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学堂教了什么内容啊?是让你们了解御田将军的英勇?还是黑炭那个大坏蛋?”
花都边区的一座小房子里,一个中年妇女正忙碌着烧火做饭,看到回来的儿子后随带询问了一句。
而刚刚回家的小孩也连忙放下东西,拿起竹筒帮母亲生火。
很快,火苗逐渐燃烧了起来。
小男孩停了下来,看了看自己的母亲后开口道:“我想父亲大人了。”
这话让妇人手里的动作一顿,原本脸上的笑容也僵硬了一下。
“怎么了?为什么会突然……”
“母亲大人。”
小男孩的目光与母亲对视:“那个时候,黑炭大蛇成为将军父亲被强制抓捕到矿场劳作。那个时候母亲大人有怨恨过光月御田吗?”
一瞬间,小男孩的母亲神色大变。
三步并作两步的在门口四处张望了一下,回过头便教训道:“御田将军大人是贵族!是世代统治和之国的将军!以后记住,一定不能再说这些,并且要称呼为大人!”
小男孩倔强的摇了摇头:“老师说了:生命无有贵贱!光月御田阁下也同样认同这句话,今天所有同学,都在老师的要求下不再称呼大人。”
说到这里,小男孩似乎想要将自己快爆炸的思绪全部宣泄出来,于是越说越快。
“生命无有贵贱,我们应该以自身的立场去分辨好坏善恶。御田阁下为了救下被大蛇当作人质的平民,而选择了屈服,这对我们来说是好的一面。”
“但他身为下一任将军,不管不顾的依旧出海游历,导致黑炭大蛇窃取了将军之位。这让父亲大人死在了矿场,所以这对我们是坏的一面!”
“在很久很久以前的过去,光月与我们并没有什么不一样,是因为光月能带领我们生活的更好,所以我们选择了光月成为将军。”
“母亲大人,我们要以自身的立场去分辨好坏与善恶。我们不能人云亦云,我们要……”
后面的话直接被堵住了。
妇人一支手捂着孩子的嘴,满脸的不敢置信。
但同时,最近花都街道那处高台的演讲,也在其脑海中一一闪现。
怨恨过吗?那是当然的啊!
丈夫被抓去矿场的那一天,她何尝没有在心底咒骂光月一族。
咒骂为什么老将军大人会让黑炭大蛇代理将军,咒骂为什么那个为了出海而不顾民众的下一任将军。
五年前,寄托了所有民众希望的御田殿下回来了。
但仅仅一天之后,所有人的希望便破碎了,矿场和武器加工厂依旧每天都有人死去,丈夫也是那时候劳累过度而死在了矿场里。
但他们能怎么办?
黑炭大蛇被杀了,海贼也被清理一空,未来的日子肯定能恢复过去那样。
虽然丈夫已经死去,但孩子还没有长大,所有的怨恨在这一刻根本不值一提。
她能做的,也仅仅只是午夜梦回时,梦到自己的丈夫能够坚持到这一天,坚持到那些拯救和之国的人出现就不用死了。
那一天,海贼所在的鬼岛上空,那个挥舞着火焰长刀的斩龙剑士,才是和之国的救世主。
……
思想的启蒙在这一天落下了种子,整个和之国有太多太多的孩子,这一天回去后所质疑的东西让老一辈震惊。
第一次,普通人开始思索贵族君主的对错。
而在花都的将军府,两个小小的身影此刻正扭打在一起,撕都撕不开。
虽然日和小桃之助两岁,但身高并不差桃之助多少,加上长期以来揍兄长积累的气势,此时倒是占据了绝对的优势。
一旁的御田叹了口气,伸手拿过茶杯一饮而尽,都没想去扯开自己的两个子女。
毕竟小时候干的那些丑事被儿子女儿知道了,他这会儿也没脸过去。
看看这两小家伙说的都是些什么虎狼之词?
“你就想着以后自己组后宫对不对?”
“没有!”
“还说没有?上次路过花街,你眼睛都看直了!你个变态兄贵!”
“我说了没有!我是光月一族,所以我的立场没错!”
“狗屁!你就是想开后宫,课堂上你羡慕的差点没晕过去!”
“你胡说!”
“你以为我不知道吗?锦卫门叔叔的图册伱偷过来看过,那种变态的表情已经出卖你了!”
……
一旁的御田听到这愣了愣。
锦卫门那个家伙已经一大把年纪了,不是有阿鹤吗?怎么还需要图册这种东西?
这个时候,依旧穿着朴素的光月时急匆匆走了进来,随即便直奔两个孩子。
然而被扯开后,两个小家伙依旧不依不饶。
“变态色狼的兄长!”
“暴力的女人!”
“想建后宫的变态!”
“那是父亲大人,不是我!”
……
“噗!”
御田一楼茶直接就喷了出来,被呛得连连咳嗽。
很快光月时将两个小不点带了过来,对御田欠了欠身后说道:“大人就这样在旁边看着?”
日和大声说道:“生命无有贵贱,所以除了父母没必要大人这样的称谓!”
御田看向小日和笑了笑:“看来先生的眼光确实不错,我们的小日和仅仅只是上了两次课,就已经知道了生命无有贵贱的道理。”
桃之助肿着一对眼睛,依旧满脸的不服气。
“我们是光月一族,我是光月家的下一代家主,也是和之国未来的将军!这是我的立场!”
未来的将军?
御田的目光微微凝重,同时光月时也皱着眉看向桃之助。
相比于御田的凝重,光月时更多的是担忧。
时时果实的能力无法改变过去,但却在一定程度上能够看到些许未来。
但未来并不是一成不变的,她所看到的未来,也不过是一种可能罢了。
如果想要影响自己看到的未来,那么或许会造成与目的截然相反的可能,也不一定。
“桃子。”
“父亲大人。”
御田顿了顿,随后开口道:“未来你应该会是光月一族的家主,但不一定会是和之国的将军。”
这话让桃之助愣了愣,呆滞的问道:“为……为什么?”
御田呼出一口气:“和之国或者说这个世界都在面临着一个前所未有得变化,过去的一切陈旧都会被碾碎,未来的黎明也照耀整个世界。”
“未来和之国的将军并不会因为姓光月而成为将军,只有得到所有民众的信赖与认同,才会是未来和之国的将军。”
话音落下,桃之助愣在原地。
而日和则一把跳了起来,伸手就拍在桃之助的肩膀上:“兄长大人,你建后宫得美梦就这样没了哦!”
“啪!”
鼻青脸肿的桃之助一把拍开日和的手,肿成一条缝的眼睛依旧瞪着日和:“你根本就不知道这代表着什么!”
怒吼了一声,便直接冲了出去。
光月时想要追出去,却被御田抬手拦了下来:“传次郎会跟过去的,不用太担心。”
“御田……殿下,已经做出决定了吗?”光月时看了过来。
御田点点头,随后一把将小日和抱在怀里:“光月一族是特殊的,但这种特殊并不代表着代代都是名君。父亲大人他不是,我也不是,桃子现在看来更不是。”
“如果从心底认为自己高高在上,这样的思想下又怎么能够成为为民众着想的名君呢?”
光月时沉默了下来,虽然和丈夫从来没有交流过八百年前与拉夫德鲁,但很多东西他们都知道。
光月一族是特殊的,和之国也是特殊的,但革命军未必会用到这份特殊啊。
将军,未来的和之国甚至不会再有将军这种称呼。
御田揉了揉女儿的脸颊,又伸手将她散乱的头发理顺:“学会自己去思考,学会站在普通人的角度去看待问题,这样你才能成为一个好的统领。”
小日和坚定的点了点头:“嗯。一定不会让面具叔叔失望的!”
……
夜幕下,将军府。
院子里雷利和御田喝着酒赏月。
在和之国的战争结束后,雷利选择留下来和御田叙旧,但事实上他真正的目的是革命军。
思想教育课还有演讲,这些天他是一次也没有落下,花都第一学堂的课他甚至会站在外面听。
“另一种可能真的出现了啊……”
雷利将杯中酒一饮而尽。
坐在其对面的御田同样如此:“觉醒的思想会将所有阻挡者碾碎,过去周而复始的恶龙终将迎来结局,相对公平的世界或许来临。”
雷利看向半空中的月光:“革去权力者的性命,革去旧时代腐朽制度的性命,革去过去一切封建思想的性命……”
两人沉默了下来。
许久后,雷利开口道:“和之国民众的思想即将解放,新时代与旧时代的碰撞已经成为必然。你已经做出了选择,但在这期间你的作用能够让不必要的牺牲降低。”
御田将酒杯放下:“我明白。先生让我担任将军,本身就有这个意思。并且你知道的,我可不喜欢这个位置。”
雷利哈哈大笑,随后说道:“我也要离开了。回自己的老窝去,毕竟那里还有人等着我。”
御田意味深长的笑了笑:“副船长的年纪也大了。不过……你不打算加入进去吗?新时代的思想浪潮,就这样看着?”
“你也说是新时代了。”
雷利继续道:“像我这样旧时代的残渣,就应该老老实实等待世界的变化。船长和我不一样,他是以另一种形式加入进去的,他想看到那个未来,这种想法甚至超过了他过去一直坚持的尊严。”
提起罗杰,御田叹了口气。
或许,在另一种可能开始发动后,罗格镇处刑的那句话,就成了船长的束缚。
但他知道罗杰不会后悔。
就像他们所有人都不会将拉夫德鲁的记录告诉革命军,告诉先生一样。
那也是一种可能,一种保险。
这个时候,廊道的拐角响起脚步声。
传次郎过来后微微欠身:“将军大人,桃之助大人在出门后不久,便被带到了康家大人花都的住宅,现在已经回来了。”
霜月康家……
一旁的雷利扶了扶眼镜,有了一丝略带嘲讽的笑容。
而御田则捂住额头叹了口气。
康家大人在他改造九里时对他的帮助很大,甚至不惜停滞白舞地区的发展,也会将钱给自己去建造九里。
并且这位大人在白舞的名望也非常好,欺压百姓什么的根本无从谈起,很是温和。
但唯一一点,这位大名对光月一族的忠诚,也毋庸置疑。
那个时候父亲与自己断绝关系,和之国传遍了将军之位或许会给他,但他却一直说明只有自己才是真正未来的将军。
“传次郎,你也早点休息。”
“明白。”
传次郎离开后,御田深呼吸了一会儿。
“那位白舞的大名,应该还会搞出一些事情。桃之助身份上便是最好的一个点,对方的谋划涉及到桃之助的话,你就很被动了。”
雷利分析了一波。
而御田也明白这些,只是明白不代表他有能力去改变。
思想的解放觉醒,绝不是手拉着手唱着歌就结束的东西,新旧时代的碰撞,是必然充满鲜血的。
和之国不是将军的,更不是光月的,而和之国所有民众的。
哪怕是霜月康家阁下,没有人能够挡住这架历史的碾压。
“还是少让桃子去那个家伙那里吧。”雷利随意说了句。
御田回道:“桃之助的年龄还小,等到他长大的时候说不准已经尘埃落定。我真正担心的,是目前仍然不知道在哪里的父亲大人。”
“和之国的古板思想,父亲大人基本全都具备。并且我了解他,和之国在他手上丢了一次,他不会允许再丢第二次的。”
……
夜深人静,已然睡下的桃之助内心很是兴奋,青肿的眼睛眯成一条缝,却依旧无法入睡。
不是没有人支持自己的想法啊……
自己是和之国光月一族的未来,也同样是未来的将军!
这就是自己的立场。
就像康家大名叔叔所说的:从未有革自己命的说法!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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