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7)
被手/枪顶着脑门的男人愣了片刻,随后却朝着沢田纲吉一笑。猩红的眸子一闪而过了然一般的光芒。
“沢田君,是吧?”森鸥外很快便喊出了他的名字。他微眯起眼睛打量着这个初次见到照片便给他留下深刻印象的男人,接着道:“看到你还活着真是太好了。”
就像是被触及了沢田纲吉的某处禁地,他咬了咬牙齿,毫不留情地以手/枪的手柄砸向了对方的额头。
男人的脸随之被打向了一旁,被砸过的额角立刻绽开伤口,鲜红的液体从中汩汩流淌。
“森鸥外,你愧为一个家族的首领。”沢田纲吉收回手。手/枪在他的手中灵活地翻转角度,重新变为以枪口盯着他的头。
“不重要的东西可以不留情谊地丢掉,只为了一个虚无缥缈、根本不一定能搏得的东西。”沢田纲吉回想起了八月末的时候,在黑蜥蜴接到那次任务。
排除了异能力者,挑五名考核成绩优异的成员前往东京,劫持押送乌丸莲耶的警车。
成则安之,不成也无所谓。没有异能力的普通人,一抓一大把,上哪里都可以再找来填补空缺。
“他们为组织奉献生命,而他们又得到了什么呢?”沢田纲吉轻轻摇摇头,露出了几近悲悯的目光,“你不该做个首领的,森鸥外,你并不适合。”
黑发的男人大约是被这一番话语震惊到了。
在位八年,他还是头一次听到有人如此评价自己。
以一种,近乎于幼稚的想法来指责他。
森鸥外再度笑了。
淋漓的鲜血顺着额角一路流淌,越过他的眼睛,大段大段地再从下巴处滴落。
“沢田君。黑手党不是慈善救济组织,亦不是在玩过家家。”男人抬起头,“有得必有失,从未有任何一名成员的牺牲是无意义的,而我由衷地敬佩着那些为组织奉献生命的人。”
尽说些漂亮话。
真是个虚伪至极的家伙。
沢田纲吉隐约觉得嘴角在抽搐。
他竭尽全力地控制住自己没有按下手/枪的扳机,压抑下了此时体内怒火中烧的状态,深深地吸了一口气。
“我没有功夫在这里和你探讨身为家族首领的意义。”他扫了一眼一副皮笑肉不笑模样的森鸥外,突然觉得这比初见时太宰治那副咄咄逼人又虚与委蛇的模样还要令人生厌。
“太宰治呢?”他再度问道。
森鸥外轻叹了一口气,“太宰君的话,已经离开了哦。”
“今天可真是多灾多难啊。”他看了一眼碎了一大半的窗子,有些心疼地摇了摇头。
高处的冷风直往办公室里刮,卷起了大叠大叠的文件,白色的纸张在这间破碎的屋子之内四下纷飞。
“我上午只不过是请太宰君来喝杯茶叙叙旧,结果太宰君也是像你这样对待我呢。”森鸥外耸了耸肩膀,“不巧的是他刚刚离开没多久,如果你是想找他的话,还是另寻他处比较好呢。”
沢田纲吉沉默了半晌。
他还是以冰冷的目光凝视着森鸥外,但是超直感却在提醒他,这个狡猾的男人所言非虚。
看来太宰应该是安全的,就是不知道他现在跑去干什么了,电话也没有响过,到目前为止都还没有联系过他。
但是,既然来都已经来了。
趁着这个节骨眼,刚好把之前一直想办的事情办了。
“【书】呢?”纲吉问。
对面的红眸男人又一次呆愣了片刻,随后就像是遇到了什么极度可笑的事情一般,大笑出了声:“起初我听说太宰君在和一个人同居,而且和同居人关系很亲密的样子时,我还半信半疑。”
“现在看来,你和太宰君在某些方面还真是相似啊。”森鸥外轻叹了一声,转而又露出有些好笑的表情。
他毫不在意那还对着他脑门的枪,自顾自地更换了一个较为舒适的坐姿,将双手交叠了起来,幽幽道:“【书】从来都不在我这里,沢田君。”
“太宰君刚刚和我讨论过【书】的碎片在何处这个问题。”黑发红眸的男人说。
不在?
听到这个回答的时候,沢田纲吉没能忍住,有些呆滞地眨了眨眼睛。
“是的,不在。”森鸥外摇摇头,叙说着事实,“我所知的那枚碎片,想必已经在你和太宰君的手里了。”
假的?
不,是真话。
这个男人说得是真话。
沢田纲吉收回□□,突然感觉大脑一片混乱。
碎片在横滨,这是那本书不完整的意识亲口告知他的线索,绝无可能会出错。
可是,碎片如果不在森鸥外的手里,那又在哪里?
纲吉再度看向脸上挂着微笑的男人,“把你知道的,全部告诉我。”
“沢田君。”
“老实说,我知道的东西其实不多。”男人缓缓地说道,“不过有关于【书】的传闻,你知道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流传在横滨的吗?”
纲吉没说话,以冷酷的眼神凝视着男人。
“八年前。”森鸥外说。
“八年前的时候,【书】的故事才成为了横滨的都市奇谈,有关它的传说,也都是从八年前才开始为人所知的。”
“实不相瞒,那个时候,我也只是个没有正式营业执照的地下医生而已。”一席黑衣的男人默默地站起身。
“八年前,躺在病床间的老首领知道自己命不久矣,迫切地寻求着各种各样的治疗方法以延续自己的生命。直到有一天,他听到了有关【书】的传闻,于是他下令上一代的干部。他的得力左右手相田镇成为他找寻【书】。”
“而就我所知,老首领应该并没有得到书。”说到此处,那双犹如鲜血一般的眼眸滑过一缕流光,“因为,我亲眼见证了老首领的死亡。”
“相田镇成,也在寻找【书】的过程之中,被另一位干部,你认识的,就是现在正在经营ric的樱田勇,被他杀掉了。而有关于【书】的踪迹,便也成为了不为人知的秘密。”
“相田镇成......”纲吉回忆起那天在仓库里碰上的,杀伐果决的男人。
在追踪相田镇成的途中,他还碰上了被绑架的樱田先生。樱田先生身上大大小小的遍布着各式伤口,想必正是拜相田镇成所赐。
太宰也说过,不知此人为什么回归横滨,但是之所以被警方追捕还频频停留,正是因为目的还没有达成。
“那片一直在横滨的碎片,我一直认为是被什么人藏起来了。”
“沢田君,我知道的事情,暂时只有这些了。”男人的话音落地,犹如高塔之上的时钟发出了沉重的鸣音。
沢田纲吉定定地矗立在原地。
直觉告诉他,这些事情和相田镇成一定脱不了关系。
也许只要能够找到相田镇成,就能得到有关【书】的消息。又或许说不定,这个人早在八年之前就找到了【书】,只是并未将其交付给上一任首领。
但是又是发生了什么事,才让樱田先生与相田镇成进行死斗呢?
纲吉记得,樱田先生有一位故去的妻子。
但是时间对不上。
怜叶今年五岁,他的前妻最早也是逝世于五年前。而他想要杀相田镇成却是八年前的事情。
不对,还是有什么东西没有串联上。
是什么?
是什么啊!??
“沢田君。”森鸥外的声音将他拉回思绪。
“你的呼吸频率比成年人普遍要高上一些,脸也带着异常的红色,说话时鼻音严重。”
男人微笑着直视他,问道:“是感冒了吗?”
以前还真是当医生的啊。
纲吉转而瞪视了对方一眼,冷笑道:“不劳你挂心。”
“就当是感谢你对太宰君的照顾,我就稍微再给你一个提醒吧。”森鸥外一路绕过破损惨重的办公桌,越过地面的玻璃碎片一路走到沢田纲吉面前。
“太宰君现在,想必就在ric。”他抬起手,完全就是在以一副长辈的姿态轻轻拍了拍纲吉的肩膀。
纲吉立刻甩开了男人的手,满脸厌恶,“你有什么立场替太宰感谢我。”
沢田纲吉知道太宰初来横滨的时候,是被这个男人捡到医务所慢慢养大的。
但是。
“身为前辈,身为医生,你连教会一个孩子生命是多么的宝贵都做不到。”沢田纲吉一把拎起眼前之人的衣领,恶狠狠地瞪着双目,“你有什么脸面惺惺作态地装出一副长辈之姿?你又凭什么替太宰来感谢我?”
“你不配。”他松开了森鸥外的衣领,对方因着惯性倒退了几步。
沢田纲吉走到破碎的窗边,再度侧过身。他望向那个停滞在原地的男人,轻轻摇了摇头:“你不配,森鸥外。”
话音落下,他的掌间点燃了绚丽夺目的火花。
然后他一脚踏出这座横滨最高建筑物的顶层之屋,火焰将他的身影包裹,他的身体却在下坠。
失重的不适将他整个人吞没。
这栋高楼无数的窗户在他的眼前划过。起初还能数清自己是到了第几层,后来,那些窗户的形状连接在了一起,变成了一条颀长的宽带。
冷风从下方吹上,他单薄的宽袖上衣在风中勾勒出他双臂的线条。
而他就这么闭着双眼,大张着双臂,体味着这漫长却又短暂的时刻。
啊,原来,从三百米的高度一跃而下是这种感觉。
人的一生如此短暂,生命分明宝贵无价。
太宰治,你为什么不懂呢?
高空之中,有几滴水珠从男人紧闭的眼中溢出,很快飘散在了空中。
即将坠地之时,沢田纲吉加大了掌心的焰压,转而腾空翻转,身姿轻盈地落在了地面。
地面围堵着大片黑压压的持枪人群。
都是港口黑手党的人。
一群人气势汹汹地将枪口全数朝向了他。
金红的火焰在风中飘逸,却又愈演愈烈,仿佛只要他简单地一挥手,这些人顷刻间便会被火焰吞噬。
“让开。”他说。
作者有话要说:今天日六好像......(默默看了一眼时间),我尽力吧x
纲吉:对牛弹琴
森先生:鸡同鸭讲
笑死,这两个人根本没法一起讲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