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寰宇的宝剑抵上褚锦心的脖颈,剑锋挑起一道紫色光束,解开了褚锦心喉咙上的封禁,沉声问道:“说,三花庄在何处?”
“我、我不知道。”
剑又像褚锦心的喉咙正中深入一些,温润的鲜红溪流蜿蜒而下,在褚锦心白皙秀颀的脖颈间绘出一条殷红蛇影。
看来秦寰宇果真不会因她身为女子而手下留情,褚锦心拼命挺直脖颈向后倒去,可这样做的后果是,秦寰宇的剑锋又向前深入一寸。
铮亮的剑身眩精耀目,晃得褚锦心心惊胆寒,惊恐无措道:“是真的不知道,只知道褚掌门来自三花庄,是三花庄的村长。”
鲜血的溪流沿着秦寰宇的剑锋涓涓沾染了剑身,褚锦心甚至能感觉到自己生命正随着这耀眼明艳的液体一同流逝,央求道:“真的,我只知道这么多了......不然,不然你问栾成霜,她跟在栾掌门身边,兴许会比我知道得更清楚些。”
栾成霜面不能动,一双锐利的眼珠子冷冷地滑向褚锦心,透出舐血无比地凶狠和憎恶。
这表情吓坏了褚锦心,力避着栾成霜的视线,心道:即便眼下逃躲过去,日后还是要在?华派脚下讨生活的,切不可将话说尽、将路堵死才好。
“不、不然,你们去抓褚桑和褚荣兄弟二人!他们跟在褚掌门身边最久,是其亲信羽翼,罪恶累累,书罪无穷......不不,是心腹爪牙!爪牙——!”
看得出褚锦心贪生畏死,恨不得掏心剖腹换得一次偷生之机,只是那挑灯拨火、弃信忘义不惜出卖同门的做派,是秦寰宇容不下的,索性紫光一闪翻转剑身,以剑柄将其声音再次封禁。
陈朞问道:“对了,姚碧桃怎么办?看起来已神志不清。”
秦寰宇拂袖转身,冷淡道:“同是亡人自存之人,你我亦不屑动手。天理循环,报应分明,不如一同交由上苍。”
上苍?秦寰宇,殷揽月......你们还真该拜鬼求神,求其庇佑,算来藏在雪松萃里的枉思佞亦该是毒发的时候了......
栾成霜身僵如木,眼角和嘴角却露出轻狂傲睨之气,那神色细微,却逃不过摘星术的眼睛。
陈朞感到一股莫名凉意传统着他的身体,不知栾成霜已落魄至此,还有什么是她轩轩甚得的。
那边,秦寰宇不欲在此纠缠,长剑如风,负芒披苇,带上揽月和娄皋长驱藏名山深处,斩关飞渡,势不可挡。
陈朞尚存犹疑,不放心地回首又往栾成霜被封禁处望了一眼,栾成霜和褚锦心仍身姿僵直地静静站在那里。
陈朞对栾成霜方才的神情仍有几分猜忌,但时间紧迫,怕汪翰去唤的追兵来袭,便转身纵身去追秦寰宇三人。
小葵也一路蹦跳紧随在揽月身后,不时小心绕行过秦寰宇身边,依旧对他有种莫名的畏惧。
而栾成霜那似乎噙着一抹若有若无的笑容嘴角,却入画面一般不断浮现在陈朞脑海,这诡异表情背后,不知还蕴藏着什么阴谋。
“唧唧吱吱——!!!”
前方小葵突然停住脚步,一只独眼失神一般转看向一处布满荆条蒺藜的山径方向,嘴角馋涎欲滴,看上去像是受到了极大的诱惑。
“小葵——?”揽月畏其掉队,急声催促。
然而小葵像是受了来自那条幽深小径的诱惑,涨红了眼睛直勾勾地盯着那个方向挪动着脚步,沉湎于其间,根本听不进任何话去。
陈朞拧眉道:“青魇飨鬼能受此诱惑,难不成这荆条蒺藜后面有人类莫大的怨恨?”
揽月茫然道:“不知道啊,上一回见小葵如此,还是遇到......”
秦寰宇接道:“黎普。”
揽月应道:“对,还是遇见黎大哥,还有岭头村祠堂里患了疫毒的村民们。”
陈朞脸色一冷,问道:“你们的意思是,那边山中有凡人?!”
“这......”揽月也不敢肯定。
含光子分明是说过的,藏名山里荒无人烟,可是从小葵的反应来看,不但内里应藏有活人,且怨恨极大,否则小葵绝不会像一般青魇飨鬼一般贪食、不堪诱惑。
秦寰宇眸光冰冷,厉声问道:“陈朞,摘星术可能看到?”
“看不到,距离尚远,不在摘星术拢获的范围。”
“不然......不然,我们去看看,万一真有生人在此,遇上山魈必会遭劫。”
三人再算上娄皋一个孩子,本就皆是碧血丹心的浩然之士,虽说事态紧急,却也无法任百鬼众魅横行、木魅山鬼作乱。
秦寰宇面色冷峻,高然遥望一眼“天门”方向,空气里弥漫着压抑沉重的气息,似乎正在面临一个极难抉择的问题,冷峻刚毅的面容如今看来,更加地棱角分明,朗逸无比。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秦寰宇身上,期待着他作出决断。
秦寰宇知道,即便就此离去,怕是几人心中都难免会有一份愧责难了却,于是点头应道:“陈朞,由你开道,咱们速去速回。”
“好,交给我。”
陈朞和秦寰宇不过两日相处,便已有了默契,相辅相成,胜似莫逆。
这样的默契神会,反而是揽月和娄皋看不懂的,不过一夜之隔,谁也瞧不明白秦寰宇和陈朞二人间发生过什么,为何会乾坤扭转,有此大变。
但迫于眉睫,不可延缓,四人转身倒向,朝着小葵昂首嘶鸣之处电掣风驰,快步疾进。
头顶烈日当空,山中却泛起雾霭,笼上蒙蒙云涛,有着些许疾风横雨之兆。
陈朞步伐矫健,身法凌厉,一袭白衫长足骎骎很快便隐没在山野浓雾间。
九重云霄时消时凝,飘飘悠悠,总有些扑朔迷离的诡异感。
秦寰宇本是顾及着身后揽月和娄皋精元体能不济,故而才令陈朞孑然独自上前探路,但也知在此藏名山中孤军独战,单枪匹马是最冒险的,若不是仗着陈朞有摘星术在身,秦寰宇也不敢轻易作此安排。
好在揽月和娄皋是个比想象中更加耐苦能撑的,二人也明白陈朞孤舟独桨的险处,脚下没有丝毫懈怠,一路直追紧赶,竟然不落秦寰宇几分,实在令人肃然感佩。
在接连穿行过几处峭壁陡岩后,三人蓦地发现陈朞的身影竟然停滞在前方一棵歪脖子松树下,衾影独对,远远望去竟然有些萧然之感。
“陈朞。”
秦寰宇的声音响起,陈朞没有回头,而是背对三人作出一个不要靠近的手势。
三人惊疑不解,秦寰宇便暂将揽月和娄皋留在原地,自己疾步上前迎了过去。
“怎么回事?”
“你瞧那边。”
陈朞朝着前面下方一藤蔓遮掩的深沟方向微挑下巴,示意给秦寰宇看。
秦寰宇可没有摘星术,只能侧身挤过一处狭窄的石壁缝隙悄声往下窥视,地势一高一低,却雨雾变幻,阴翳蔽日。
加之藤蔓枝条太多,一时倒也分辨不出什么异样,只是觉得风中夹杂着血腥臭气。
陈朞提醒道:“看脚下。”
秦寰宇这才发现,自己脚下正站立的地方竟然是一处山洞的洞口顶端,难怪脚下阴风嗖嗖,秦寰宇心里即刻有了几分数,低声道:“山魈洞?”
“对。”
“几只?”
“三只。”
陈朞的脸涨得通红,竭力让自己的语言保持平静。
“三只?”
秦寰宇不是在重复陈朞的话,而是觉得吃惊,按说三只普通山魈对陈朞一人并非大的问题,不知他为何站在此处不直接将其击杀。
“小葵——!”
小葵按捺不住对“美食”的渴求,腾跃着跳上前来,被追上前来的揽月一把拉住。
揽月抱歉道:“抱歉,我和娄皋没能拉住小葵。”说着又探身往下瞧了一眼,问道:“怎么?是不是下面有人?”
陈朞白皙的脸上乌云密布,隐隐夹杂着淡淡忧郁。
揽月随之笑容顿消,双眉紧锁道:“出什么事了?”
陈朞紧绷着脸,嘴唇翕动却不知该如何回答,只是拉了秦寰宇道:“你跟我来,揽月和娄皋留在这里。”
秦寰宇立刻知晓定是陈朞的摘星术看见了什么,毫无犹豫,随陈朞一同纵身跃下洞去,潇洒干练。
一只秃鹰盘旋在头顶苍穹之下,山麓野郊,草木簌簌作响,揽月不由地倾摇懈弛,心绪不宁。
山魈洞并不深,洞口衰草连天皆被血迹浸染,从新鲜程度上看来应是不久,映着苍翠碧草,如同绽放着的殷红花朵,凄静馝馞。
洞口鞫为茂草,杂草塞道,草木和地面上有被重物拖碾压曳过的痕迹,像是同什么东西在此经过了殊死搏斗。
再无他人,秦寰宇直言问道:“你都看见什么了?”
“你看这里。”
陈朞用剑拨开一丰草叶茂处,草叶脉络间竟然夹着一根白森森的指骨。
“白骨露野,此处有人!”
陈朞以滇河剑指着洞内道:“不止如此,那几个人怕是已遭不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