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霜震惊地看着梁妈妈。
梁妈妈摸摸梁霜的头,解释道:“他是孙耀城,你叫他哥吧。几年前我改嫁了,你孙叔叔是个好人,对我很好,也是他主动提出要接你过来一起生活。这不,连房间都给你收拾好了。要不是因为要加班实在走不开,来接我们的就是孙叔叔了。”
梁霜心里抗拒,不肯上车。
梁妈妈又劝道:“我能找到你,还得谢谢耀城。我不爱看电视,家里又没有读书的孩子,对高考这方面的新闻基本不怎么关注,如果不是耀城看到提醒我,我还傻傻以为你在你爸那过得好好的……”见梁霜还在迟疑,梁妈妈一抹眼角,“霜霜,你是不是还在怪妈妈?”
“不是,我……”梁霜欲言又止。
突然冒出个继父继兄,还要跟他们住一起,这……
“妈,可能对霜霜来说突然了点,没关系,喊不出哥就不喊了,你直接叫我阿城吧。搬回家住这件事情也不着急,慢慢来。”
梁霜悄悄松了口气。这个突然冒出来的哥哥,也不是那么讨厌。
孙耀城顿了顿,热情地邀请道:“你饿不饿,要不要吃宵夜?我知道一家宵夜档味道很不错,夜夜爆满,去得排队!叫上爸爸,我们一起去那家宵夜档好好吃一顿,当给你接风洗尘好不好?”
梁妈妈祈求地望着梁霜,梁霜犹豫片刻,已经拒绝一次,她不好再拒绝第二次,最终还是点了点头,上了他们的车。
一路上,梁妈妈和孙耀城十分关心梁霜的感受,怕她晕车,怕她口渴,怕冷气太冷冻着她,怕她忽然来到陌生环境不自在……简直把她当成水晶玻璃人般照顾着。
从小生活在爸爸高压环境下的梁霜,哪招架得住这样的热情和呵护,她浑身不自在,但同时,她又觉得心里像烧着火炉一样暖暖的,对孙家人的抵触在火焰的炙烤下,正在慢慢消融着。
她想:有这样一个哥哥,似乎也不错?
不远处,棠越看着梁霜上车远去的身影,慢慢饮尽果酒,默默转身离去。
小伙伴久久未归,田甜心里有些不放心,出来找她。
小伙伴没找到,倒碰上了一个漂亮的大姐姐——孟仙。
孟仙是特意来找田甜的。
一个合格的主持人,无疑都是善于察言观色八面玲珑的人精,孟仙自然也是如此。
录制节目时,孟仙就发现了李理田甜都有所隐瞒,田甜似乎想告诉大家些什么,但被李理阻止。在节目上孟仙不好寻根究底,下了节目,这点疑惑一直萦绕在她心头久久不散,所以她来找田甜,希望能得到答案。
“你说,你是最合适的证明,谁也替代不了——谁想替代你吗?”
田甜一怔,随即欲盖拟彰地侧头看向一旁的盆栽,不语。
“是李理,对吗?”孟仙十分肯定地说,“我原本以为李理的性情大变是因为文渊堂,可节目后的那顿饭局改变了我的看法。”
私底下的李理,圆滑老练,十分善于察言观色,能轻易获取他人的喜欢。就比如制片人周叔。
周叔为人老派和保守,喜欢孝顺的孩子、谦虚的后辈,李理这种恃才傲物、忤逆不孝的人,是他最讨厌的那种人。如果不是看在郝校长家的面子上,他根本不会赏脸去吃那顿饭。
饭局上,周叔对李理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多有挑剔。
孟仙以为以李理表现出来的桀骜狂妄,会闹得大家都下不了台,没想到李理表现得异常的好,言谈举止进退有度不卑不亢,分寸拿捏得恰到好处,面对赞扬谦虚礼让,面对挑刺亦笑语相对,巧妙化解干戈,很快便让周叔改变了对她的印象,适时的卖惨更激起了他们的同情心,对于李理在节目上的张狂,也有了自己的理解。
“跟张牙舞爪想要吓退人的小猫一样……小猫能有什么坏心眼?”
孟仙看着一脸慈祥老爷爷微笑的周叔,用尽了全身力气,才克制住自己,没有问出那一句——您是什么时候瞎的?
离开酒楼时,周叔不仅主动把私人电话给了李理,还对她说,有难处只管找他,不用客气。
要知道周叔可不是那种会讲客套话的人,他说只管找他,出了事就一定会帮忙到底。
连自己都没有周叔的私人电话呢!
——孟仙心里有些酸溜溜的。
“所以,节目里的不可一世咄咄逼人,是李理特意表现出来的,对吗?”
“她既想引起轰动,为所有文渊堂的受害者发声,又想保护你不受流言蜚语的伤害,所以她必须在最短时间内,尽可能地提高知名度,好取代你,成为那个活靶子。黑红——是她选择的捷径,对吗?”
“你当众说,就算父母临终,也不会去见他们最后一面,李理紧跟着更进一步说会报复父母,把所有矛头都引到自己身上——她在给你挡枪,对吗?”
“听说你们曾在后台发生争执,你想上台,她不让你上,你们都想保护对方,对吗?”
一连四个“对吗”,用的都是肯定语气。
孟仙心里早有论断,而田甜的反应,更验证了她的猜想。
“她为什么不让你解释?这是个很好的洗白机会。”如果大众知道她的苦衷,骂她的人肯定会消失一大半。
田甜沉默了好一会,才说:“她说,做个坏人更轻松。”
孟仙哑然,这是什么理由?
田甜慢慢解释说,假如李理一开始就立一个“善良小天使”的人设,网友对她的要求肯定非常高,稍微说错一句话,做错一件事情,就会引来网友的指责。
“扬言报复生母”这件事更是会被千夫所指万人唾弃,田甜在节目上帮李理说话,也会被认为是洗白,反而会连累田甜。
而现在,所有人都知道李理恃才傲物,特立独行,没人能道德绑架她,她想说什么就说什么,想做什么就做什么。
这份“不善良”引来非议的同时,也吸粉了一波年轻网友,用网友们的话说:“拜托,大清早亡了,孝道pua什么时候才能终结?”
还有网友将视频传到了外网,歪果仁的言辞可比李理的激烈多了,他们不像种花家那么讲究“孝顺”,不仅不觉得李理做得不对,反而觉得李理太好欺负。如今,李理在外网上也算个小有名气的网红了。
“李理还说,她越出格,其他人就越轻松。”
某相声演员说的好,全靠同行衬托,有李理拉低下限,大众对其他人的期待就不会太高,其他人做得好,会迎来掌声,其他人做的不好,大众也会谅解,反正不会比李理更糟糕了。
孟仙沉默不语,这样的话,所有攻击就朝李理一人去了。网络上的谩骂,她看着就觉得心理不适,李理作为当事人,能耐承受得住吗?
“还有事吗?”田甜挂心着至今还没回来的棠越,有些着急。
孟仙定了定神,说出了来此的主要目的:“最近这段时间有很多品牌商来找你们代言吧?”
每年的高考状元都是相关商家眼中的香饽饽,更别说他们——逆袭的坏孩子、归来的复仇者、破纪录的状元郎、包揽前十的奇迹之子——还有什么是比他们更好的宣传吗?
“别听那些品牌商吹得天花乱坠,实际上正规的没几家。你们能走到这一步不容易,别为了金钱利益毁掉自己的名声。”
商品和代言人是牢牢捆绑在一起的,商品如果出现问题,首当其冲的肯定是代言人。这些孩子都不容易,能少一点纠纷就少一点纠纷吧。
“我在这行这么多年,还算有点人脉,如果你们需要,我可以介绍几家靠谱的。”
田甜下意识摸了摸手腕上的银灰色手表,笑笑:“谢谢你的好意,不过我们有主了。”
“李理,你回来了?怎么去了这么久?”田甜看了看棠越身后,问道:“梁霜没跟你一起回来?”
“她跟她妈走了。”
棠越简单将事情说了一遍,田甜脸色顿时难看起来:“她居然还相信那些大人!”
梁霜足足在文渊堂待了一年!真有心、真记挂着她,怎么可能现在才找来?!
“孩子渴求父母的爱,是天性。”棠越走到窗前,看着窗户上神情淡漠的倒影,思绪不由飘忽起来。
所谓天性,是刻在基因里面的东西,即使理智再怎么劝诫,心却始终一意孤行。
绝大部分的孩子,都深深地爱着自己的父母,同时,也深深地渴求着父母的爱。
即使父母嫌弃他、冷落他、虐待他、抛弃他,他依旧爱着自己的父母,甚至比出身幸福家庭的孩子更加渴望爱。就像富人家的小孩吃腻的糖,小乞丐却珍藏在怀里,想吃,又舍不得吃,生怕吃完了就没有了,疼得狠了,从怀里掏出来,小心翼翼地舔上一口,便能让他忽略生活的苦痛,甜滋滋地乐上好一段时间。
他们渴求着父母的爱,所以他们可以讨好父母,可以努力将自己变成父母喜欢的模样,可以忘掉那些不愉快的过去,可以为父母的亏待找各种各样的理由,也可以说服自己相信父母的借口,哪怕那借口漏洞百出,经不起一点点的推敲。
相信父母爱着自己,总比相信父母不爱自己要来得容易和幸福,不是吗?
所以,梁霜会走,她一点也不觉得奇怪。
如果给个机会让他们选,田甜、赵迪……能留下几个?连原身李理,也不一定能完全不动摇吧。
“我去带她回来。”
“甲之□□,乙之蜜糖,她已经做了选择。”
“这个选择是错的!”
相比于情绪激动的田甜,棠越显得格外的冷静,甚至可以说冷漠:“如果有一天,你的爸爸妈妈来找你,向你承认错误,保证以后不会再犯,还说已经把田蜜送走,求你给他们一个机会,让他们补偿你——你会原谅他们吗?”
当然不会!
——田甜很想斩钉截铁地否定,可是,嘴巴却像被胶水粘住一样,久久张不开。
一颗小白菜、两颗小白菜、三颗小白菜……九颗小白菜?
郝孝章揉了揉眼睛,又数了一遍,仍然是九颗小白菜。
还有一颗小白菜呢?
哪颗小白菜不见了?
哦,680那颗。
680那——么——大一颗小白菜跑到哪去了?
“校长,封闭式学习那么久,总该给人点私人空间放松放松吧?”棠越从车窗探出脑袋带着笑意打趣道。
“都十二点了,还不回学校?她今晚住哪?跟谁在一起?”无数颜色废料在肮脏大人的脑海中浮现,郝孝章已经开始考虑哪个牌子的后悔药效果最好对人体伤害最小。
“把你脑中的小剧场收一收。她只是去久别重逢的老朋友家住两天——女的——”
“多大?上高中没?哪个学校的?”
郝孝章之心,路人皆知。
“比你还大。”
“啊?不会是骗子吧?”郝孝章忧心忡忡。年纪相差少说十几岁,代沟有马六甲海峡那么宽,还能玩到一起?
棠越扭头看向不远处——一只瘸脚的母猫正叼着半块发霉的面包跳出垃圾桶,一瘸一拐地朝街角跑去,隐隐约约的,棠越听到街角传来幼猫虚弱的咪咪声。
它的肚子饿了。
“谁知道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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