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正厅内突然传出凳子倒地、众宗亲齐声高喊的声音送太后升天 宇文邕呆住了,挥刀的手像被寒冰凝在半空中;他凌乱的发丝,黏在交织着泪痕血痕的脸上。
伽罗看着宇文邕这副模样,既心酸,又心疼。 半晌,厅门开启,宇文毓率先走出,宇文护、宇文会、宇文深随后。
宇文毓缓缓步向宇文邕,以平静的语气说道宇文邕,你母后舍不得先皇,欣然遵从遗命,生殉去了。
宇文护抬袖拭泪,哽咽道十四弟,你要晓得我们虽然不忍心、不愿意,可是
宇文毓接过他的话也不敢不从宇文护一怔,低下头,不再吱声。
宇文邕缓缓放下胳臂,解手刀从手中松落,在青砖地上发出清脆的声音。他震惊、茫然,欲哭无泪。
伽罗看着宇文邕的神情,忍不住落下泪来。宗亲府伽罗厢房内,华裳在嘤嘤地哭。
伽罗进来,低声训斥道你呀这么沉不住气你方才的神情,让宇文邕当场起了疑心,差点儿闯下大祸华裳抽噎道可是七小姐我是真的吓死了嘛吓得什么都忘了
伽罗着急地你究竟看见了什么倒是快说啊华裳抽抽搭搭地宗亲还有那些权贵,他们活活逼死了太后
伽罗大惊失色什么华裳答道我亲眼看见的他们说皇上遗命要太后殉葬,太后根本不相信,他们就干脆摆明了逼她,不让她活着
伽罗惊疑不定可可是姑父对宇文邕说,是太后舍不得皇上,欣然遵从遗命,情愿生殉
华裳意外地四宗亲真的这么说不对啊太后真是被逼迫的她还要四宗亲发下毒誓,一定得善待她儿子,否则她会变成厉鬼,找他算账哪
伽罗轻声打断她不要说了伽罗走到窗边,默默不语,整理着纷乱的思绪。
华裳慢慢走过来,怯怯地道七小姐,咱们回独孤府吧这里的事儿,真是想也想不通,好可怕
伽罗冷静地道想通了就不可怕。华裳惊讶地问七小姐想通了 伽罗沉思道宇文邕他们年纪轻,又没有军功,太后一死,兄弟三个还不是任人摆布这场闷亏,是吃定了
华裳问任谁摆布啊 伽罗摇摇头我不知道。 她沉默了一会儿,突然想起一事,猛地抓住华裳的手臂,华裳吓了一跳。
伽罗神色严肃,极度认真郑重地你听着,方才你看见的事,如果没有我的准许,千万千万,绝对不可以告诉任何人,尤其是宇文邕
华裳不忍地可是,那是他母后啊
伽罗郑重地道等我弄清楚了其中的真相,才能决定要不要或什么时候告诉他。懂吗华裳怯怯地点点头七小姐放心,我决不说
伽罗放开华裳,转身看着窗外,眼中泪水盈盈。她喃喃自语宇文邕他一定心都疼碎了。我该怎么安慰他
华裳看着伽罗道七小姐,还是那句话,咱们回独孤府吧伽罗没好气地你不是天生胆子大吗
华裳胆怯地道胆子再大,也受不了这种场面啊伽罗想了想,坚定地说道不我不走我不会丢下宇文邕,永远不会
深夜,太后寝宫里,死一样寂静。大院子里,断断续续的夜枭叫声,阴森恐怖。大厅黝黯一片,白纱随风微微飘动。
厅中燃着一个大火盆,宇文邕独自盘坐在火盆旁,神情呆滞。宇文邕喃喃自语母后,你真像四哥所说的,是心甘情愿为先皇殉葬吗
宇文邕脑海中响起太后遥远但凄厉的声音宇文邕我的孩子你永远不要忘了今天不要忘了你母后是怎么死的
宇文邕苦恼地抱住头母后,真是我听错了吗为什么你的声音,就像烙在我脑海里,始终挥之不去
宇文邕脸色铁青,怒火在眼中燃起,神色深沉得可怕。
宇文宪叫道我不信这一定是谎话哥,他们为什么要说谎为什么要把母后讲得那么坏
宇文邕皱着眉道不要吵,让我好好想一想他强自镇定情绪,缓缓闭上眼。母后的声音又回响在耳边宇文邕母后是为你死的宇文邕母后是为你死的宇文邕突然睁开眼,眸中精光四射。
宇文邕怒吼道我明白了全都明白了宇文宪急切地哥,那你快告诉我宇文邕打断他等一下让我先找一个人,问明白
夜里,宗亲府宇文邕厢房的窗户上人影晃动。宇文宪探出头来,在门口四下张了张,见四下无人,才放心地进房关上门。
屋子里,宇文邕正凝视着伽罗,他的目光像刀子一样锋利,伽罗被瞧得心虚,勉强笑道邕王爷特地唤我,有什么交待我做
宇文邕冷静地这几天我都在宫里举哀,不得空。这会儿请你来,有件要紧事,想问问你。
伽罗不安地这么晚了,两位小爷还不安置有事儿明天再说吧 伽罗请过安想走,却被宇文宪拦住。他问道快告诉我们,那天你偷偷进宫,究竟看到了什么
伽罗一怔,赔笑装糊涂那天哪天啊 宇文邕阴沉着脸我母后殉葬的那一天。
伽罗的脸微微变色,强笑道喔,我我没,没看见什么啊宇文宪逼问道你是不是看见,有人逼我母后
伽罗慌忙打断他的话没有绝对没有
伽罗急得想哭唉我真的不能说。她发现自己差点说溜嘴,一怔,忙改口说道也也没什么可说邕王爷,我讲不过你,你饶了我吧
伽罗又惊又怕,不禁红了眼眶。宇文邕凝视着她,半晌,叹了口气算了你去吧
伽罗闻言,松了口气,落下一滴泪,连忙拭去。她安慰道两位小爷请节哀,别让太后放心不下。
她擦拭着眼泪,急忙转身出了厢房。
宇文宪奇怪地哥,你怎么让她走了
宇文邕眉头紧锁她有苦衷,再逼也没用。况且,你瞧她神情,还不明白吗
宇文宪发怒道我就知道母后不会甘心舍下我们兄弟哥,到底是谁逼死母后
宇文邕沉着地告诉你吧逼死母后的,就是想当皇上的人
宇文宪不解地为什么
宇文邕咬咬牙,沉声道因为我没听错母后临死前还在喊,说她是为我而死的
宇文宪大惊为你而死
宇文邕坚信不疑地说道父皇去世的时候只有母后在身边,一定交待了即位皇上的人选。
宇文宪恍然大悟道我懂了哥,是你父皇指定的必然是你
宇文邕神色冷峻地可是有人不乐意。他想当皇上,除非先逼死母后,否则他怎么当得成
宇文宪迟疑地他逼死母后,还还要说她的坏话
宇文邕他想用那些坏话,消除人们心中的疑惑。可是那些坏话,等于揭穿了他自己的谎言。
宇文宪不解地问道这又怎么说
宇文邕沉声答道如果皇位不是传给我,母后怎么可能有机会扰乱国政他们要母后死,不为别的,只因为怕她说出父皇真正的遗诏宇文宪惊怒这这叫杀人灭口
宇文邕心中一痛,缓缓取出贴身藏着的雕龙玉佩这是父皇给我的。可是,母后死了,就凭这个,也证明不了什么
宇文宪大怒不凭这个,咱们就凭手上的三旗兵马
宇文邕摇头可是,军务政务咱们都还不熟悉,连个亲信都没有,要是轻举妄动,非但三旗兵马保不住,恐怕连咱们自己,都要大祸临头。
两人沉默了半晌,宇文宪突然挥拳捶墙,恨恨地道好我就等着瞧谁当了皇上,谁就是逼死母后的人
宇文邕咬牙切齿没错,谁当了皇上,谁就是逼死母后的人
杨坚迷迷糊糊睡几个时辰,醒来之后,连太后也驾鹤西去了。这个天下就成了宇文毓的天下了。先皇宇文觉的国丧由新皇主持。
所有人都在等待新皇会有什么举动,进宫献舞的歌姬是毓王府的人举荐的,现如今大冢宰将先皇被毒死推到了舞姬身上。
宇文毓刚刚登上宝座就遇到了一个大麻烦宇文毓身穿孝服,坐在皇帝宝座上“这次再不能把罪臣放走了”
文武百官跪满大殿,白茫茫一片“是,微臣谨遵圣旨”跪在群臣最前面的是一个四十所岁的男人,精壮却很有英气,这就是大名鼎鼎的宇文护。
二宝座上温柔平和,气质文雅柔软的,就是才刚刚一十九岁的宇文毓。宇文毓的目光中闪烁着恐惧“大冢宰,朕等着你的好消息”
刚刚入主后宫的毓王妃独孤倩宸却对前朝的变化一无所知。毓王妃身着孝服“来人,叫语涵进来。”
一个同样身着素服的女子缓缓步入”皇后娘娘万安“ 新皇后倩宸很温和”“皇上还没有正式侧封,我哪里当得起皇后这个称号”
皇后赐语涵坐下。皇后说“语涵,之前答应过这个月给你和李昞完婚的,可是却突然发生了这样的变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