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人说着笑着,不觉时间已到戌时三刻,墨龙抬首见天色已暗,不好多留。
“四妹,时候不早了,我也该回房歇息了。”墨龙站起来,顺势摸了摸丹雀的头,“我让人给你送热水进来,洗完你便歇着吧,不可再受凉了。”
“这么快就走了……”丹雀不舍地瞧着他,“好像也没说多久话。”
“你瞧瞧天色,瑶瑶不是说晚上要来找你谈话么,我在此,你们怎能聊得畅怀?”墨龙一笑,先前怎没发现四妹如此粘人得可爱,“我们还有一辈子可以慢慢聊,只怕,到时候你会嫌弃大哥少话呢。”
丹雀抿唇一笑,“真是好似梦中一般,‘一辈子’,我们约好了,可不许嫌弃我聒噪。”
“你可是我盖了章的未来娘子,我怎会嫌弃?”墨龙朗声大笑,活了三十年,今晚恰恰是最美好的一晚。
“哪怕我满面皱纹,两鬓斑白都不嫌弃?”
“就算牙齿掉光,疾病缠身也终身不弃。”墨龙亲了亲她的额头,“只要你不离,我便不弃。”
丹雀瞧着他离去,合上门,心情仍是难以平复。激动间,一跃便跃入榻上,以被蒙面,只恐自己控制不住自己的兴奋之心叫了出来。
她的大哥,她情窦初开便爱上十余载的大哥,一直以来把她当做小孩对待的他,今日竟跟她说他爱她。
待热水送来,丹雀沐浴后,窝在榻上,闻着枕头上残余的大哥气息,又是一阵傻笑。
“丹雀姐姐笑得如此甜蜜,想来心愿已偿。”青瑶倚在窗边,瞧着她,自是一番揶揄。
丹雀见着青瑶,自是从榻上连蹦带跳下来,“你这小妮子,走路都没声音的,存心吓我一跳么。你从哪进来的?”
“窗户大开,我自是爬窗而入,行那偷香窃玉之事。”青瑶仍是男子装扮,手指勾起丹雀下巴,潇洒一笑,“小姐如此美貌,得此良人,可得谢过小生这‘半日醉’之功。”
丹雀眨巴眨巴眼睛,“你是说,你是故意让大哥中那‘半日醉’?”
“‘半日醉’,梦中之境,乃是人心中最深处的念想。你心中又是藏不住事的人,今日必会跟墨龙哥哥坦诚相告。”青瑶拉过丹雀到床榻上坐着,“何况,旁观者清当局者迷,在我看来,眼睛是说不了谎的,墨龙哥哥的眼睛里有你。”
“有我?”痴痴地重复。
“自是有你,不然我怎会昧着墨龙哥哥的真心来撮合你们二人。”青瑶恨铁不成钢地点了点丹雀的脸颊,“你是我姐姐,他也是我哥哥,若不是看出你们二人实际互相喜欢,就算你再喜欢他,我也不会插手。”
“姐姐谢过你这小滑头了,那你既然知道,怎么不跟我说,害我辗转许久?”丹雀嘴唇一勾,笑颜便溢于唇边。
青瑶白了她一眼,“你说你是真傻还是假笨,真心爱意定要从自己心念之人唇里所出才是最为甜蜜醉人,我要说了,你还会有今天的惊喜过望?我下下药,治治病还懂,这爱情之病嘛,我可不爱碰,药石无灵,还是避之躲之为妙。”
丹雀瞧着青瑶,虽已用人皮面具掩盖了倾城绝色,但如黑曜石般的眼眸中流转了眼波艳艳仍是让人移不开眼睛,“你还小,未识这爱情滋味,令人甘之若饴啊。”
“我只知这叫人情绪不定,前一秒你仍是哭丧着脸,后一秒你却笑脸如花,真是像被梦魇了一般。这世上嘛,亲情叫人放心,就算在外颠簸流离,烈阳寒雪,只要知道家中有人等候,这心便安定;而友情嘛,让人暖心,书中曾有言,‘兄弟如手足’,无论何时都有人愿与你共同进退,无惧刀光剑影,这心便温暖。”
“亏你这小妮子医术这般高明,还不懂‘爱情’这灵药。我不像你一般读了这许多的书,我只觉,当大哥说爱我的时候,我感觉整个世界都是一片光明,我感觉那是我二十五年来听过最美妙的话语。你不知道,这一颗心为一个人转动的时候,就算吃着咸鱼白菜,那也是甜蜜的滋味。”丹雀说着自己心中所思,在青瑶的眼中,她整个人都散发着前所未见的光芒,灿烂得令人炫目。
“丹雀姐姐,我好似懂了。”青瑶低低一笑,“这爱情嘛,叫人着迷,古人曾云‘身无彩凤双飞翼,心有灵犀一点通。’你一皱眉她便懂,他一眼神你便知,确确是令人心驰神往,这心便有所依。”
“对对对,瑶瑶你说得真好!就是这种感觉!”丹雀笑逐颜开,“你这般相貌这般才学这般武功,当称世间奇女子,定会找到你心中的如意郎君,到时侯就轮到我取笑你了。”
“丹雀姐姐既然把瑶瑶捧得这般高,那便承姐姐贵言。只是如今尚未到那时候,我也只求越远越好,免得像你这般,智商都只余一分,我还如何闯荡江湖,游历漠北。”青瑶嬉闹地挠着丹雀的脚板心。
丹雀一边躲一边被挠得直求饶,“那我可得日日向上天祷告,快快派人来制住你这机灵鬼,让你说我智商低,只盼你被治得连智商都没有了。”
“还能听出我说你智商低,说明姐姐还是有智商的嘛。”青瑶收手,又是揶揄一笑,“你尽管向上天祷告,我也想瞧瞧谁这么大本事能把我制住。”
“那就派一个三头六臂的人下来,让你来治也得治上半世。”
青瑶笑了笑,“那我就不要这三头六臂之人便是,何必耗费时间去治他。”
“好像也是。”懵懵的丹雀想了想好像也是这个道理,“咦,你家小葱呢?”
“你不是最怕它了吗,我让它在外面晒月光呢。”
“嘿嘿嘿,我其实也不是怕它,它就这么一小条,有什么好怕的。我是对这些摸起来滑溜溜的东西起鸡皮疙瘩。”丹雀解释道。
“时候不早了,该休息了。”青瑶瞧了瞧犹为兴奋未显困意的丹雀,“不过看你样子好似都不会睡了。”
“陪我继续聊嘛,好妹妹,我们熄了灯在床上躺着聊。”丹雀连忙按下她在床榻,一挥掌熄了那油灯,二人便一同躺在这床榻之上。
“好好好,我的好姐姐,我陪你通宵彻聊又如何。”青瑶哑然失笑,果然丹雀姐姐就该有这风风火火的性子,伤春悲秋还是让那些闺阁女子对月哀叹罢了。
“我给你说说我的梦可好?”还未等青瑶说好,丹雀便自顾自地说了起来,“梦里我和大哥都是在乡间长大,我们从小就是邻里,他爹和我爹也是从小一起长大的挚友。在我们还没出生的时候便订下了约定,若生二子便为结义兄弟;若生二女便成结拜姐妹;若生一子一女当结为夫妻。我们从出生开始便有夫妻之约。”
“嗯,然后呢?”青瑶轻柔地问道。
“他比我年长两个月,小的时候一直陪在我左右,我捉蟋蟀抓知了他便为我守着笼子,他识字时我便为他磨墨斟茶。说来好笑,我在梦中仍是不喜欢,仍是被大哥一直说我不,待我及笄之年,他便前来迎娶。然后就到了我们那洞房花烛夜。”
“然后呢?”青瑶听得呵呵直笑,“感觉在梦中你们俩的性格都没变。”
“然后那夜,他被灌了许多酒,进来房间的时候好似连眼睛都红了,走路都摇摇晃晃的。可是他还是亲手把我的盖头掀起,然后便喝了交杯酒,他还取笑我,说一直不梳妆的我今夜看起来像个红红的大苹果。然后便亲了亲我的脸颊,然后……便是我的嘴唇。”
丹雀越说越是小声,说到后面的时候几乎不可闻,也是青瑶内力高,又在她枕边,才听得齐全。饶是青瑶胆识过人,听了也不禁脸颊有些火辣辣,“那…然后呢?”
“然后他便为我脱去了外面的新娘红衣,解下了我头上那复杂一堆头饰,用热水为我擦去脸上的妆容,后来他也脱了衣服……”
青瑶没有再追问,学医的她只是知道这过程,但毕竟未曾接触过,光听已让她有些尴尬。
“然后他就睡着了。”
“睡着了?”仿佛听了一个美好的故事却最后烂尾的结局。
“嗯,我也一起睡了,然后现实中的我就醒了,发现大哥真的斜躺在我的床边,一时间我还觉得在梦中呢。”丹雀揉揉有些累的双眸,“今天过得真的好不真实,我都不敢闭眼了,好怕一睁开眼睛发现全部都是我的梦。”
“丹雀姐姐,睡吧,一觉醒来一切都如今晚那样不会有变化。”青瑶见着丹雀睡意朦胧却仍强撑着不想入眠的样子有些心疼。
“不许骗我。”丹雀嘟囔着。
“好好好,骗你是小狗。”青瑶继续柔声安抚她。
“嘻嘻,一只小狗,两只小狗,三只小狗……”丹雀数着数着便进入了梦乡。
今夜月儿微圆,正是适合做梦的好时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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