圈打开,机灵敏捷的天狗们就争先恐后地窜入白菊满山,桂花芬芳且枫叶已红的山林之中。
手持长弓,身背箭筒的萧石竹骑着他的越影载着鬼母,带着百名羽林卫中的健壮骑射兵,追随着那十数只转眼间就把他们远远摔在身后的天狗,朝着山丘上而去。
秋风之中,落叶随风旋转飞扬。忙得很久没有狩猎了的萧石竹今天很是兴高采烈,心中的兴奋不已,方才上到山丘上便环视着四周的军士嚷嚷道:“今天都给我用弓箭,不准用火铳。”。
“诺。”军士们齐齐应了一声后,随之四散开来,各自追赶着林间各种因为他们的来到,而变得有如惊弓之鸟的大小兽魂而去。
转眼过后,萧石竹身边只留下了一个小旗的飞天兵和一个小旗的骑兵卫队。
“怎么不走了?”见萧石竹只是驭兽向前,在山坡上的茂林间转了一小圈便停了下来,坐在他身前的鬼母转过头来好奇的问到。
“不急,先看看四周有什么。”萧石竹随口一答间,不住地环视着四周茂密的树林子。
当年他还在做小虞山城的东城卫指挥时,可没少无故旷工后,和英招陆吾巫支祁他们去跑马南山,狩猎野营。也就是那时候,萧石竹积累了不少的狩猎经验。
多问多看,就是其中之一。而鬼母对狩猎这种事,是一窍不通的;索性不再多问,只是静静的看着萧石竹要做什么。
萧石竹环视四周那些茂林与盘根错节的树根之时,也把鼻子动了几下。
此时山中秋风,带着一股淡淡的腥味。这种夹杂在山风里腥臭不是血味,而是兽魂的粪便味道。
而且不是吃草的兽魂,一定是一只茹毛饮血的食肉兽魂。
萧石竹轻轻地从自己背上的箭筒中,抽出一支长箭,犀利的双眼继续环视着四周。
跟着他的卫队都是跟随了他多年的亲兵,当年萧家军的老底子。此时一见萧石竹默然间面露几分肃色,立即默默地在萧石竹左右散布成阵,严阵以待。
只不过片刻过后,只见得一阵狂风刮来,腥臭更浓了几分。只听得前方远处山坡上,有树木一阵哗啦作响下猛然摇曳起来。
紧接着,一只身高一丈左右,形状像人却全身长满黑色鬣毛的猾褢从萧石竹前方林间茂盛的野草丛中猛然冲出,亮出尖锐长牙的嘴里发出如同砍木头发出的声音一般的怒吼,朝着萧石竹这边手脚齐动地飞奔过来。
正如萧石竹所料一样,此地蛰伏着一只吃肉的兽魂。
而猾褢这种兽魂比山魈还要健硕,四肢肌肉发达有力连大象都能撕碎;见它来势汹汹,萧石竹的卫兵们也登时紧张起来。
猾褢吼声震天动地,四周树木也随之猛然颤抖起来,抖落了大片大片的落叶。
反观萧石竹,在那猾褢绿芒闪烁的双眼注视下不惊不惧,从容不迫地搭箭张弓,再瞄准了冲到他身前一丈左右之处时,猛然一跃而起的猾褢。
那猾褢跃至半空,双臂高举而双手紧握成拳。而萧石竹手中长弓张如满月,搭在上面的长箭已经对准了跃到他头顶,投下大片阴影的猾褢前胸正中处。
萧石竹把双眼一眯,手臂上青筋暴突的手一松,嗖的一声破空声响起,寒光四射的长箭撕破空气激射而出,转瞬过后不偏不离地射进猾褢的胸中。
骨裂的细响声传来时,那只已经跃到他头顶上三五尺之地的猾褢猛然一顿,紧接着从萧石竹的长弓上怒射而出的长箭贯穿了它厚实的身躯,从后背处带着一阵血雾飞射出去,在猾褢的身上留下了一个血窟窿。
长箭疾射的力道和惯性,居然把那身处半空中的笨重猾褢带得身子往后一仰,倒飞了出去。
转眼过后,那翻滚着的猾褢在空中划过了一道弧线后重重地摔在了地上,直撞断了十几棵大小高低不一的树木。
本还阴暗的茂林顿时赫然开朗,一下子明亮了起来。
猾褢仆一落地,萧石竹身边的骑兵已驭兽飞奔上前,毫不犹豫的补上几箭后,还在近身之后把手中长矛朝着已经半死不活的猾褢身上各处要害刺了过去。
风中的腥味更浓了几分,一命呜呼的猾褢四周一片狼藉。随处可见的断木木屑和碎石,还有被猾褢压倒的大片野草。
其他的军士微微一愣后,连声高呼着:“主公好箭术,好力道。”。
刚才萧石竹的那一箭,足以让战场的军士们咂舌过后,对萧石竹更是敬重。
萧石竹爽朗地哈哈大笑急声,对手下们得意洋洋朗声道:“把猾褢给抬回营地里去,今晚我们有肉吃了。”。
军士们应声后,拔出悬挂在腰间的号角将其吹向,召集着其他禁军赶过来帮忙运输猾褢下山。
“你女儿前几天还嚷着说要吃野味,早知道该带来的。”也是还不知道萧茯苓已经毁容的鬼母,看着那些正在搬运那笨重的猾褢的军士们,悠悠说到:“也不知道茯苓她现在怎么样了?”。
说着就不由地转头向北,朝着玉阙城的方向眺望......
赖月绮呆站在素天居的塔前,已经三天三夜一直在院中没有出去;并且也没让任何侍女伺候在左右。
此时此刻紧盯着身前的高塔的她微蹙眉头,脸上带着一抹晕不开的愁绪,就像从她头顶落下,有如细丝般的绵绵秋雨。
三天前应龙女的要求,赖月绮给她安排的安静之所就是素天居。这儿既不吵吵闹闹,又能很好地保证萧茯苓的安全。随之萧茯苓随着龙女带着刺青所需的一切器皿工具和药物进入了素天居的主塔之中,从那时候开始赖月绮就一直立在院中。
她要等到萧茯苓出来,第一个鉴证萧茯苓的脸上伤疤转变成美丽的刺青。
这三天里赖月绮心中只有紧张和期待,脸上的焦急也是越来越重;今日是龙女约定的最后一天,萧茯苓很可能随时都从塔中缓步走出,但这也让赖月绮更是紧张。
“赖夫人,要不我来帮你盯着,你去休息休息。”不一会后辰若走了过来,关切道:“你已经在此等了三天三夜,一直没有合眼。再这么继续下去体魄会吃不消的。”。
“怎么可能吃不消呢?”沐浴在瑟瑟秋风吹得摇摆不定的赖月绮,缓缓地摇了摇头后,笑笑后不以为意地道:“我做军器研究的时候,几天几夜不合眼都没事;现在才三天没有合眼,一点也不碍事。”。
更何况在她心里,被她向来视如己出的萧茯苓,比自己的身体更是重要。
辰若也不再多言什么,只是默默地站在她的身边,手举着雨伞撑到她的头顶之上,为她遮风避雨。
时间一点一点地过去,两鬼就像是两座雕塑一般,一直一动不动地呆立在苑中风雨里。
到了傍晚时分,天地间渐暗下来时,秋风细雨也慢慢的散了去。空气之中,还弥漫着淡淡的清新。
当最后一丝阴日之光沉入地下时,主塔厚重高大的塔门也在沉闷的门轴声响中缓缓打开。
萧茯苓在有了淡淡的黑眼圈的龙女和师父盈盈的陪伴下,从塔中缓步而出。
在这三天的时间里,龙女用长短粗细不一的十余种针,沾着她调配的秘制药粉,在萧茯苓的脸上,围着那伤疤刺来刺去。而萧茯苓除了吃喝拉撒时,脸上都有着阵阵又麻又痒的痛感接二连三地传来,就像是有几只蚂蚁爬在她的脸颊上,不停地啃噬着她的皮肉一般,百般难受。
就连偶尔打个盹的时候,也会在不经意间被这种奇异的痛感痛醒。
纵然如此难受,但萧茯苓还是使劲咬紧牙关,攥紧拳头努力去忍受着。三天三夜里她不但没有痛得大喊大叫,就连哼哼唧唧都没有过一次。
她的这份勇敢和坚毅,让给她去疤的龙女对她也是越来越是钦佩。
见到她走出来后,心怀焦急等待了三天三夜的赖月绮立刻健步如飞地迎了上去。当她走到萧茯苓面前,接着道路两边的石灯柱中散发出的灯光,只是打量了一眼萧茯苓的脸立刻就惊愕得长大嘴巴,半晌都合不起来。
原本有如丑陋毒虫爬在萧茯苓脸上的伤疤不见了,却而代之的是一枝白里透红,还夹杂着一丝丝不注意就看不出的淡黄色,且花瓣润滑透明的梅花。
龙女用她们一族的手艺,给萧茯苓的伤疤进行了精心的修饰后,刺成了一枝梅枝主干。而在枝头上刺出一朵开得正盛的梅花,再往下分别刺出三根分枝,每枝分枝上都有三两朵方才盛开的梅花;且细看之下不难发现,每一朵梅花的花瓣都是不一样的。
在与主干连接处,又恰到好处地点缀了一个含苞欲放地梅花骨朵。
栩栩如生得就像是真的有一枝盛开了花朵的梅枝从她脸上生了出来一样。
而不管是盛开了梅花,还是含苞待放的花骨朵,那都是艳丽而不妖,清幽而淡雅且苍古而清秀的。
秋风徐徐拂过,赖月绮一个恍惚间好像看到了那枝梅花随风轻摇了几下,盛开的梅花洒下了点点淡淡的梅香。
不仅仅为萧茯苓很好的盖住那道丑陋而又狰狞的伤疤,还未萧茯苓平添了几分令人心醉神迷的姿色。
天真再次回到了萧茯苓的脸上,却也给她带了了成熟和艳丽,整个鬼看上去就像是重生了一般,比没毁容之前更是令人心生怜爱。
早已在塔中接着铜镜看过自己此时模样萧茯苓,欣喜之余玩心大起,立刻摆出一副惊慌的模样,对愣住了的赖月绮有些吞吞吐吐地问到:“月娘,是不是太难看而吓到你了?”。
“不。”闻言从愣神中缓过神来的赖月绮一把将她揽入怀中,喜极而泣道:“太好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