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招待所的第一个晚上,东方泋这一觉睡得很沉。她没有刻意的去抵抗迷药对身体的影响,而是顺应着它的药效,让自己陷入了深度睡眠当中。所以她连汪徵什么时候走的都不知道。
第二天上午,也不知道具体是几点,屋子里早就被升的高高的太阳照得亮堂堂的。时空商人迷迷糊糊的赖在床上还未彻底清醒,就听到头顶处传来一阵说话声。紧接着她就感觉到脖颈处传来一阵冰凉的触感,应该是祝红在确认她的死活没错了。
“她们没事。”祝红对赵云澜讲。
“被淹死的都是会游泳的,没想到会有那么一天,真被自己人反了水下了药。”赵云澜想起这事气就不打一处来,他怎么就那么缺心眼呢?
“可汪徵这么做是为什么啊?”祝红完全无法理解汪徵的这种近乎背叛的行为。
“因为他也是瀚噶族的一员。我想,她没有要背叛你们,而是做好了牺牲自己换取大家安全的准备。”沈巍的声音从门口传来,看样子应该也是发现了异常找了过来。
“沈教授?”祝红语气中透着疑惑,“你怎么没事?”
“昨天汪徵给的水,我没喝。”沈巍解释了句,沉默了一会儿,终于问道,“我知道特调处有自己的保密措施,可现在情况危急,所以你们能不能告诉我,你们到这儿来的目的到底是什么?”
一阵剧烈的摇晃代替赵云澜回答了沈巍的问题,地震再一次发生,年久失修的招待所变得摇摇欲坠,不知道什么时候这栋二层建筑就要在大地的震动中塌了。东方泋听到了有人跑动的声音,跑动声停止后,有道声音从她的正上方传来。
“别告诉我,你也中了迷药。”沈教授低头看着这个眼皮微颤躺在那里装睡的女人,平静的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愠怒。
“我中了。”东方泋连眼皮都不抬,抱着被子把自己裹成一团,“所以不想起……”
骗鬼呢?
“赵云澜到底来这里做什么?”没有人可以从床上把一个想睡觉的女人拽起来,沈巍只好退而求其次,“上次在家门口你对我说的话,是不是知道我们一早就会在这里碰面?”
“哎呀好烦。”东方泋用被子把脑袋蒙住,闷声道,“那我问你,你来这里干什么?别用考察糊弄我们,你都不跟小澜孩说实话,怎么能指望我们告诉你实话。你就赶紧跟着小澜孩去一探究竟不好吗,比问站这儿我有效率,而且说不定他还需要你帮忙呢。”
沈巍一听这话也对,有些话的确不能从东方泋嘴里说出来,于是没再废话,转身走了。
沈巍一走,东方泋又沉沉的睡去,至于地震……就当这床自带按摩了吧……
再次醒来已是正午,时空商人扭头见佳佳竟然还在昏迷,心道汪徵下手也没个谱,药劲儿还挺大
摸了摸空了的肚子,东方泋准备去给自己弄个午饭,刚出门口就见楼下厅堂里祝红和沈巍两人坐在那里,蛇族姑娘正在对沈教授施展催眠术。
“沈教授,你仔细看这团火苗,这跃动的姿态是不是很美。”祝红将烛台移动到沈巍面前,见后者盯着看了半晌,再度开口,“现在,看着我的眼睛。”
话音刚落,祝红的眼眸瞬间变成血红色,沈巍被这红色慌了神,眼神逐渐迷离。
“你现在需要休息,好好的休息一下。”祝红的声音轻且柔,夹杂着说不出的蛊惑,沈教授的眼皮越来越沉,像是真的要睡着了。
就在祝红以为自己催眠即将成功的时候,本该沉眠的沈教授却忽然睁眼,眸中被祝红蛊惑的瞳色尽退,反而用自己的能量将祝红的催眠术反弹了回去。
“该休息的是你。”沈巍的声线低沉,听起来比刚刚祝红的声线还要迷人几分,“蛇瞳催眠是蛇族的秘术,它对使用者的精神力要求很高,一旦不甚就会被反噬。你的修为尚浅,以后不到万不得已,不要再使用了。”
“好……”神色恍惚的祝红轻轻的应了声。
“还有,从现在开始,你不会再注意到沈巍这个人,直到赵云澜安全的回来。”沈巍继续暗示道。
“沈巍……是谁?”
“很好。”听到祝红这么回答,沈巍欣慰的点点头,“你就在这里好好休息吧。”
反催眠完毕,祝红缓缓的趴在了桌子上,发出了匀称的呼吸声。
“你刚刚那翻叮嘱,很像爱操心的老妈子诶有没有。”东方泋半个身子探出二楼的护栏,居高临下的看着沈教授,“你可真是替小澜孩操碎了心啊,知道他爱护下属,你这算爱屋及乌?”
“我去找他,你留在这里看好他们。”沈巍自然不会理会楼上那人,交代了一句之后头也不回的走了。
他赶着去救人,没功夫留这儿废话==
“哎哟可算是都走了……”见招待所里终于没了碍事儿的人,有也全都睡得不省人事,时空商人伸了个懒腰,从楼上下来走出招待所来到院子里。
“我好人做到底送佛送到西,你们这在这儿这么多年了都不容易,我就送你们一程吧。”
说完这些话之后东方泋就开始往外掏卷轴,深蓝色的卷轴上绣着白色的不清楚是哪个地方的文字,密密麻麻秀满了整个卷轴的表面。时空商人将它们一个一个插-满院子的各个角落,连带院子外面十米的距离之内也没能幸免。
瀚噶族是个悲催的民族,他们大概到现在也没有意识到,到底是什么导致了当时的悲剧。残留的念体只会带着怨念而活,无尽的怨恨和痴念,会被有心之人利用又会造成这一代自然形态的紊乱,无论是何种理由,留着他们终归都是不明智的。
东方泋一挥手将招待所的门关上,布下了能量罩将之与外界的一切隔绝。随即时空商人站在院子中央,闭上了眼睛单手伸出向虚空一抓,五指微微弯曲成爪状,另一只手伸出食指压在唇上,双唇微启小声诵读着什么。
“一念生,四海相;一毛一渧,一沙一尘,尘土归去,十方无量;未来世诸众生等,或梦或寐,见诸鬼神,乃及诸形,或悲或啼,或愁或叹,或恐或怖,此皆是一生。六道众生,随业报应,观如是辈人,恶道眷属,动经亿劫,寻即解脱。勤心莫退,能得未来,未来世中,若天若人,应观法界性,一切唯心造;三界六合,诸法空相,不垢不净,不生不灭,渐修无上;四方清净,摒念守心,日增善果,聪明利根,来日方享极乐,业道永除。”
随着诵读声逐渐清明,插在地上的卷轴发出了炫目的光芒,此刻,连夕阳的光辉也被其遮挡,一个巨大的光茧从天边缓缓形成,大有将西北这一带全部包裹进来的势头。
东方泋依然在念,声音一次比一次高亢,语速一次比一次快,最后快到让人根本听不清她在念什么。也就在这时,天边的光茧终于在招待所上空合拢,细微的震动开始从东方泋脚下产生,以恐怖的速度向着光茧的边缘蔓延。
整个西北地区再度陷入地震的恐慌,他们看不到天上的太阳,被刺的让人睁不开的白光逼退到了屋里。可令人们奇怪的是,这次地震虽然产生的突然,可房屋和其他设施并没有任何的晃动以及倒塌的预兆,让不少人稍稍放下了心。
光茧之下,招待所院中,时空商人双手已经合拢,双手十指纠缠出了一个繁复的形状,她嘴里依然快速诵读着古老的语言,周身白雾围绕,无数带着鬼脸的人形雾气从地底冒出,向着头顶的光茧飞去。
这一场大型的祭-祀仪式持续了很久,整个西北地区再没有人形的雾气出现,直到东方泋固定在地上的那些卷轴全都消散化成灰烬才终于结束。没了能量的支撑,白色的光茧缓缓消散,露出天边透明的残月,天竟然已经开始擦黑了。
东方泋缓缓的舒了口气,她一边要超渡瀚噶族的人们,一边又要维持地壳稳定,一心二用的结果就是,她此刻也觉得有些累了,不是身体上的疲乏而是心累。
就在她转身准备回招待所休息一下的时候,半空中忽然冒出来个大黑洞,黑袍使沈巍从里面走了出来,身上的衣服还来不及换回去。
“你做了什么?”见到正主之后,沈巍疾走几步来到她的身边,透过面具看着对方的眼神锋利。
“没做什么。”东方泋耸耸肩,不想解释太多,于是抬头开始向着招待所走。
“没做什么?!”气疯了的沈巍用力的拽住住她的手臂,“你知不知道,刚刚的动静已经引起所有人的注意,而且,地面产生的震动会再度引发山体崩塌,当时赵云澜就在山体里,如果他被埋在里面,你要怎么补救?!!”
“山体不会崩塌。”东方泋垂眼看了看自己被拉住的胳膊,不悦的皱皱眉头,“不止山体不会崩塌,其他人也不会记住刚刚发生了什么。”
沈巍闻言愣了愣,随即感觉手上一空,对方已经从他的束缚中挣脱,继续向着招待所的方向前进。
“对了,山河锥拿到了吗?”见沈巍回来,东方泋这才想起来他们下午去山洞都做了些什么。
“你是不是一早就知道山河锥在这里?”黑袍使恢复了沈巍的装束,几步赶上前者,并肩之后扭头质问道。
“看来是拿到了。”然而她却没有正面回答沈巍的问题,而是从对方并不着急的神色中了解到了事情的结果,于是她再度问道,“山洞里汪徵的族人……都解放了么?”
“……是你?”言至于此,沈巍终于知道刚刚发生的那场震动以及包裹这个地区的光茧是用来干什么的了。
“都解放了么?”东方泋看着沈巍,又问了一遍。
“解放了。”见对方有些执着的视线,沈教授老实的回答了一句。
“是嘛,那就好。”听后,东方泋忽然笑了,然后她的语调又恢复了往日的轻松,“来做饭吧沈教授,一天下来大家都什么还没吃呢,你去外面找点柴,这招待所也真够老的,竟然连煤气都没有。”
带着无尽抱怨的语气,时空商人撤了招待所的能量罩,没有理会待在原地仍旧思考着什么的沈巍,推开大门走了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