宇文乾嘉来跟宇文护请安,却迟迟不肯走。宇文护问“我准备睡了,你还有什么事吗”
宇文乾嘉问“这个杨坚可信吗”宇文护一笑“可不可信,也要试试才知道。我也不是神,我怎么会知道”
第二天一大早杨坚就到独孤府门口去等。独孤信也守信用,没有再为难他,吃过早饭就和他一起进宫去见大冢宰。
这次司礼监的公公没有太为难,只是出来的时候,告诉两个人“大冢宰让杨县公先进去。卫国公大人,您先等一会吧”
杨坚跟着公公进了光复门,走着走着,杨坚忽然看到一个巨楼,这是他见过的最高的木楼,门上的牌匾写着凌烟阁。
凌烟阁中部的回廊上似乎有两个人,杨坚的视力不差,应该是两个女子。公公笑了笑“杨公子,不用再瞧了,一会人就能跟您回家了。”
杨坚看着公公尴尬地笑笑。走了半个时辰,终于到了大冢宰的麒麟殿。大冢宰正在阅读文件。
杨坚跪在殿中,大气不敢出。过了许久,大冢宰问“听说你从小就被养在外面,美其名曰历练“”
杨坚声音都颤抖了“是。”大冢宰问“你对你大哥了解多少你对你父亲了解多少你觉得他们会通敌卖国吗”
杨坚赶紧辩解“不会的,我哥哥和父亲都不会通敌卖国的。”大冢宰放下手里的文件“说说理由。”
杨坚汗如雨下,此刻却什么都说不出来。大冢宰问“你被封了散骑常侍却没有入宫到羽林军报到。听说你到县衙去上任了,怎么喜欢当文官吗”
杨坚几乎不会说话了“回大冢宰杨坚不善骑射”大冢宰暴怒而起“不会骑射不会骑射就敢理直气壮地受封,你这是心安理得地吃空饷啊”
杨坚的心几乎要从嗓子眼儿里跳出来了,脸憋得赤红。大冢宰说“你当了县令也有十天了吧,你都办了什么案子,说来听听”
杨坚心里几乎奔溃“大大大”大冢宰失去耐心“行了,说不出来,你就写吧”
公公端上笔墨纸砚。杨坚仿佛走到了生命的最后一刻,以前的种种都在脑子里闪回。
将家里的东西当了换钱给体弱多病的奶娘买药,从私塾逃学跟着牧童去放牛,不学无术却被尼姑师傅夸得像朵花一样得意洋洋。
被满口礼仪道德的爹责骂却满不在乎,明明心里崇拜大哥却对大哥不理不睬。学市井流氓耍无赖。
过往的种种劣迹此刻都变成了悔恨。杨坚不知道该怎么解释自己不会写字这件事情。
大冢宰几乎已经忍耐到极限“拿起笔拿”杨坚惊恐至极“大人,我不会写字”
大冢宰冷笑“不会写字杨坚,不但你是个笑话,你把我大周都变成了一个天大的笑话多少人因为文章花哨而被骂沽名钓誉,没有谋到一官半职,惨淡而归”
大冢宰似乎在压抑自己的怒火“你凭什么连字都不会写的人却能够成为散骑常侍,成纪县令你知不知罪”
杨坚的脑袋里“嗡”一声,先是一阵空白,随后渐渐清析了。原来天上掉下的大馅饼,其实是一个天大的陷阱。
别人利用他没有学识,不懂礼法,让他稀里糊涂当了这个官,他却因为没有才能当这个官成了辱没朝廷,蔑视礼法的罪人。
伽罗在凌烟阁看到杨坚往麒麟殿的方向去了,她的心里却一直不踏实。大周的大冢宰,多少人挤破头像见他一面,金山银山堆到他家,他都不稀罕。
大冢宰凭什么见一个小小的成纪县令多半是祸事。伽罗几次想派华裳出去打探消息,却都被门口守卫的公公给拦下了。
伽罗被软禁了,她的脑子飞快地转着,如果这时候皇后娘娘能来看她,或者宣她觐见就好了。
可此时皇后娘娘尚且自顾不暇。皇上即位之后就一直对皇后不冷不热,皇后不知道她究竟哪里做错了,两个人陷入了冷战中。
杨坚跪在地上,汗水不断滴到大殿的地板上,大冢宰一直在等他回话。杨坚说“臣知罪。臣还有一件事情要求大冢宰,希望您成全”
大冢宰说“死到临头,还要求我事,你胆子倒真是壮我倒是要听听,你说吧。”
杨坚说“臣的祖母之前得了伤寒症,虽然渐渐好转,身边还是要有个贴心的人照料,臣的爹在牢里,大哥在突厥,二哥在军营,臣现在也要下狱了。”
杨坚擦擦眼泪“臣的夫人孝悌仁和,深受祖母的喜爱。几日不见,臣祖母很是想念。请让臣的夫人回杨府去照顾我祖母。”
大冢宰低头深思了一会,说“我准了。”杨坚重重地磕了个头“谢大冢宰”没一会功夫,伽罗就在凌烟阁中部的回廊上又看到了杨坚。
杨坚抬头望望伽罗,因离得太远,伽罗看不清他到底什么表情。只看到他后面跟着两个羽林军,似乎在催促他向前走。
伽罗更加不安了。没一会功夫,司礼监的公公就到了凌烟阁。公公很客气“传大冢宰的口谕,杨夫人的祖母卧病在床,正是需要杨夫人在病榻前侍奉的时候,杨夫人理应回去照顾祖母。”
自由来到太突然,伽罗一时间没有缓过神。公公走近伽罗“杨夫人,您可以回府了。”公公诡异地笑着。
一直在光复门外等候的独孤信此刻忧心如焚,究竟是什么事需要大冢宰召见一个县令这么久难道杨坚已经身陷囹圄
又等了一会,大门打开了,出来竟然是伽罗。独孤信忙走上前,紧紧握住女儿的双臂“小七,你出来了,出来就好”
伽罗尴尬地笑着“爹,您老这是怎么了我不过是在宫里呆了两天,怎么听着跟我在坐牢似的”
连守门的侍卫都笑了起来。独孤信有些不高兴了“越来越张狂了,嫁了人反倒越来越无法无天了走,跟我回家”
走了半个时辰,终于停下来了。杨坚抬头一望刑部大牢。杨坚回头看着两个羽林军“军爷,我”
还没有说完,杨坚就被一个军官踹了一脚,屁股生疼。才刚刚进入大牢,杨坚就觉得阴冷瘆人,而且还时时泛起一股臭气。
大牢中,喊叫声此起彼伏“大人,我冤枉”“大人,救命啊”“皇上,皇上,我是冤枉的”
杨坚被踹进了一间牢房。看到同牢房的还有一个人,那个人面朝墙壁,头发蓬松地像炸窝鸡。
杨坚走过去,想瞧瞧他的正脸,却看到他的脸上满是污垢,身上全是鞭痕血印,戴着手铐脚镣的手腕和脚腕早已经化脓腐烂,泛出一股股令人恶心的臭味。
杨坚呆了一下,觉得这个人,他好熟悉。杨坚大叫“爹爹,你怎么成这个样子了”杨忠苦笑着嗓子嘶哑“怎么,连我儿子也不认识我了”
独孤信仿佛被人讨债一般着急着赶路,一路催促“小七,走快着点小七,快点啊”伽罗此刻有太多的疑问想问爹,却被独孤信催得无法开口。
父女俩个走了半个时辰,终于到了宫门口,伽罗看到早已经等候的马车。还没有开口就被父亲塞进车里。
马车一路狂奔。伽罗问“爹,您和我一起去杨家看看奶奶吗”独孤信闭目养神,并不答言。
伽罗觉得有点不对劲,她掀起帘子,望望车窗外“不对这不是回杨府的路爹,你做什么,我回来了应该先回杨府看看奶奶,她那么大年纪了“
独孤信睁开双眼,怒目而视“真是女大不中留你有心思关心别人的奶奶,为什么不关心一下你自己的爹小七啊”
伽罗忽然有些不知所措“爹,您怎么了到底出什么事情了您怎么和一个老人争风吃醋啊”
独孤信的神态十分认真“杨坚刚刚已经被关到了刑部大牢,大冢宰又将杨嵩升了一级。弘农杨氏要换主人了你现在回去等着被连坐下大狱吗”
伽罗被突如其来的坏消息震惊了“怎么会大冢宰昨天还在和我下棋,说要好好弥补我,今天就抓我丈夫,让我家破人亡”
“丈夫”和“家破人亡”两个人让独孤信打了个激灵,他知道女儿是个要强的人,她认定了李昞,就不会轻易放弃李昞。
可是,杨坚是她丈夫这个事实仿佛潜意识里已经被她接受,独孤信越来越担心,不由得愁眉紧锁。
伽罗有些奔溃“爹,大冢宰昨天还说过会让我这个外孙女幸福快乐地过一辈子他也是个大英雄,不会言而无信的,对不对”
独孤信必须残忍地打破女儿的幻想“伽罗,你怎么能对一个才和你接触不到十天的人动情呢你”
伽罗从车窗探出头“停车停车”马车停了下来。独孤信拉住起身的伽罗“还没有到家呢”
伽罗拿起自己的包袱“爹,我要回杨家,还有一些事要去办。您先回去,我办好之后自然会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