隆泰十六年,春意盎然,春暖花开,春水向东流。
枝头鸟儿喜乐地吟唱着,因刚降了瓢泼大雨,春雨贵如油,青草于花儿也比昔日精神派头了。
一青树下的白桌前,一袭浅黄长裙的少女手执黑棋,眼见棋局大定,少女放下黑棋,对峙的一方立即吞并了大量马卒。
碧月端来茶水点心,笑意盈盈,“殿下,大长公主那边传来口信,说今日就可回到京城了。”
三年未见,原本就很出色的容貌愈发明艳动人,肖似昭德皇后的长相也越来越明显了。
杨韶元闻言一笑,“姑祖母回京,父皇特意让文武百官皇后妃嫔他们,共同迎接姑祖母。”
升平大长公主离京多年,为大兴祈福,如今归来,隆泰帝自得大张旗鼓地欢迎她的回来。
当然,还有她。
在杨韶元前去皇家寺庙的第二年,也就是他及笄礼上,隆泰帝正式昭告天下,宣布了杨韶元的真实身份。
隆泰帝与昭德皇后爱女襄黎公主,自幼寄居寿昌侯府,机缘巧合下救了隆泰帝一命,心善仁慈,自愿追随大长公主前去皇家寺庙祈福三年。
这套说辞隆泰帝可谓是准备得滴水不漏,为了防止他人质疑昭德皇后的清白,从而影响了杨韶元的认祖归宗,隆泰帝直接把蔺文馨与太医院的档案都拿出来作为证据,堵住纳兰丞相一派的攻击。
马丞相更是朝堂上请旨,言公主金枝玉叶,却仁爱睿智,为国祈福,实属天下臣民的典范,应下诏褒奖公主的功德。
正愁找不到枕头瞌睡的隆泰帝这下子是喜笑颜开,就坡下驴,愣是忽略了纳兰丞相口口声声的“血统不明”云云,十分大方地又下诏广而告之了杨韶元的皇族血统。
册封杨韶元为襄黎公主,食邑三千五百户,以洛州、集宁县等为公主封地,并通知内务府督办公主府的建造,一应规格参照亲王府等级。
一石激起千层浪,洛州那地方自古以来可是富庶繁华之地,盐业发达不说,当地人银钱千万,绸缎万匹,每年征收的税钱在大兴州县里名列前茅,却只是蒙蒙细雨。足够见洛州人的财力之富,真可谓是香饽饽,这么好的地方如今划给一个公主当封地,不得不说太夸张了。
至于集宁县更不用说,离平京近,还有铜矿,那是金元宝啊,结果也变成了杨韶元的食邑封地。
大臣们郁闷的还在后头,杨韶元迄今未成亲,按理来说不应该提前建公主府的,隆泰帝破例不说,还准许给予亲王规格。
有的人还听说,公主府里隆泰帝亲自挑选了三千卫队负责护卫公主府,那些人还都是从荀致清的骁骑营选拔而出,那不就是相当于赐了一支军队吗?
大臣们纷纷以祖宗礼法为由劝隆泰帝收回成命,有的还以死相逼。
不得不说,杨韶元的名字尚未写进玉牒里,这群大臣就因为她的事情闹开了。
隆泰帝不以为意,处罚了那些上蹿下跳的大臣们后,接着又给提议昭告天下的马丞相和颜悦色,当场给了说好听话的一个小官员四品官当当。
这样一来,谁敢多嘴?
以马丞相一派大获全胜落下帷幕,纳兰丞相别提多不高兴了。
一战成名,杨韶元再度成为了京城红人。
杨韶元,不,纪韶元微微一笑,“皇后见到我,肯定是恨不得除之而后快。”
这三年的寺庙生活,她可不是什么都不知道的,和萧越的联系也频繁。
萧越伤好后,亲自写信和她道明身世揭晓的来龙去脉,不忘给她道歉一开始未挑明这一点。
纪韶元收到书信后,倒是表示自己不在意,然后又和他大致谈了谈自己的近况心境。
萧越回信,她写信,就这样,这三年她与萧越那是鸿雁传书,互相寄信,聊寄情谊。
纳兰皇后不是没想过派去杀手除掉她,不过要么被升平大长公主的人反杀,要么就是被她和隆泰帝的人马喝退。
这女人,心狠手辣,狠招尽出,完全不放过纪韶元。
纪韶元笑容满面,既然如此,她也不介意给纳兰皇后送去一份大礼,使她无心理对付她。
跟随升平大长公主在寺庙,纪韶元受益匪浅,也获得了以前从未得到过的亲情,大长公主关心她,隆泰帝也时不时寄来东西书信问候她。
感情生疏一时半会难以改变,但人心是肉长的,隆泰帝真情假意,纪韶元看得一目了然。
身世变化,她始料未及,可是,父亲称职与否,她还是可以说说的。
碧月耳濡目染已久,自然明白纳兰皇后一系对纪韶元没安好心,厌恶地皱了皱眉,“皇后这般咄咄逼人,无非是仗着她是皇后,还是太子殿下的生母,而您什么都没有,只有陛下的疼宠。”
“碧月越来越聪明了,”纪韶元投去赞许的目光,“她有太子撑腰,确实可以不可一世,我与她隔着杀母杀兄之仇,和平共处已经绝无可能,你死我活的局面已然形成。姑祖母和父皇是我腰杆子硬起来的强大动力,对姑祖母,她会忌惮拉拢,而对付我一个无权无势的小公主,那就简单多了。我这会儿回京,拉下的就是她的命。”
杀气腾腾,溢于言表。
昭德皇后与端慧太子、代恭王三条人命,她要一笔一笔地向纳兰皇后讨回。
她不再是三年前可怜无助的小姑娘,如今的她,万人之上,无人可欺。
碧月拍了拍手,“奴婢会誓死追随殿下。”
纪韶元微笑不语。
……
回京的路上安静极了,纪韶元的轿辇落于升平大长公主的轿辇后面,两架轿辇气势非凡,富贵逼人,加上周遭护卫的那些侍卫,即便是土匪也不敢自寻死路。
纪韶元摸了摸胸口放置的木牌,她与易白这三年联系未断过,得知易白这三年趁着齐国公府覆灭的喜讯,认认真真了庆祝一番,更顺势统一了栖霞山附近所有的山匪贼寇。
如此,栖霞山大当家易白的名声越来越让人闻风丧胆了。
易白不是白伊伊,白伊伊母子已死,她只不过是白家可怜死去的人里死里逃生的家生子奴婢。
白家人待她不薄,她自是图谋复仇,积蓄力量。
易珂和易润来历相对复杂些,易白未透露太多,她仅仅提了一句各家有各家的难处便不再多言。
纪韶元一笑,易珂和易润她们一块去了南图,南图是女王当政,风气开放,商业贸易发达,易珂易润去那里,也是为了干大事。
车程很快,城门大开,熙熙攘攘的人群有序地排列其中,为首的人明黄衣冠,显眼得很。
升平大长公主与纪韶元分别下来轿辇。
“叩见大长公主、襄黎公主。”
直冲云霄的声音回荡耳边,升平大长公主与纪韶元并肩站立,气势非凡。
隆泰帝一脸欣喜,“元元和姑祖母辛苦了。这三年来,国泰民安,姑祖母和元元诚心祈福,感动上苍,朕心甚慰。”
“陛下说笑了,这是因为陛下勤政爱民,大兴才会蒸蒸日上。”
升平大长公主随即看了一眼纪韶元,“元元,你说我说得对吗?”
“姑祖母所言甚是,”纪韶元接过话茬,“正所谓明君贤臣,相辅相成,父皇有福,赢得了人心。”
“哈哈哈……”隆泰帝大喜,“元元,你可真是我的好女儿,我的长女果真是不同凡响。”
按排行,纪韶元确实是公主之首,不过因纪韶元到底一直没有生活在皇室里,人们更多印象来源于寿安公主她们。
寿安公主之前还是隆泰帝十分怜惜的公主,眼下纪韶元归来,反而落了下风。
有心人记住了隆泰帝的这番表现。
升平大长公主眼角余光瞥见纳兰皇后面色僵硬,滇王亦是愤怒无比,不禁冷冷一笑,不经意地提了一句,“滇王殿下这是觉得姑祖母害你在这里久候多时,不满意了?”
话音刚落,部分大臣便瞅见了纳兰皇后与滇王的表现,摇了摇头。大长公主与襄黎公主回京之日,众目睽睽之下如此赤裸裸地表现自己的不喜,那不是让陛下生气失望吗?
滇王忽然被点名,别提多尴尬了,他赶紧解释,“姑祖母,儿臣刚刚只是站得有点久了,精神不好,可能让姑祖母误会了什么。”
“是啊,峥儿素来孝顺体贴,一听说大长公主回来了,提前到场等着呢。”
纳兰贵妃也出来帮腔。
这三年夺嫡之争愈演愈烈,滇王一派势不可挡,但太子一派也非任人宰割,前不久,纳兰贵妃做主给滇王聘妻福慧长公主之女梁菲菲乡君为滇王妃,引得滇王怒不可遏,第一次和纳兰贵妃吵架冷战。
这会儿母子二人开始统一战线了。
纪韶元掩袖一笑,“或许滇王殿下是想到自己的王妃,精神不好吧。”
此话一出,滇王整张脸顿时扭曲可怕。
隆泰帝见状,语气冰冷,“王妃是朕同意聘娶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