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六章
近来边关屡有战事发生,内阁会议日日不停,齐辰虽是新婚,但政事要紧,接连几日都在宫中议事,就算回来也要到很晚。
唐安芙在王府闲着,干脆回承恩伯府看看。
推辞了王伯要给她准备的隆重车驾,唐安芙带了风铃一人,轻车简从。
唐安芙坐在马车里,掀开车帘子往车外看,随口问抱剑端坐在车厢另一侧,面无表情,冷若冰霜。
“小玲,你……”唐安芙刚一开口就被风铃给打断了。
“王妃,我不是丫鬟,请王妃称呼我为‘风护卫’。”
唐安芙回头看了看一本正经的风铃,确定她不是在开玩笑,并且从她微蹙的眉头,唐安芙能清楚的感受到她对自己并不友好。
“哦,好。”唐安芙尊重她的意见:“那风护卫,你知道王爷平日有没有特别喜欢的东西,吃的用的都可以。”
“不知。”
风铃冷酷的声音让唐安芙不免奇怪,问道:
“风护卫,我……之前得罪过你吗?”
“未曾。”风铃说。
唐安芙放下车窗帘子,学着她的样子,双手抱胸:“那你为何好像对我有敌意的样子?”
“王妃误会,风铃待人素来如此。”
依然是不苟言笑中带着些许轻蔑。
风铃不愿多言,唐安芙再问也没用,每个人都有自己的脾性,这世间人和人相处总是需要时间磨合的,不管是谁都不可能让所有人见了都喜欢。
唐安芙尊重风铃的个性和喜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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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安芙突然回到伯府,让谢氏很惊喜。
母女俩说了一会儿话,谢氏悄悄问唐安芙房里的事,唐安芙哪好意思与她多说,只一句‘成了’便也叫谢氏悬了好几日的心踏实落地。
唐安芙问起元蕊娘,谢氏说自从唐安芙嫁人之后,蕊娘就再也没到唐家来过,唐安芙觉得有些奇怪,便亲自到隔壁去问了问。
元家的人告诉唐安芙,元蕊娘去了田庄小住,这几天都不在家。
怪不得她不到唐家来,原来是不在家。唐安芙这才放心。
从元家回来的时候,正好遇见了从外面回来的唐安杰,唐安杰见她从元家那边过来,神色似乎一紧,问道:
“你怎么回来了?”
唐安芙不满:“这话说的,我不能回来吗?”
“没说不能。”唐安杰瞥了一眼元家,问唐安芙:“你去找元蕊娘了?”
“是啊。可蕊娘不在家,说是去田庄小住了。真奇怪,她以前说乡下蚊子多,不喜欢住庄子里的。估计是我嫁了,她一个人实在无聊。”唐安芙感慨。
唐安杰低头不语,似乎有点心不在焉。
“哎,反正我白日里闲着没事儿,咱俩出城找她去吧。”唐安芙提议。
唐安杰呆愣愣的盯着唐安芙看了一会儿,才扭捏道:
“我,我不去。阿娘让我有空勤练武。”
“得了吧。你什么时候勤练过武?”唐安芙将唐安杰的表情看在眼中,疑惑说:“怎么觉得你怪怪的。”
唐安杰闻言,突然炸毛,恼羞成怒:
“你才怪!刚嫁人不好好在夫家待着,你也不怕你相公恼你。”
为此,唐安芙有话说:
“他又不在家,恼我做什么?”
唐安杰被噎了一句,不服气又道:
“他那边你没亲戚长辈要拜访走动吗?刚成亲就总跑娘家,像什么样子。”
唐安芙不以为意:
“不好意思,还真没什么要走动的长辈。”
没办法,谁让齐辰辈分高呢。要走动,也该是那些小辈来跟他走动,然而齐辰性子孤冷,小辈们就算有心来与他走动,估计也没那个胆子。
唐安杰这下无话可说了,直接拂袖回府,唐安芙看着他逃跑似的背影,心中越发狐疑。
有心出城去元家田庄里找元蕊娘,但今日稍微晚了些,又没准备什么,而且看天色和风向,下午约莫是要下雨的,出城不便,干脆改日再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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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内阁待了半日,齐辰又去了兵部衙门。
接连好几个时辰的议事早已让兵部议事厅里的气氛焦躁不已,大家吵也吵完了,说也说够了,战事却还未能商议出个最合适的结果。
太尉赵民是个老烟枪,除了上朝之外,平日里腰间总挂着旱烟袋子,走到哪里抽到哪里,内阁、兵部议事时,满屋子抽的烟熏火燎,手下将领和朝臣们回回都被熏的头昏脑涨,但碍于太尉大人的身份敢怒不敢言,最怕跟太尉坐在一个屋子里议事。
但也有一种情况除外——安南王在场时。
只要安南王在的地方,太尉大人总能克制很多,实在克制不了,他也会选择找个机会到外面抽一袋子,绝对不敢在室内当着安南王的面儿抽,至于为什么呢?
一来是安南王位高权重胜过他,二来……他的烟杆子被安南王当面撅过三回。
一根黄檀烟杆,一根青冈烟杆,一根黄铜烟杆,根根是他的心头肉,有一根算一根,全都被撅断了。
太尉大人欲哭无泪,找安南王理论吧,安南王是个闷葫芦,他在那说的口沫横飞,安南王只冷眼相待,毫无波澜;想找安南王动手吧,太尉大人老胳膊老腿儿还真不是他对手……什么?安南王不敢对他动手?
呵呵,你们怕不是没见过安南王有一年在殿上直接把一个搬弄是非的御史踢断了腰的样子。
世人皆知,安南王的字典里,就没有‘不敢’二字!
什么什么?
还可以找陛下理论?
呵呵呵,且不说为了根烟杆子闹到陛下面前有失体统,就算太尉大人真豁出脸皮闹了又能怎么样呢?
举朝皆知,陛下宠安南王比宠自家儿子都狠,知道安南王动手撅了太尉的烟杆子,说不定还会心疼安南王撅烟杆子的手,直接下旨让太尉从此戒烟呢。
凭着陛下以往对安南王纵容宠爱的轨迹来看,这样的事情发生的几率非常高,太尉可不敢冒这个险。
所以呀,打不过惹不起,太尉大人吃了亏以后终于学乖,不敢在安南王面前抽烟了。
衙门的后厨送来了些供议事官员们点饥的吃食,就是一些几十年如一日的茶水点心,干巴巴,寡淡淡,让人看着就没什么胃口。
所以大部分的官员对于这时候衙门提供的吃食是没有期待的,除非实在饿的不行,一般情况下,几乎没人愿意正儿八经的坐在里面吃。
这个时候,有人选择到茶间小坐喝喝茶聊聊天,有人选择到院子里去看看花草树木养养眼睛。
议事厅中也就剩下那么寥寥几人,齐辰坐在主议官的位置上闭目养神。
太尉赵民在外过了烟瘾后回来,坐回主议官下首第一的位置,看了眼双手抱胸,面若寒霜的齐辰,硬是把涌到喉咙口的咳嗽给咽了回去,跟坐在对面中间喝茶的安定候裴城交换了个无奈的眼神。
议事厅大门涌进一帮人,都是些在议事厅中做文书记录的知事,只见他们簇拥着一个春风满面的年轻人进门。
那年轻人是年初刚被提拔上来的兵部左侍郎李青,李青两只手里都拎着个硕大的食盒,他将食盒放在议事厅窗边的案桌上,食盒里有四只特大号的瓦罐,瓦罐装是喷香扑鼻的乌鸡汤。
在跟着他进门的那些年轻知事们七手八脚的帮忙之下,李青亲自把汤从瓦罐里盛出来,一碗一碗的端送到议事桌上的大人们面前。
“我夫人善厨艺,今日给我熬了些鸡汤送来,有很多,请诸位大人一并尝尝。”李青客气的回。
第一碗自然摆到齐辰面前的桌上,然后才依次分下去,太尉赵大人正觉得腹中有些饥饿,又不愿吃兵部供的点心,鸡汤来的正是时候。
“哟,你这才刚娶妻,新婚夫人够贤惠的。”太尉端了汤碗就喝了一口,连连点头:“味道真不错,鲜。”
李侍郎像个毛头小子似的傻笑了两声,然后又去给其他同僚分发鸡汤去了。
太尉这边开喝,其他官员也就不客气了,一时间议事厅内赞誉声不断。
齐辰睁开眼睛,见议事厅中人手一碗汤,他面前也有一碗。
太尉见他醒来,举了举碗解说:
“李侍郎新婚夫人送来的鸡汤,味道真不错,王爷尝尝。”
齐辰往刚坐下和大伙儿一起喝汤的李侍郎看去一眼,李侍郎赶忙起身对齐辰拱手:“王爷若不嫌弃,请尝尝内子手艺。”
齐辰端起面前的鸡汤碗,舀了一勺送入口中,见李侍郎还站在那里看着他,似乎在等着他评价,齐辰这才对李侍郎点了点头:
“嗯。”
尽管只有一个字,但能得安南王一个肯定已是难得,李侍郎心满意足的坐下。
不得不说,今日因为夫人的一碗汤,着实让李侍郎在同僚们面前露了一回脸,李侍郎欣喜之情不俞言表。
太尉喝着鸡汤,忽然问了句:
“李侍郎是新婚吧。”
刚刚坐下的李侍郎再次起身,回答太尉的话:“是。”
太尉点了点头,又说:“夫人据说也是高门大户出身的嫡小姐。”
“是,清河崔氏。”李侍郎对于自己夫人的身份还是很满意的。
“确乃名门世家,教出来的女儿就是贤良淑德,李侍郎有福啊。”太尉喝完了鸡汤,对李侍郎比了个手势,让他坐下说话不必拘谨,转而又看向主议官位置上正在喝汤的齐辰:
“说起来,咱们王爷也是新婚。辰王妃是谁家的来着?”
旁边有人小声提醒:“据说是承恩伯府的。”
太尉眯着眼睛想了好一会儿才做出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
“哦~~承恩伯府啊。就是那个已故荣安郡王妃的娘家吧。哎,我可记得那荣安郡王妃当年是得了疯病突然去世的,自家姑奶奶死的不明不白,唐家的人当年连问都没敢问就随随便便揭过去了。王爷这千挑万选的,竟还选了个唐家的姑娘做王妃,真真叫人费解。”
太尉仗着自己身份高,有些常人不敢在齐辰面前说的话他都敢说。唐家的陈年旧事已经很多年没人提起了,如今齐辰娶了唐家的女儿,就更加没人敢在他面前提了。
齐辰将汤碗放下,冷漠回了句:
“本王娶谁做王妃,与你何干?”
太尉被当面噎了,自讨没趣叹了口气,到底没敢跟齐辰正面起冲突。
喝完了鸡汤,会议继续,从申时到酉时才算告一段落。
众大人们走出议事厅,三两成群的说话往兵部衙门门外走去,他们出议事厅的时候还没下雨,谁知走到衙门口,骤然暴雨倾盆。
来兵部的好些大人都是骑马来的,一下雨就瞎了,要是不想淋成个落汤鸡,就只能继续在兵部衙门等着,或者让随从回去准备车轿,总之要耽误工夫。
此时夜幕降临,介于要黑不黑之间,还不知要等多久,个个站在檐下发愁。
齐辰当然也是骑马而来,他抬头看着雨势凶猛,出门前说好差不多这时辰回府,若是晚了,她又该等急了。
正犹豫着要不要干脆冒雨回去的时候,一声清脆柔婉的声音自雨中传来。
“王爷,妾身来接您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