棠越说过并不需要紫云观如何报答,但紫云观哪能真什么都不表示?
但如何表示,却着实难倒了青羊子。
给钱?
——俗!
给房子?
——这是侮辱吧?
给功法?
——人家肯定看不上。
给灵丹妙药?
——抱歉,紫云观不会炼丹。
……
冥思苦想许久,青羊子叫来了祖宗保,问问他尤小友有什么喜欢的、想要的?
“想要的?”祖宗保思索片刻,“给钱吧。”
青羊子一甩广袖,“俗气!”
修行之人,怎能用金钱去侮辱她?尤其是修行到了尤小友这种地步的绝世高手,给钱会被打死吧?
祖宗保说:“其实吧……姐真的挺穷的。坐火车要坐硬座;住旅馆要住民办的,一层楼只有一个厕所的那种,厕所门还坏了半边,还得讨价还价;连我们上山,都是钻铁网走小路上来的,就是为了逃票。”
青羊子愕然,“尤小友这么穷?不应该啊!”凭尤小友的本事,要赚钱不是吃饭喝水般简单吗?随便找个土豪算个命、抓只鬼、改个风水、几上百万妥妥到手。
祖宗保说:“姐她不太喜欢用天师手段……”
青羊子想到主殿老子前的对联,默了。
“而且姐的身世很可怜的。姐是个孤儿,很小的时候,伯父伯母就走了,姐是在孤儿院长大的,生活很苦,连高中都没上过,只上完九年义务教育就出来工作。她学历低,找不到好工作,只能以量取胜。她发过传单洗过碗,卖过水果摆过摊,最艰难的时候,同时打三份工,累得直接晕倒……”
青羊子惊呆了,“怎会……”
“如果只需要养活自己,姐也不需要这么辛苦,但姐把赚的钱,大半都捐给了抚养她长大的孤儿院,所以她自己日子过得紧巴巴的,手头上没有什么存款。”
青羊子说:“有那家孤儿院的联系方式吗?”
祖宗保当下翻手机,找出一个联系电话还有一串银行卡卡号,相柳之乱平息后,他第一时间把借的钱双倍还给了姐,同时,也悄悄联系上了姐长大的那家孤儿院,将自己的存款全打了过去。他一个小道士,在山上不愁吃不愁喝,也没有什么喜欢的,钱攒着还不如捐出去,积德行善。
青羊子收好联系电话和银行卡号,心里有些疑惑——尤小友是孤儿?生活很艰难?同时打几份工?那尤小友的一身本事是从哪学来的?
青羊子暂且将这个疑问放下,将信将疑地包好红包去找棠越。
面对金钱的诱惑,棠越义正言辞地拒绝:“捷连斯基说过:在学习中,在劳动中,在科学中,在为人民的忘我服务中,你可以找到自己的幸福。”
青羊子:??
见青羊子听不懂,棠越又道:“你放弃吧,我不会接受资本主义的腐蚀,去拿不属于自己的财富。”
不属于自己的财富?
青羊子隐隐约约好像明白了什么。
棠越继续暗示:“我兼职侦探。”
所以有什么难办诡异(着重号)报酬丰厚(着重号)的案子,可以不要大意地交给她吧。
青羊子这下明白了,“尤小友放心,我们紫云观在外薄有声名,每个月都有许多信徒前来寻求帮助,只是紫云观经过相柳之乱,损失惨重,人手严重不足,尤小友,如果你有空的话,能帮一帮我紫云观,也帮一帮那些可怜的信徒,为他们排忧解难吗?”
不愧是一观之主,这话说的好听。
棠越满意地点点头:“当然,助人乃快乐之本~”
青羊子拿了一叠信徒的委托给棠越,让棠越随便挑。
修行之人不缺钱,这是一句大实话。或者说,修行之人,赚钱比吃饭喝水还简单。
例如,被上流社会贵妇人们抢破头的丹鼎宗雪颜丹(能让人外表年轻岁但不能延长寿命)——一颗五万——实际成本只需要几百块钱,丹鼎宗的人嫌弃炼制雪颜丹难度系数太低,都推给低辈分弟子做。
再例如,去年一富商独子风流成性,惹上巫师,被下降头,命悬一线,紫云观从中说和,化干戈为玉帛,富商分感激,捐888万香火当做酬谢,逢年过节,还记得提一些名贵礼物上门,当然,对于这些礼物,紫云观是不会收的,但心意在那了不是。
青羊子拿了一叠委托,棠越挑挑拣拣,却选中了压在底下的一张。
青羊子分不解,他特意将委托按报酬多少叠起,越在下面的报酬越少,越在上面的报酬越丰厚。青羊子本以为尤小友会选择第一份委托——第一份委托对于尤小友来说,难度不高,且报酬分丰厚,足有两千万。
——南方大房地产商王某最近花了25亿拍下了一块荒地,这块地依山傍水、风景极佳,王某打算建成高端别墅区。哪知刚动工没几天就出事了,有个建筑工人失足从高处摔死,王某以为是意外,并没有放在心上,可接下来几天,不断有意外发生——摔死的、被飞来石头砸死的、被钢筋插死的、掉到水泥坑窒息死的……简直就是现实版死神来了!王某这才意识到不对劲,请高人一看,原来这块地地下竟然有一个明朝古墓——都抢地盘抢到人家家里来了,人家墓主人能乐意吗?王某悔不当初,连忙请天师过来跟墓主人谈判。可墓主人是个分固执的暴脾气,从不听人劝,天师来一个打一个,来一双打一双,王某实在没办法了,只能求助到紫云观头上。
六百年的厉鬼,对一般天师来说,是生死危机,对于尤小友来说,应该是抬手就能解决的问题。
青羊子有心送钱给尤小友,可他没想到,尤小友竟然选了报酬只有二万的委托。
祖宗保问出了青羊子的疑惑,“姐,你怎么选这份委托?”
“这就是伟大的马克思的指引啊。”对上祖宗保和青羊子疑惑的目光,棠越指着委托单上的委托人名字——
马珂。
委托请求——
寻找言真。
说是马克思的指引,那都是骗人的,真的原因,不过是直觉罢了。
——直觉告诉棠越,这个言真可能跟原主有关,直觉告诉她,这个任务分重要。
但是……
身为反封建迷信协会的会长,怎么能说出这么不科学的话?
所以,感谢马珂,感谢马克思。
棠越约马珂在一家麦*劳见面,祖宗保也跟着一起。
“左右紫云观不缺你一个小道士,这段时间,你就跟在尤小友身边历练吧。”青羊子这样对祖宗保说。
“尤小友,人多力量大,我这徒孙别的优点没有,就是听话,让干啥就干啥,绝无二话,近段时间就留在小友身边当跑腿可好?如能得到小友指点一两句,那真是宗保的福气。”
于是,棠越多一条小尾巴。
正好,棠越对这个世界的玄门一知半解,有祖宗保在身边,她办起事来也轻松不少。
来到约定的麦*劳,因不是饭点,店里客人很少,只有寥寥一两桌,棠越挑了一个靠窗的位置坐下,没有点餐——她选麦*劳,就是看中它能吹空调又不要钱。
祖宗保点了两杯可乐,两人一边喝着可乐,一边聊着天,没过多久,一个人推门而出,张望片刻,有些犹豫地朝棠越二人走来。
“请问……是紫云观的尤天师吗?”
棠越抬头看了来人一眼,来人是个六岁的女人,打扮很朴素,浑浊的眼睛下,是一双硕大的眼袋,她的身材瘦小,背脊微弯,看着像一棵枯瘦的老树,憔悴又可怜。
马珂。
是她了。
棠越看出了马珂满怀困扰,并没有急着去否认,而是顺着马珂的话,应下了天师之名。
马珂又问道:“你能证明吗?”她并不相信眼前这两个人,毕竟,他们都太年轻了。
棠越看了祖宗保一眼,祖宗保会意,双手藏在桌子底下,嘴唇开合,无声地念动咒语,片刻之后,一道无形的结界张开,笼罩住了棠越三人。这道结界隔音隔影,还自带小透明效果,乃居家旅行商议机密必备之结界。紧接着,祖宗保双手在桌面上一拂,桌子立马缩成积木大小。
袖里乾坤之术。
马珂张大嘴,伸手揉了揉眼睛,以为是自己看花了眼。
祖宗保手掌再拂,桌子恢复原状。
马珂上下检查着桌子,这就是一张普普通通的桌子,没有什么机关。
马珂这下是信了,眼前这两个人是有真本事的!
确认过了棠越的身份,马珂没有拐弯,直截了当地问:“尤天师,你相信这个世界上有借尸还魂吗?”
马珂今年53岁,单身,无儿无女,孑然一身。
她曾有过一个女儿,但女儿是个先天性腿残疾,右腿膝关节以下缺肢,她的丈夫要将女儿丢掉,马珂死活不同意。最后,马珂连同还没满月的女儿,一同被婆家扫地出门。
马珂带着女儿回到娘家,娘家肯接纳她,只要她放弃自己残疾的女儿。
马珂不愿意,所以娘家也回不去了。
马珂带着女儿来大城市讨生活,可出身农村大字不识的她,只能去当饭店清洁工。
30岁那年,马珂遇到了人生的贵人——言真——h市最大珠宝商言国柱的女儿。
当时的言真,才七岁,跟她女儿一样大。
那天正是马珂女儿的生日,马珂特意请了半天假陪伴女儿,她给女儿买了一根彩虹棉花糖,花了一块钱。
就是这根彩虹棉花糖,引来了言真。
黑色豪车忽然在她面前停下,一个天使般的小女孩从车上走下,拉住马珂的上衣衣角,也不说话,一双水亮的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她手中的棉花糖。
马珂撇过头去不看小女孩,如果她有钱,她愿意买一根哄小女孩,但是,她没钱。
“言真,不许胡闹。”豪车中传来一道冷漠的女声。
言真听到这话,嘴唇一抿,眼眶中有泪花在闪烁着,可她拉住马珂衣服的手,却一点都没松开,小小的指关节因用力而发白,显得格外的倔强。
马珂为难了,右手高高的举着彩虹棉花糖,像一个站在舞台上被喝倒彩的蹩脚小丑。
车中的女人和言真僵持片刻,女人冷冷哼了一声,“你喜欢,就买回去吧。”
马珂松了一口气,这就好,小女孩得到了自己喜欢的糖果,自己也没吃亏,再买一根棉花糖哄女儿也还来得及。
可马珂没想到,豪车里的女人口中的“买回去”,不是买棉花糖,而是“买”她这个人。
女人要马珂给他们家当保姆。
误会了!
马珂哭笑不得,言真想要的是棉花糖!
不过……
当有钱人的保姆……工资应该很高吧?
马珂吞了吞唾沫,沉默不语,而言真也不知道为什么,一直没有开口解释,只是用一双明亮而天真的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女人,似乎在等着女人问她一句:“你想要什么?”
可一路上,女人没给言真过一个眼神,没跟言真说过一句话。
下车的那一瞬间,马珂看到言真的表情,像是要哭出来了般。
马珂以为言真会哭,但她始终没有。
作者有话要说:真·土豪·青羊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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