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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0、不良少女20(1 / 1)

某个工地施工现场

“钱盛,你女朋友来找你了!”

赤裸着上半身的工人钱盛放下肩上扛着的水泥袋,用搭在脖子上的湿毛巾抹了一把脸,高高兴兴地往休息凉棚走去。

凉棚里等待的除了他女朋友小丽,还有一个陌生的男生,大约三十五六,两鬓斑白。

“他是谁?”钱盛疑惑道。

小丽说:“他叫郑迟,是一名记者,他有事想采访你,关于文渊堂的……”

钱盛脸色一变,拉着小丽往外走:“我早离开文渊堂了,那里的事情跟我无关,别来问我!”

郑迟大声喊道:“你还记得路遥吗?”

钱盛脚步一顿。

有戏!

郑迟再接再厉:“烦闷室的路遥,被山长猥/亵的路遥,那个傻乎乎在孔子像前揭发恶行的路遥,那个死在你背上的路遥,那个害你赔钱坐牢的路遥,你还记得吗?”

“她是留守儿童,父母常年在大城市打工,留她一个人在老家跟奶奶一起生活。十三岁那年,奶奶去世,父母不得不将她接到身边照顾。繁重的工作令父母疲惫不堪,他们没有多余的时间和精力分给女儿,缺少关爱和管教的路遥十分孤单,不知怎么的,竟然跟外面的小混混混到了一起。抽烟、喝酒、烫头、打架、斗殴、勒索同学……告状的电话一通接着一通,班主任路遥父母见了一次又一次,脸都被丢尽了。路遥父母气急败坏,抄起擀面杖追着路遥打。他们信奉棒棍底下出孝子,想要将路遥打回正道。可越是打,路遥就越是叛逆。父母实在无计可施,一咬牙将路遥骗进文渊堂。”

“他们将文渊堂当做最后的救命稻草,没想到,文渊堂竟是夺命的镰刀。”

“父母期待见到一个幡然悔悟焕然一新的乖乖女,没想到再见却是在冰冷的太平间。”

“路遥被吴天茂猥/亵,讨公道不成,反而还被扣上诬告的罪名,当众毒打了一顿,关进烦闷室,捆住双手,不给看病疗伤,不给吃饭喝水,甚至连坐下也不被允许。十几个小时后,路遥因高温、限制体位、缺乏进食饮水、外伤等因素,引起水电解质紊乱死亡。”

“钱盛,你是第一个发现路遥不对劲的人,也是唯一一个试图拯救路遥的人,可到最后,你却成了替罪羊。文渊堂众口一词,将所有责任推给了刚进文渊堂三个月的你,你赔了五万块钱,坐了九个月的牢,前途尽毁。”

“所有人都知道你害死过人,村里人对你指指点点,骂你是个杀人犯,你妹妹为了维护你,跟同学大打出手,你们一家在村里待不下去,趁夜搬家。你出来找工作,别人一听说你坐过牢,慌忙摆手,谁也不愿意雇佣你,你只能来工地搬水泥。”

“钱盛,就算不提路遥,文渊堂害得你这么惨,这口气你咽得下?”

钱盛双手握成拳头,下颌线绷得死紧。

郑迟看了眼一旁的小丽,又说:“还有小丽……你们本来已经谈婚论嫁,因为出了这档子事,小丽父母坚决反对你们的婚事,小丽舍不得你,跟父母闹翻,随你远走他乡。小丽对你这么好,你忍心让她割舍亲情吗?”

小丽握住钱盛的手,略带乞求地看着他。

沉默良久,钱盛低低道:“……你要我做什么?”

郑迟笑了,成功了。

采访完之后,郑迟找了个借口支走小丽,将一张银行卡递给钱盛。

“这是……”

“爆料费,够你们小夫妻婚礼花费。”

钱盛握紧银行卡,“为什么不一开始就拿出来?”

“能用钱收买你开口,自然能用钱收买你反口。”郑迟目光柔和地望着钱盛,“你是个真正的英雄。”

整理好采访资料,郑迟掏出手机,打开邮箱,里面躺着一封已阅邮件,名为《钱盛,文渊堂前教官》。

点开,里面是钱盛的资料,十分详细——

钱盛,文渊堂前教官,27岁,现居……工作地点……良心未泯,容易说服……对路遥之死心怀愧疚……遭流言逼迫,全家搬家……约谈前先攻略钱盛女友小丽,小丽心地善良,对网戒学校学生们极为同情,多次发帖抨击网戒学校……

刚点开看没几眼,手机忽然自动操作,将邮件给删除掉了。

郑迟见怪不怪,知道是那个黑客在清理痕迹。

那个黑客很是神秘,从不露面,也不跟他通话,只用一台特定的手机联系,郑迟不知道那人的长相、身高、年龄,甚至连那人是男是女都不知道。

郑迟也不在乎这些东西,他只在乎一件事情——何时能搞死文渊堂、搞死吴天茂?

为此他甘心做那人手里的提线木偶,那人要他做什么,他就做什么,从不怀疑,从不多问,从不追究,从不喊累。

这些天来,他听从那人的吩咐,按照那人给的攻略,跑了十几个地方,成功说服了一大批人。

学生、教官、受害者父母、医院护士……

他很忙,每天不是在说服别人,就是在说服别人的路上,每天睡觉的时间被压缩到了短短三四个小时,他的身体很累,精神却前所未有的亢奋。

因为他知道,他现在的每一分辛苦,都是捅向文渊堂的一把刀子,他流的汗水越多,文渊堂倒台越快,弟弟能早些瞑目,受害者也能尽快得到救赎。

他只恨时间太短,过得太快。

“叮——”

一封新邮件跳了出来——

《孙婷,心理医生》

一辆出租车在他面前停下,司机探出了头,“是你叫的车吧?”

车不是他叫的。

那人是最好的后勤,短途的出租,长途的车票,落脚的旅店,敲门的礼物……那人都提前安排得妥妥帖帖,不需要自己多费半分心力。

郑迟笑了起来,拉开车门,钻入车中,开始新一轮征战。

所谓新闻,在于一个“新”字,新的一天开始,昨天的“新闻”就变成了“旧闻”;所谓“热点”,在于一个“热”字,既然有热,那就总有冷下去的时候。时间一天天过,新闻热点如长江之水一波一波打来,长江后浪推前浪,前浪死在沙滩上。

再骇人听闻的报导,再汹涌澎湃的情感,也会在时间的作用下慢慢平息。

吴山长打的就是这个主意,对于外界的舆论风波采取“不争论、不宣传、不负责”三不政策,想以冷处理拖到人们记忆淡忘,一如从前做过的那般,熟门熟路。

可惜事实并不如他所愿。

网上不利于文渊堂的文章帖子井喷般爆发[注]——

有罗列受害者的:

《近十年死在网戒学校的那些青少年们》

03年cq,13岁学生服药跳楼自杀

04年xj,18岁学生被体罚致死

05年gx,16岁学生被围殴致死

06年hn,16岁学生被殴打猝死

07年hn,19岁学生被“体训”致死

08年sd,16岁学生离开学校后报复囚母伤父

09年ah,18岁学生入校两天被关禁闭猝死

……

网上能查到的、直接因网戒学校而死的就有两位数,查不到的、因网戒学校而伤、而残、而留下精神疾病的学员更是数不胜数,如果名单能罗列,恐怕能绕文渊堂一圈!

……

有调查毕业学生现状的:

《网戒学校矫正成功的孩子们,后来都怎样了?》

毕业生周某说:失眠,很严重的失眠,不吃药睡不着。

毕业生李某说:我不敢再相信任何人了,尤其是我爸妈!他们说要带我去旅游,然后把我骗了进去。现在他们说要去哪吃饭/逛街/旅游/爬山……我都不敢去,生怕重蹈覆辙。而且我还上某宝买了不少防身的东西随身携带着,就连洗澡都要放在肥皂边上。我想,如果再发生类似事情,就算极限一换一我也不在乎!

学生父母黄某说:社区、派出所、司法所……能找的渠道都找了,谁也不知道他的住址……我的孩子离家出走,不认我们了。

毕业生于某:我到死都不会原谅他们(父母)!

心理医生邹某说:我每年都会接待十几个从网戒学校出来的病人,他们都有不同程度的心理问题,有的病人失去了信任能力,对外界充满恐惧,不敢踏出房间一步;有的病人听到网、游戏等词汇后,会出现应激反应,严重的甚至会倒地抽搐,精神崩溃;还有的病人患上严重的抑郁症,多次自残,割腕、跳楼、撞墙、吃蟑螂药……他的亲人不敢让他离开自己的视线,生怕一错眼,人就没了……

……

有权威心理医生专业辟谣的:

《网瘾:被杜撰的精神病》

网络成瘾(interaddictiondisorder,iad)这个名词最初是a国的精神科医生伊万·戈登伯格(ivangoldberg)提出。戈登伯格通过比照病态赌博的定义,编造出“手指会自觉或不自觉地作出敲打键盘的动作”等7条诊断标准,声称自己发现了“网瘾”这种精神疾病。

后来,戈登伯格发表声明:网瘾假设纯属自己恶搞,并在1997年对《纽约客》周刊表示:“如果你把成瘾概念扩大到人的每一种行为,你会发现人们读书会成瘾,跑步会成瘾,与人交往也会成瘾。”

心理医生说:比起网戒,孩子更需要的是父母的陪伴。

……

有揭露文渊堂学校暴利内幕的:

《探访“戒网瘾”市场:文渊堂年招生500人,年收入2750万》

有行内人给笔者算了一笔账,以文渊堂为例,目前文渊堂的收费标准为半年学费万,一年有优惠万,文渊堂每年招生约500人,不算学杂费、服装费、水电费等杂七杂八费用,每个学员以最优惠学费万元计算,文渊堂保守年收入为2750万。

而且文渊堂办学成本极为低廉,办学场所是废弃小学改造的,宿舍由学员充当免费劳动力建起,桌椅床柜等软装修都是二手货,几万块钱就能搞定;

老师和教官大部分都是社会闲散人员,拥有教师资格证的人极少,故而职工工资很低,一般为2000-3000元,还不需要交纳五险一金;

学校伙食极差,饭菜都没有多少油水,一个月甚至吃不上一回新鲜的肉,根本不需要多少钱,而且,文渊堂还会向学生家长索要伙食费,每人每月一千块,所以,伙食这块文渊堂还有得赚!

水费电费服装费同上,羊毛出在羊身上。

综合来说,文渊堂建起后堪称一本万利,纯收入高得惊人。

同时,笔者接到爆料,文渊堂山长吴天茂前年全款买下市中心一套两百平方的豪宅,也能佐证这一点。

……

有扒文渊堂山长吴天茂底裤的:

吴天茂对外宣称是名牌大学毕业,实际上从小就不爱读书,初中都没上完就出来工作了,锄过田,搬过砖,上过班,后来回家开了间网吧,正赶上好时候,赚了个盆满钵满。因在网吧看多了父母揪着孩子后领子回家,吴天茂想到了一个挣钱的好主意,不久之后,吴天茂第一家戒网瘾学校——豫章书院开张。

此外,吴天茂的私生活也极其不检点,与多名女性有染,其妻周女士曾当街殴打小三,掐喉扒衣踹裆无下限,还被路人拍了视频发上网,引来小范围议论。

……

更有受害者自述在文渊堂的经历:

《都是骗家长的,笑容只存在广告中》

《绝对服从,不服就打,求救无门,家书要审查》

《限食、辱骂、殴打、加训、禁闭、电击……家常便饭》

《伙食很差,猪肉生蛆,砧板旁老鼠不怕人》

……

和有父母悔不当初的忏悔书:

《我花2万雇人杀死了我网瘾的孩子》

《不敢跟孩子呆同一间屋子,怕他会拿刀砍死我们》

……

在不知名的力量的引导下,一个又一个的文渊堂受害者站了出来,或是面对镜头,或是拿起笔杆,勇敢地说出自己的经历。

听着受害者们字字泣血的痛诉,所有人都愤怒了。

这份愤怒经过了几天时间的传播,不断堆积和发酵着,最后汇聚成一波巨大浪潮,气势汹汹地朝文渊堂拍去。

“都是虚的。”文渊堂山长办公室中,吴天茂浑然不惧,信心满满,“现在可是法治社会,什么都得讲证据。”

而那些受害者是不可能有证据的。

照片、录音、视频、伤害鉴定书……他们统统没有,他们有的只是深深刻在脑海中,或许一辈子都遗忘不了的记忆。

“记忆当不了证据。”

这话说完没多久,吴天茂就被打脸了。

全国最大门户网站上传了一条采访视频——

《我是文渊堂前教官,我来告诉你们里面发生过什么》

作者有话要说:注:以下文章、数据多处借鉴于百度,有删改(m.看书小说)更新最快,小哥哥小姐姐记得收藏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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