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厅里气氛有些沉寂,路恬看着路士源和路士洪两人不太好看的脸色,小小的反思了一下。
她刚刚提到了费氏,加上费荣尉是两人的亲舅舅,确实有点不应该。
“好了,吃饭吧。费家的事情皇上自有定夺,等着消息便是。”
路宏康不想让自己的儿孙因为那些外人的事情再闹出什么矛盾,所以,看着气氛不对,赶紧出声。
他知道路恬没什么恶意,就是想知道他对这件事怎么看。
费氏的事情过去太久了,加上路恬与士洪他们也不亲近,甚至都很少见面,顾忌刚刚那一瞬都忘记了费氏是他们的母亲。
路恬没什么感觉,听到路宏康的话,点头,“好,吃饭。”
拿起筷子,路恬大口的吃着。
可能好久没聚这么齐用膳了,也可能多了一个路恬,总觉得跟平常有些不一样。
众人吃到一半,那边没怎么吃东西的路士源放下筷子,看向路恬。
“恬恬。”
路恬嘴里还嚼着一根菜,听到喊她的声音,微微转头,“啊?”
路士源脸上带着几分严肃,“我算不算你的二叔?”
“恩?这是什么话?”
路恬嘴里吃着东西,眼底神色忽闪。
“你能不能帮我一个忙?”路士源看着路恬,有些不好意思,却还是直接开口。
路恬微微挑眉,“让我帮费家?”
除了这个,她想不出路士源还让她帮什么忙。
“是,但,只希望你能让皇上给费家留一丝血脉。不管是嫡出还是庶出,留下一个就好,可以吗?”
路士源说完,看着路恬,眼底甚至带上几分祈求。
当然,除了求路恬答应,路士源也做不了别的。
经过那么多事,现在的路恬已经不是他能得罪,更是他不愿得罪的人。
他只希望路恬能够看在爹的面子上,随便救下费家的哪个人都好,哪怕是庶出。
路恬听完,脸上倒是没什么表情,
缓缓转头看路宏康,“路大人觉得我应该救吗?”
这一次路宏康被抓回来,那些路家的男子定然都会连带着被追究,十有八九是死刑。
若是费荣尉不逃跑,皇上说不定会从轻处罚,给他一条生路。
而费荣尉选在这个时候逃离,让皇上更加恼怒,定然是非杀他不可了。
就算现在没有功夫管这件事,等灾情一过,皇上定然会腾出时间收拾费家的事情。
路宏康听到路恬问自己,转头,又把这个问题丢给路恬,“你想帮吗?”
路恬笑着摇头,还没开口,那边路士源脸上就多了几分紧张,以为路恬是拒绝。
“我无所谓。”
四个字,让路士源紧绷的心瞬间又回来了。
那边路宏康看着路士源的眼神,转向路恬,“那就帮吧。”
他也不想做一个无情的人,能帮的话就帮吧。
费家之前是做过不少错事,但,费氏已死,现在的费家也几乎走向灭绝。
看在之前的情分,帮费家留一丝血脉在这世上,也算全了之前的姻亲情谊。
路恬耸肩,抬手夹菜,很随意的应下,“可以,完全没问题。”
完全可以,路恬应下了,这件事也算确定下来。
相信皇上会给路恬几分宽容。
路士源道谢,好像刚刚路恬无意间提到费氏的事情,他完全没有听到一般。
桌上没有人再说话,这时,路昉开口了,带着几分怯怯。
“路恬,那个,我娘最近帮我定了一门亲事,你有空能不能帮我看看高家公子?”
路恬之前听元氏说过一次,那个高家是做生意的,与简家有合作关系。
不过,那个时候还没有确定下来。
最近她一直住在铺子里,这件事竟然定了下来。
“什么时候定亲?”
路昉没有回答,而是有些不好意思的低头,小口的吃饭。
她能开口把这件事告诉路恬就已经鼓起很大的勇气了。
“快了,等这雨停下,就确定定亲的日子。若是可能,年前就能成亲。”
谈氏帮路昉回答路恬的问题,确实也是这般打算的。
路恬颔首,看向害羞的路昉,“我会找机会见见那高家的公子,帮你看一下。”
最近路昉和路纷两人在府中还算乖顺,没有给元氏这个当家主母找过什么麻烦。
另外,谈氏也没有做什么让元氏为难的事情,整个路家还算和顺。
所以,身为这个家的一份子,路恬也希望尽可能的让路家人团结。
“好,多谢你,路恬。”
路昉是真心的道谢。
“客气。”
路宏康听着两人的话,再看没有人再为费家的事情争吵,心里倍感欣慰。
如今的路家是真的能让他完全放心。
*
第二日,医馆二楼的房间,蔡智新缓缓的醒来。
看到路贞,还没出声,就被身体上的痛拉开了思绪。
“娘,好疼。”
“娘知道,娘知道。别着急,恬恬表姐马上就给你治,下针就不疼了。”
从昨日到现在,她几乎没有休息,一直在照顾蔡智新。
今日一大早,爹找了她,跟她说了很多话。
大概意思是,让她把路恬当成未来的五皇子妃来尊敬,不要有任何长辈的架子。
如果实在做不到,最基本的就是不能得罪路恬,不能让路恬烦她。
再加上现在智新的身体也只有路恬能治好,她当然明白,不管路恬怎么样刁难,她都不能发脾气。
同时,她更清楚,与路恬处好关系,对他们蔡家才是最好的。
路恬听到那声姐姐,忍不住挑了挑眉。
说真的,她还真不太想当这个姐姐。
她可记得大约一年半以前,这个小孩要对她拳打脚踢的场景。
当时虽然把人教育了,但是,印象已经不好。
蔡智新疼的顾不得那么多,点头,“好,麻烦恬恬表姐了。”
路恬没说话,银针已经准备好,走到床边,声音平平常常。
“可能会有一些疼,但是不能乱动。”
“刘大夫,把脉。”
蔡智新之前处于昏睡中,有些症状不一定能看出来。
所以,现在把蔡智新弄醒,路恬也好判断准确。
刘正靠近床边,手指安在蔡智新脉搏上,眉头轻轻蹙起。
“玉姑娘判断的差不多。”确实有点严重。
路恬颔首,心里有数了,让人扶住躺在床上的蔡智新,然后开始下针。
“从脑袋开始,就两处穴位。但是,他若是动,稍微有偏差,后果很严重。”
路恬的眼神非常严肃,看着玄晴,“给他点穴。但是,我不确定银针的过程中,点穴会不会有用。你们还是按好他。”
“是,姑娘!”玄晴应下,那边玄夜也去另外一侧按住蔡智新。
躺在床上的蔡智新听着路恬的话,神色开始慌起来。
他不知道是什么样的疼痛会让路恬说,连点穴都不一定有用。
而那边听着这话的路贞心脏开始不受控制的狂跳。
甚至,连身子都开始不自觉的发抖。
她发抖不是因为害怕,也不对,是因为害怕。
心里的情绪太多了,紧张,担心,害怕,不忍,那种切肤之痛,可能就是现在这种感觉。
路贞想帮忙扶着,一只手攥着帕子,很紧很紧。
但是,路恬把她拦住了。
“你还是出去等着吧。”
“啊?为什么要出去?!”路贞不想出去,她想看着自己的儿子。
“因为,你看着的话,大约会不忍。万一影响到我施针,到时候这个责任你自己负吗?”
路恬这些话就是间接的告诉路贞,这个过程会有些惨烈。
路贞心口窒息的闷疼,摇头,但是却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此时的她很想说如果智新受不了就不治了。
但是,如果不治,自己的儿子就会痛苦一辈子。
“娘,你出去吧,我可以坚持住的。”
此时的蔡智新倒是表现的很坚强,让路贞出去,他自己来面对。
八岁的孩子,稚嫩的脸上带着与年龄不相符的成熟。
路恬看着,突然觉得蔡智新成熟了不少。
一年半以前见到的是一个小孩子,无礼又无德。
大约这一年多以来真的太痛苦了。
相信路贞也带着他找了不少大夫看诊。
但是,一直没有人能给他治愈。
所以,蔡智新这个时候大约把她当成最后的救命稻草了。
路贞脸上带着不忍,最后还是点了点头。
“好,智新,你一定要撑着,撑过去......”后面的话被哽咽淹没,人也被夏乐拉出去了。
房间中安静下来,门口竟凡守着,路恬倒是不担心路贞会闯进来。
转某,看到蔡智新脸上闪过的害怕,路恬轻轻笑了一声,声音难得的柔和了几分。
“蔡智新,撑过这一次,你后面会越来越健康,像别的普通人一样习武,读书,长大后成家立业。若不然,这种普通的事情,你也只能看着。”
老天有时候就是不公平,有些人出声就可以一辈子衣食无忧。
而有些人,却连拥有普通人的生活都是奢望。
之前答应给蔡智新看诊是带着一点私心,带着一点迷信。
她希望自己和云珟有机会从古墓出来。
那时候,多个路贞母子为他们祈福也是好的。
这一刻,看到蔡智新,她倒是真的有几分真心想把蔡智新这个人治好。
“我知道,我,我会坚持。”蔡智新点头,有点不想让人瞧不起自己。
表现得很减轻,心里的害怕还是从眼睛流露出来。
当然,路恬什么都没再说,和刘正交换了一个眼神。
那边玄晴点穴,蔡智新动弹不得,内心突然就升起一股恐惧感。
路恬神色稍微缓了缓,“给他塞两片参片,一个人固定住头部,绝对不能动一下。”
“再来个人负责看手臂,身子,知道了吗?”
“姑娘放心,我们明白了。”
蔡智新能听到他们的对话,更觉得紧张了。
路恬拿出银针,低头的时候看到闭着眼睛的蔡智新,神色更加严肃了几分。
“开始了。”
“好。”
玄晴的两只手微微用力的扶住蔡智新的脑袋,路恬则是在蔡智新脑袋上找着什么东西。
穴位很好找,就在那个固定的位置。
但是,蔡智新的脑袋上有很多类似扣坏的伤疤的东西,有些结痂,还带着红色的印记。
要下针的穴位处有一点凹陷,微微的发红。
路恬把周围的头发丝扒开,给玄晴使了个眼色,右手上的银针随着下去。
也就在同时,玄晴手上力道增大,躺着的蔡智新瞬间张口大喊出来。
那仿佛从灵魂深处发出的痛喊,差点让玄夜吓一跳。
而且,让她傻眼的是,蔡智新的手和腿竟然动了。
头一次,被点了穴的人还能动。
蔡智新脸上已经没有表情,可以说整个人都变了形一般。
相信此时若是没有人控制,蔡智新都能拿着刀子把自己捅伤。
玄夜咽口口水,无法想想是什么样的疼痛,才会连点穴都不管用了。
玄晴也有些被这声音吓到了。
她离蔡智新最近,那声音几乎震的她耳膜发疼。
她的手能感觉到蔡智新额头上很多青筋在暴跳。
还有蔡智新的眼睛,一直在往上翻。就像,承受到极限的疼痛,濒临死亡一般。
大叫也就一声,随后的蔡智新便彻底失声。
痛到失声!
路恬此时此刻也是一身的汗,但是,她心里早就清楚。所以,完全不为所动的捻着手里的银针一点点试探性的往下扎。
“丫头,别冒险!”
刘正看着,心跳不由跟着加快,提醒路恬的话出,称呼都变了。
路恬没有看刘正,“他应该不想承受第二次这样的痛了。”
说着,又一根银针在不远处的穴位扎下。
蔡智新这次没有出声,身体不自觉的抽搐起来,肌肉也不规则的跳动,扭曲。那场面,非常吓人!
玄夜看的都有点想松开手了。
她不是没有见过可怕的场景,杀人对她来说都是小菜一碟。
可是,她从来没有见过一个人活生生的人因为两根银针而变的一副快要死亡的样子。
尤其,冲破穴位,完全不受自己控制。
随着路恬第二根银针往下扎,蔡智新的身体也越加不受控制。
“姑娘,大约还要多久?”
玄晴忍不住问着。
“很快,一......”
“不好,他呼吸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