嘈杂的包厢里，烟味、酒味无所顾忌的纠缠。
浓妆艳抹的女生举杯碰了一下，“唉，赵野，那宋盈真会来？”
杯子清脆的碰撞声散开，赵野扯着笑。
拨了个电话，“到哪了？”
他故意开了免提。
“五分钟。”
久味居外，谢一昊找地方停了车。
宋盈很自然地挽着他的胳膊。
“304房间。”
原本以为谢一昊不会跟她来的，没想到，他竟然来了。
谢一昊把钥匙揣进兜里，冷冷拨开她的手。
“宋盈，别自作主张。”
毫无温度的提醒。
宋盈讷讷拿开手，眼角瞥了他一眼。
在她面前，永远的，他都只是凉薄的神色。
暮色西沉，楼宇间的天幕成了淡淡的粉蓝色。
她想起上车前。
谢一昊看那个女同学时的神情。
胸中那股压制的潘多拉，似乎下一秒就要爆发出来。
翻天灭地。
门口的服务福九十度弯腰，“欢迎光临。”
宋盈定了下神，走正身子。
又是那个冷艳的大美人。
推开门。
赵野边上坐了两个美女，亲昵玩着猜拳。
见她进来，包厢里早有男生吹起口哨。
意味难明。
赵野叼根烟，炫技似的吐纳烟圈。
左右炫耀道：“看到没，星一中的大美女！舞蹈社的社长！叫她来她就得来！”
他边上的人，嘻嘻哈哈大笑。
“星一中就tm是个屁！”
后脑勺的伤疤牵扯着神经，一笑就痛。
他呸了一口，“还有什么狗屁谢一昊…”
双扇推拉门被人从外面推开。
他嘴里的人，手里转着个很小的魔方出现在门口。
嘴里的烟还没吐出来，呛得他脸上涨红。
“啪”地一声，魔方归位。
赵野莫名一抖。
上次谢一昊这个动作后，自己被他揍得躲了好多天。
桌上坐着的不少男生，学者港片里的动作。
抹抹嘴站起来。
谢一昊嗤了一声，“宋盈，你是眼瞎还是心瞎，来这种败类人渣的饭局。”
赵野摔了个杯子。
包厢里剑拔弩张。
宋盈发觉到了不对劲，退后扯了一下他。
“他们人多……”
谢一昊眯着眼，盯着赵野，“上回去医院算你跑得快，孙靠那笔账，是时候算算。”
赵野大笑，“谢一昊，你要来找死，可别怪我没提醒你！”
使了个眼色。
有几个洗剪吹得了授意，开始活动着手腕。
瞧着眼前这场景，宋盈后悔了。
她知道谢一昊和赵野有恩怨，也知道两人十月份的时候还打过一架。
但是总以为自己能劝服两人。
她觉得以赵野对自己那股热乎劲，起码会听她几句。
眼前情况告诉她，大错特错。
*
温黛黛踩着铃声进的教室。
刚坐下就喘个不停。
陈晓菁比她先到，早帮她把试卷找了出来。
耐不住好奇，陈晓菁趁着自习老师走到前排。
举书挡着脸问：“黛黛…你觉不觉得……谢一昊有点奇怪？”
温黛黛的呼吸还没调整过来，额侧鬓发被润湿不少。
她举着水杯，“嗯？”
陈晓菁老鼠似的挪进些，“我觉得，他好像特别关心你。”
自习老师转去别的班。
陈晓菁胆子大了许多。
“特别是刚刚在车上……”
温黛黛脑子里闪过刚刚校门口谢一昊的笑。
有点霸道，有点傲娇。
还有点……
可爱。
她被这个想法吓一跳。
回过神来，才发现自己举着水杯忘了喝水。
温水撒了半张卷子。
“你说是不是啊黛黛？”
她拿纸吸干水分，移开陈晓菁追问的目光。
“他一直不都是这样吗？”
霸道、无赖、强词夺理…
好在陈晓菁也没再八卦。
她的心思已经转移到了陆修齐上。
潘逸飞的生日会康敏佳都去了，但陆修齐没去。
这个才十六岁的学委，和谁关系都不好。
温黛黛瞧着她长吁短叹，强制她赶紧写政治题。
但是自己的卷子，却怎么都看不进去。
*
梦境总是毫无逻辑可言。
这晚，温黛黛以往全是书山卷海的噩梦里。
出现了一个更大的噩梦。
——谢一昊。
他穿着现实世界里，很少穿上身的校服，把她堵在学校跑道。
“温黛黛，你是不是喜欢潘逸飞？”
在得到她否定回答后。
比她高许多的谢一昊弯眼笑，凑近逼问：“那么，我呢？”
他身后的天幕挂了一轮玉盘似的明月。
谢一昊的眼睛，像夜空里的星星。
场景骤然变换。
校服的少年变作陌生的男人。
一身西装革履，抢过她手里的菜自己拎着。
“温黛黛，你是不是喜欢我？”
梦里那个不熟悉的自己，屈指敲男人的额头。
笑着说“不是”。
男人佯做生气，把厨房的菜板剁得砰砰响。
自己的小心思得逞，她挑了块糕点塞进男人嘴里。
“骗你的。尝尝甜不甜？”
男人把糕点放到一旁。
灵巧的舌头撬开她的唇。
双手扣住她的头，唇齿用力。
“不如你。”
梦中惊醒，她开了台灯看了眼时间。
3:32。
凌晨十分。
月光融在蓝色窗帘上，落进一帘幽梦。
温黛黛心跳快了许多。
烦躁像无数枝蔓将人重重包裹，挣脱不开。
以前她从来都不会这样的。
梦里后面这个男人她不认识，但她知道那是谢一昊。
她没看清他的脸，但看到他手背上的刀疤。
以及，他的魔方。
*
第二天，温黛黛帮他买了早餐。
但他并没有出现。
做完课间操，学校广播没让大家走，说有事情要通报。
校广播电台里的声音由学生变成了老师。
广播里哗啦了一阵，分管校纪律的李校长冷冰冰开口：“下面通报一则恶□□件。”
站在前排的温黛黛，莫名往后谢一昊的位置看了两眼。
“十一月八日晚七点半，高三七班谢一昊和外校学生打架。情节严重，影响恶劣。
该同学屡次违反学校校规校纪，迟到早退、打架斗殴、不服从管教，现给予该生留校察看处分。若再有此类恶□□件发生，将直接以予退学处理……”
副校长还在念着。
温黛黛低头沉思。
明明昨天她走的时候，谢一昊还是好好的。
怎么又会跑去和人打架了？
他那个脾气，不知道有没有受伤。
她想的入神，丝毫没注意到陈晓菁在叫自己。
回到教室，谢一昊竟然已经坐在了位置上。
温黛黛情不自禁拨开同学，几步走到他桌前。
“你…你有没有受伤？”
学校给了那么大的处分，肯定是情况很严重才会这样。
谢一昊啃着面包，转移了话题。
“你没帮我买包子。”言语间颇有些怨气。
似乎刚才广播里的那个人，完全和他无关。
温黛黛盯着他，“你有没有受伤！”
“没有土豆牛肉馅的？”
两个的问答完全不在一个维度。
温黛黛瞧着他大口吃面包的样子。
脸上、头上，似乎都没有受伤的迹象。
“包子冷了，不能吃了。”
谢一昊点头，“明早，要破酥包。”
徐向东几步蹿上来，“昊哥，你昨晚又碰上那孙子了？”
谢一昊一口吞完面包，擦了擦手。
“不是碰上，是找上。”
班上的人对谢一昊的这些行为已经见怪不怪。
对他，基本采取敬而远之的态度。
徐向东着急，“那怎么就会捅到榔头老李那去了！”
以前也打过不少架，最多也就是个通报批评。
哪里像这次，直接就留校察看。
这要是再有下一次，就直接滚蛋了。
谢一昊动了下肩膀，语气薄淡。
“打架的时候，老李和隔壁学校领导就在隔壁吃饭。”
“靠！这什么运气！”
他一脸无动于衷，笑道：“所以我今早出门顺手买了张彩票。”
看他还能说笑，温黛黛缓了不少。
上课铃声很快响起。
数学老师抱着卷子来发。
上了半节课，她完全不知道老师在讲什么。
犹豫了半天。
她故意把铅笔推到地上，趁着弯腰去捡的时候，把便签递到谢一昊桌上。
【怎么又和人打架了？】
不到一分钟，身后人戳她的背。
【无聊。】
【通报批评是最后一道红线。】
【so？】
在问句的后面，谢一昊还画了一个欠揍表情。
温黛黛却真的认真想了起来。
自己这么关心他做什么？
见温黛黛迟迟没把便签传回来。
谢一昊等得不耐烦，干脆拿起数学作业本写了递过去。
明目张胆。
【怎么不继续了？】
看着她像个小大人教育别人的样子，真是有趣。
过了一会儿，她递了过来。
只有四个四。
【专心上课。】
*
很快，星一中学生盼星星盼月亮的秋游落樱山终于来了。
班上同学按自愿组队。
男女生搭配，老付明显的重女轻男，男生一大早要负责去买吃的。
潘逸飞原本想和温黛黛一组，但早被谢一昊捷足先登。
老师把大家的手机都发了回来。
一早，温黛黛的手机就响个不停。
隔几分钟就打个电话来。
说要不要吃这个，一会儿又说那个好像也还好。
连和谢一昊一起的徐向东都受不了了。
“昊哥，您这样搞得像是个妻管严！”
说到这个，谢一昊在水果摊前掂着个金黄橙子。
想起第一次遇见她的时候。
她帮他止血。
因为紧张，脸色被橘黄的路灯映得十分慌张。
那会儿她就一直咳嗽。
她好像真的有支气管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