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屏息,被一股扑面而来的煞气死死掐着喉咙似的,越发呼吸不畅。
贤王言下之意:在座各位都不是人。
任县令哆哆嗦嗦从地上翻起来,充当出头的橼子,也不怕先烂,往夏枫脚边使出一个漂亮的滑跪:“王女饶命啊!小的也是被逼无奈才参加这场家会,小的银鱼袋还在您手上,小的岂敢逾越,对王女的人指手画脚啊!王女明鉴啊!”
夏枫勾起一腔暴虐,一脚把她踹开:“滚到后面去。”
啊咧?
任县令眼珠子精明地一转,忙一个跟头滚到夏枫身后:“是是是,小的这便滚于此处。”
夏枫蹲下身,拽住方才盖在何子秋身上的外衣衣襟,往前一带。
何子秋头上一红,像罩了个红盖头。
“夏枫!”他下意识拽住她的手腕,呼吸急促,心怦怦直跳,千言万语汇聚到嘴边,却不知从何说起。
“捂住耳朵,数到十。”
夏枫挣开他,不知去了哪。
红外套下什么也看不清,何子秋忙低下头紧紧阖上眼眸,捂住耳朵默念数数。
一……
夏枫没带匕首,扬臂抓住一个方才应和声最大的“亲戚”,蒙住她的眼睛用力一掰。那人喉咙处“咯”一声脆响,顿时人事不知。
二……
她大步上前,老太君哆嗦着要逃,夏枫掀起他最爱的檀木椅就往大门口一掷。檀木椅又大又重,生生卡住大门,堵住了所有人的逃路。
掌下起风,她蓦地一挥,全数窗户哗啦啦卡住,再开不能。
三……
她也不管老太君,一步当先掐住张氏的喉咙,拎小鸡一样:“你不说话,没人拿你当哑巴。”
如刺的内力乍一灌入张氏的喉咙,疼得张氏四肢乱挥,吓得夏于柳晕厥过去,夏枝抱着椅子腿哭爹喊娘。
四……
夏枫丢掉喉咙肿成青蛙的张氏,反手一掌拍飞冬雪,冬雪撞上数十米开外的屏风,猛地跌倒在地,魂都被拍飞了似的。再反应过来时,他一顿猛咳,吐出好几颗牙,一阵一阵地呕血。
五……
苏懿揪着自己最后那份尊严,死死坐在椅子上,夏枫不客气地掀开他的帷帽,对他那一脸显而易见的惊恐扬起唇角:“尘巢外,我就警告过你,别再染指我家的小孩子,你非不听。”
苏懿豁出去了,他斗胆站起来,拽住夏枫的衣襟,婆娑的泪眼渗出一颗颗晶莹:“夏枫!你我婚约皆是误会,我……我是你的未婚夫啊。”
六……
哈?
夏枫扯开他的手,把他按在椅子上:“世上没有后悔药,退了婚就是退了,看在我志力当一个好人的份上,我最后饶你一次,事不过三,再被我发现你欺负我家的小孩子,我就让你生、不、如、死。”
她一口一个“我家的小孩子”,逼得苏懿呜咽出来,不甘地握住她的手腕:“明明是我先和你有婚约的啊,你不会……真的看上这个小奴隶了吧?他有青龙症啊!”
从进屋前就听她们喊青龙症青龙症的,夏枫是真不知道青龙症是什么。
这是什么魔/教/暗号吗?
她还左青龙右白虎,上朱雀下玄武,胸口比划一个郭富城呢!
“别仗着你是苏家的公子就屡次三番来惹我,”她推倒椅子,一脚踩在苏懿的耳朵边,倾下身,魔音贯汝耳,此物最醒狗,“偷偷告诉你,我折磨男人很有一套。”
八……
她拔下苏懿头顶的簪子,往鬼哭狼嚎喊救命的众人小腿上一甩。
随着一声声尖叫,一个个女人蛤/蟆/一样应声倒地,腿上经脉被挑了一圈。
九……
夏枫整整折了的袖子走过来,朝吓得呆若木鸡的任县令甩去一个银鱼袋,砸得她大白天看见了星星:“以后每个月差人上报你在泉州的作为,若让我发现你贪污腐败,看我不打断你的狗腿!”
任县令捡回一条小命,感恩戴德,以头抢地,鼻涕眼泪糊了一地:“谢王女开恩,谢王女开恩!”
十。
何子秋颤抖着放下双手,看到头顶外裳下露出的地面,渗出一滩鲜血。
他扶住外裳想要掀开,忽双脚腾空,被一人拦腰抱起。
那人通体滚热,霎时捂暖了他冰凉的指尖。
夏枫抱着何子秋出门只是一番温柔意,毕竟他一身伤呢。
她一脚踹碎门口的檀木椅,木片飞射。
一尖锐的木片碍脚,她腿往旁边一扫,那木片直直飞入老太君的小腿,老太君哎哟一声惊叫,一屁股四肢叉巴着坐到一个“亲戚”的腰上,又引出一声哀嚎。
等出了正厅,进入小桃园,夏枫忽站定。
何子秋头轻轻一偏,倚在她肩上,心书乱翻,心旌摇摇。
就这片刻,让他自私一次。
“主子,墨松听主君说您醒了,正要去找您呢。”墨松一副什么都不知道的表情,平端一盘茶水,表现得云淡风轻。
夏枫冷笑一声,端详眼前人:“墨松,这壶茶,送到我卧室去。”
“是。”
回到卧室,夏枫把何子秋放在床上,揭开他头上的外套随意一披。
她坐到何子秋身边,按捺下心头的困意。
此刻,体内有两股气息正在打架,一股寒一股热,打得冷热交替,难舍难分。
夏枫深吸一口气,揽过身旁的何子秋,借他的力撑住身子,以防懈力。若在这时候倒下,岂不气势全无。
何子秋耳尖红得像樱桃,他瞄了眼墨松,隔着一段距离都能感受到对方的紧张与妒火。
夏枫借何子秋的肩膀撑直腰杆,吐冰渣似的道:“跪下。”
墨松心里咯噔一声,放下茶盘,默默下跪。
“磕头,向何子秋道歉。”
他愣了愣,竟迟疑片刻不动。
咣当!
夏枫掀翻手边的银盆,用来净手的水稀里哗啦倒在地上,溅了墨松一脸。
“你聋了么?”
下唇被咬出了血,墨松侧向何子秋,极不情愿地磕了一头。
何子秋神色一动,倏哽咽起来,偏头冷不丁补了一刀:“枫姐姐,你可知苏纯成人礼那日,我就见了墨松,你我本可那日相认,谁知我被一人用匕首敲晕了,随后方被拉去尘巢……打我的人,就是他。”
啊,夏枫懂了。
她知道何子秋一旦叫她“枫姐姐”,戏就上来了。
该配合演出的夏枫,当然义不容辞:“再磕。”
墨松不知道自己磕了多久,直到头疼欲裂,双臂颤颤巍巍,没了支撑的气力。
夏枫怕他的血脏了地毯,唯恐陆乘元见了要叨叨,还“好心”地从倒在地上的盆里挑出方巾给他垫着磕:“继续,别停。”
咚咚咚。
一声接着一声,听得夏枫昏昏欲睡。
她听够了,朝门口唤道:“来人!把墨松送去尘巢吧。”
尘巢?!
墨松瞪大眼睛,一想到何子秋刚被带回来的样子便惊恐万分。他四肢并用爬过来,拽住夏枫的裤脚:“主子,主子!你才从尘巢接回何公子……你知道那是什么地方……你,你不会把墨松送过去的!”
开什么玩笑,夏枫虚捏他颤抖的下巴,眉梢一挑:“哈?你还真以为,我是个软心肠的好人么?”
她自欺欺人也就罢了,怎么大家都以为,她是行侠仗义的正义之士么?
喂喂喂,别搞错啊,她欺师灭祖的勾当干地可顺手了。
再者,你可朝我下药了,三倍计量搞不好是会死人的。
“尘巢不适合何子秋,”夏枫轻蔑地勾唇,“但挺适合你。”
两个家丁恭敬走进来行了个礼,架住墨松的胳膊便往外拉:“主子!主子!你不能这么对我——我是主君最宠爱的,主君不会同意的——”
别说什么仁者爱人冤冤相报何时了,夏枫最喜欢的就是以牙还牙,以眼还眼。
你杀我,我不杀你?噗嗤,我是圣母吗?没亲手杀了你让你多活几天已经是菩萨转世了,你该磕头谢恩的。
了却一系列琐事,夏枫登时卸了力,仰躺在床上。
她浑身发热,迷迷瞪瞪掀开被子钻进去,把自己捂得严严实实。
嗯,发烧嘛,多喝水,出了汗就好。
她勉强睁眼:“叫下人给你安排小桃园的客房。”
何子秋“嗯”了一声,等一切尘埃落定,方察觉出身上撕扯皮肉的疼痛。
他艰难起身,骨节分明的手拿走夏枫脱落在地的外裳,挂到衣架上。
夏枫很快就被席卷而来的热意占领,仿佛置身沙漠,意识登时出走游离天外。
何子秋挪了几步,回身望着床上那个把客厅闹得沸反盈天的人。
他摸了摸侧脸的伤疤,忽想起这么久以来,夏枫都没提过他毁容的事,只默默给了他一盒药膏。
对了,药膏。
他环顾四周,发现药膏被放在一小橱柜上,和其余药瓶码得整整齐齐,如果你身有小尺,还能量出每个药瓶间距如一。
一看就知道,是出自陆乘元的手笔。
他伸手取下“雨花舒痕膏”,谁知笨手笨脚的毛病是刻在基因里的,他这一抽,稀里哗啦,所有药瓶像多米诺一排排放倒,叮铃哐啷统统撒落在地。
干了坏事似的,何子秋心虚又机械地转过头,对上夏枫看贼一样的眼神。
何子秋:……
夏枫:……
正应了夏枫那句话,何子秋阴谋算计搞得厉害,四肢却像废了一样,虽然现在比起从前在无名村,好了太多,但仔细一想,这都是血泪换来的。
夏枫叹了口气,人的成长果然都是要付出代价的。
“别捡了,让下人收拾吧。”她烧得脑子昏昏,忽大脑一滞,很好奇地喃喃唤了他一声,“何子秋……青龙症是什么?”
何子秋捏着膏的手一顿。
原来,夏枫没反应,是因为她压根不知道什么是青龙症。
他指甲抠进盒盖的缝里,默默走向门口。
夏枫以为他不会回答。
待他走出房门,关门前,方难以启齿地低哑道:“传言,青龙症克妻可亲,断子绝孙,是大不详之兆……青龙症……就是……”
门吱呀一声关上,何子秋以为夏枫听不到了,方哽咽地背着门,无助地抬头,望着天上孤独的飞燕。
“就是,阳锋下无耻毛……”
夏枫听力极佳,自然全收耳廓。
哦,那没有就没有呗,这有什么的,这不是每个人基因决定的嘛。
一个弹指后,她蓦地睁眼,画面感扑面而来,脸滚烫如沸了油的锅。
靠……
她把脸埋在被子里,怎么也挥之不去。
等等,有,有点刺激……
这是她不付钱就能知道的吗?
夏枫强行翻了个身,仿佛打开新世界的大门。
奇怪的癖好好像增加了……
过了好久……
夏枫一个起身,烦躁地直挠头:
完了啊!她出不去了!满脑子都是奇怪的事!
作者有话要说:还有一章(我勤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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