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公主这几日的情绪一直不太稳定,时好时坏,安静的时候,一整天坐在院子里不说话,暴躁的时候,涟漪宫内毁了一批又一批价值连城的金银玉瓷。
而从始至终,长公主手里都攒着那对木雕。
温雪翡也一直陪在长公主身边。
直至有一日。
长公主忽然拉住温雪翡的手,神情像是缓缓从混沌中出来,像是发泄后的疲惫。
“雪翡,你说我到底该怎么办?”
温雪翡看在眼里,沉默了一会,好似有些犹豫。
长公主却道。
“我早知你有话想同我说,只是先前顾忌我的情绪,未能开口,是不是?”
温雪翡顿了顿,悠悠叹了口气。
“长公主圣明。”
“雪翡有长公主所说的原因,也有另外一层原因。”
“你说。”
“雪翡并不知道自己这番话,是否是对的,担心会为长公主带错路。”
温雪翡自己的感情也是一团糟糕,她也并不认为自己是一个能够成为为旁人解惑之人。
长公主却是笑笑。
“雪翡,你知不知道你有一个毛病。”
“……啊?”温雪翡好看的脸上闪过些许错愕。
长公主:“你啊,不够洒脱,越是思前想后,越是束缚手脚,也许,在你思虑的时候,你想要的,不管是东西还是人,就错过了。”
温雪翡闷了一会,长公主也没强求温雪翡当下就能改变,但能往她心里种下一颗种子,等到合适的时机,总会有发芽生长的。
也没有过很久,温雪翡开了口。
“还是先解决长公主的问题吧。”
“长公主,你有没有想过,为什么总要对方来配合你,为什么总要勉强他规束在这深宫内。”
“早先,你同我说过,你觉得江湖太危险,可是对于一个自小就混在江湖,自由自在惯的侠客而言。”
“自由或许比他的命还重要。”
“若你真的爱他,你既已勉强过他两次,有没有想过为他改变一次。”
温雪翡点到为止。
事实上,她身为长公主的朋友,理应站在长公主这边,谴责意阑衫也好,埋怨意阑衫也好。
但温雪翡更希望长公主能得到真正的幸福。
在确定长公主放弃不了这段感情后,这番话便压在了她心尖许久许久。
旁观者清。
就像长公主说的,没有谁来规定两个人是不是一个世界的人。
只是看愿不愿意为对方去妥协改变。
而那一日,长公主听完温雪翡的话后,沉默了一会,只说她自需要一个人好好想想。
之后的几日,温雪翡依旧住在涟漪宫,虽然长公主在静思,不见温雪翡,但涟漪宫的嬷嬷也不敢放温雪翡走,就怕长公主再像先前那般再次发作。
不过长公主身边伺候的老人也是惊奇,长公主眼光甚高,世家小姐们大多都是对长公主阿谀奉承,尽其讨好,也没见长公主对谁另眼相看过,倒是这位温二姑娘,看着不显山不露水的,什么花言巧语都不会,一副人畜无害的娇娇模样,同长公主也没认识多久,竟能达到这般推心置腹的程度。
只能感叹,人与人之间的缘分真真是奇妙。
而似乎想同温雪翡多些缘分的也不只有长公主。
听闻长公主将温雪翡邀入了宫,圣上倒是像算准了时日般,趁着长公主不需要温雪翡陪伴的时候,将其请了过去。
第二次见圣上,温雪翡心里虽还是有些惴惴不安,但因为第一次相谈甚欢,第二次温雪翡倒也没有特别害怕。
圣上眼光毒辣,早先第一次同温雪翡接触之时,便发现温雪翡心思纯善,与之交谈,总是分外轻松,想来这便是自己那个眼高于顶的妹妹,能交付真心的原因吧。
想到自家妹妹,圣上心里微微叹了口气,抬眼看向温雪翡。
“温二,这些时日倒是辛苦你在长平身边陪伴了。”
温雪翡赶忙摇头:“回圣上话,不辛苦的,能陪伴长平长公主是雪翡的荣幸。”
圣上笑笑,倒也没觉得温雪翡这是客套话,继续道。
“朕知你待长平是真心的,朕这个妹妹自小在深宫之中,也没什么朋友,旁人说话她也不大听,当然旁人畏惧于她,也不会说什么忠言逆耳的话。”
温雪翡一惊,知道是自己同长公主说的话被圣上知道了,但转念一想,深宫之内,只要圣上想知道,该是没有秘密的。
温雪翡快速跪下,道:“雪翡惶恐,自知不该说这些,可……”
温雪翡顿了顿。
“可什么?”圣上询问着。
“可,雪翡希望长公主能学会真正的去爱一个人。”
“真正的爱情不是自私,是包容和理解。”
温雪翡的声音软软糯糯的,她说的话甚至带有几分稚嫩。
但却让平乐帝微微愣了愣。
温雪翡见平乐帝有那么些许的沉默,以为是自己言语莽撞,招惹了平乐帝的不喜,她杏眸闪过害怕,道。
“雪翡只是拙见,还请圣上勿怪,雪翡并不是要教长公主做什么……”
平乐帝却是摆摆手,唇边浮上宽厚的笑意。
“你勿要担心,朕不会怪你,而且还有几分感谢你,朕不是不开明之辈,长平的事,朕并不打算插手,只不过,朕因为国事操劳,也并不太懂女儿心思,长平的事,先前是朕疏忽了。”
“还好有你陪在长平身边,也不至于让这丫头钻太多牛角尖。”
平乐帝微微沉凝,摸了摸下巴,看向温雪翡。
“说起来……”
“你这也算帮了朕一个大忙。”
“且你还是朕的救命恩人。”
“你可有什么想要的赏赐?”
虽然平乐帝赏了温雪翡很多东西,还将温雪翡封为县主,但这都基于温雪翡是温默的女儿,他对温雪翡的赏赐,更多是想为温默助力。
平乐帝抬眸,看向跟前的温雪翡。
忽然想起先前大皇子绘声绘色的回报,说的是温雪翡拒绝了“美人登仙榜”头名的事。
最后那一句——
“愿春景,永佑我大燕。”
国之希望,可不就是大燕这群朝气蓬勃的年轻人。
春景永佑,福泽绵长。
听着平乐帝心里真真是舒坦。
所以,今日平乐帝倒是想真正赏温雪翡点什么。
温雪翡想都没想,摇头道。
“圣上已经给予雪翡很多很多了,雪翡没什么想要的。”
圣上:“旁人可是求都求不来的机会,你倒是拒绝的爽快,可朕既已言出,如同圣旨,可不是好收回的。”
“你且先想想。”
温雪翡小脸微皱,像是陷入苦恼:“这……”
温雪翡思考之时,平乐帝旁边机灵的公公早已上前,附在圣上身边小声耳语道。
“圣上,县主兴许一时未能想起,但奴才琢磨县主该是有所想要,比如……”
公公的话划过圣上耳畔。
圣上面容恍然。
眼里闪过几分促狭,看向有些为难的温雪翡,替她做了决定。
“温二,你且先回去想几日,过几日朕将在为你设宴,届时会邀盛京各大才子墨客,世家公子小姐,年轻人还是跟年轻人能玩到一起去,届时你也不会太拘束。”
温二不太明白,怎么就突然要为她设宴了,但她也不可能抗旨。
有些懵懂地应下:“谢圣上赏赐。”
平乐帝却“啧”了一声。
“这不算赏赐,真正的赏赐还得你来告诉朕。”
“你且记住,朕给你的是一道邀功圣旨,好好想想,你最想要的是什么。”
平乐帝意味深长地补了一句。
温雪翡皱眉,眼里闪过一丝不解。
她真的没什么想要的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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