极北的寒冰上,航车几乎是贴着冰面飞行,为了节约燃料,在确定没有飞禽追来之后,航车已经将所有的温控逐一关闭,高度也逐渐下降,最后到了离冰面不过十来米的高度,尽管高度低了下来,但是极北的夜晚,依旧拥有致命的寒冷。
修道者们用着自己的手段维系着堪忧的温度,所有人都已经坐了下来,挤在一起,相互依偎,太元司已经维持了接近两个时辰的灵召,他手中的火光飘摇闪烁,好在一直不曾熄灭,航车之中,修为越是高深的人受伤越重,他们大多是为了保护自家年轻一辈负的伤,如今虽然暂时控制住情况,但是想要痊愈,还得等回到各自家族中好生调养。
可是原本充满希望的归途,现在却让人忧心。在过去的数个时辰里,他们用尽办法与自己的家族联系上,得到的结果却是,母星各处都出现了兽族,兽族以有心算无心,很快便取得了优势,短短半日,母星已经有很大一部分地区沦陷,而且战斗还在继续,人类面对突如其来的野兽大军,似乎有些难以应对。
纵然是归途,可回去之后呢?
太元归看着通讯器里最新的消息,长舒了一口气:“天家的航车距离我们已经很近了,他们正在降低高度,准备与我们汇合。”
“母亲没事吧?”太元司开口,手中火苗微微颤抖,他只是说了一句话,火焰几乎就要灭掉。
太元归摇头:“有你舅舅在,还能有什么事,天家这次的航车是战斗级别的,燃料还有很多,空间也够,汇合之后,我们所有人挪到那一艘航车上去。”
所有人都轻松了些,这么久以来,总算是听到一点好消息了。金家的一位前辈,吐出一口气来,询问贺成:“贺公子如何看待今天的事情?”
他并非是以长者姿态问询,而是真正的想知晓贺成的想法。若说罗家晚宴的事情后,他们只是认定贺成有勇有谋,心性过人。可经过今日的事情,无论是贺成的反应,还是决断,甚至连德行,他们之中许多人都自叹弗如,面对这个救他们一命的人,面对如今母星混乱的局势,他们心头不是庆幸,而是惋惜,这等青年,若是精于修道,人族的希望,或许能够多些。
贺成没有故作姿态,他依旧保持着那份恭敬:“单单说天玺城今日的屠杀,这件事情背后必然有天玺城高层的参与,兽族攻击的目标,第一是身穿黑衣的人,第二是各个天骄,之前有一只飞禽,便是直冲小司来的,而这些目标怎么确定的,应该就是那夜罗家的宴席了。诸位前辈细细回想也应该能发现,兽族并没有重点攻击你们,而是想要斩杀你们的后辈。”
“不错,正是如此!”柱洲那一家的家主说话,他正是第一个找到贺成,希望能准寻自己家族登上航车的那个男子,而他所负的伤,正是保护自己女儿的时候所受的伤,他的女儿是一名六层叩元术的修道者,在那晚罗家的宴席上也有所露手。
“贺公子觉得是操控这件事的天玺城高层是谁?”柱洲的这位家主继续问道。
所有人都看着他,但是贺成摇头,他想了一下午,也没有想出个名堂,能够确定的也只是个大致范围,必然是女巫弟子中的一人,也只有这个层次的权力高度,才能够悄无声息,配合罗蔓兰将那么多兽族放入天玺城,才能够将天玺城的防空炮阵对准人族。
本来那大师兄一直躺在医疗床上,是被贺成否定了的,但是一想到今天在那乌拉山顶居然见到了白天师,心头的怀疑就又起来了,于是因为白天师掺和进来了,贺成想到最后,也不敢判断。
金家的长辈又问:“那,那贺公子怎么看现在母星上这些兽人发起战争的事情?”
战争!所有人都默念着这个词,虽然不愿意承认,但是事实的确是人类正在遭遇一场战争,照今天的情况看起来,稍有不慎,便会真的覆灭。
贺成皱眉,表情有些困惑:“这正是我所没想明白的一点,首先,今天大家所见到的,并非是兽人,我在休与山听外来者说过,宇宙之内,虽然众生共存,但是从普通的兽进化到兽族,即使是在道则完整,灵物充沛的情况下,至少也需要数百年的时间。”
“公子的意思是?”金家的人也皱起眉头来。
“有人与兽族合谋,这是必然,但是能够将进化的行程推进到这一步,又能够有谁?大家想想今日见到的这些兽,有部分虽然还是原来的身躯,但是口吐人言,智力已经与人族相当,另外一部分虽说不能说出人话,但是身躯被强化过,远超一般的人族高手。”贺成说道这里停下来,看向金家的前辈。
金家长辈默然,过了会儿点头:“也是,那看来是高人啊。”
贺成淡笑,环顾四个家族,那三个家族老一辈的人都点头,说看来有高人在这件事后面,年轻一辈都听得不明所以。
贺成凑近金家长辈:“前辈真的觉得,只是高人吗?”
金家长辈吸了口气:“贺公子可要慎言啊,如今天下风云变幻,更应谨慎,不要无故揣测。”
贺成笑了起来:“无论我是否无故揣测,那外来者都驱使着兽族发起了进攻,前辈何不承认呢?如今在这母星之上,怎么可能有地方,可以暗中存纳下如此数量的兽族而不被察觉?能够在宇宙之中,能在短时间内培养出初步进化的兽族,还有谁?还有什么高人,就是外来者!”
贺成环顾,又说道:“也就是你们所说的降临者,当然,谋划这件事的降临者,是多是少,我就不得而知了,我也只是想不明白,如今母星之上各方安稳,外来者也都有利可图,为何会发生这种事情。”贺成不再说话,依旧在思索,航车内一众人已经开始后背发凉,若是外来者在推波助澜,人族还能凭借什么活下去?
“嗡!”航车上方有轰鸣,太元归控制着航车缓缓停住,一旁的雪地上投影下一个巨大的影子,天家的航车落下来了,让人瞠目结舌的是,在两艘航车的灯光相互映照之下,赫然可见,那天家航车之外,满是血迹,像是刚从血海之中挣脱出来一般!
“咚!嘭!”天家的航车门被打开,天流剑一脸疲意探出头来,招呼着太元家航车里的人赶快上去。
天家航车之内,温度骤然升高到了舒适的水准,但是航车之内人人面露疲意,他们通过太元家得到了关于防空炮阵的消息,并且及时升到了高空,避免了被击毁的命运,但是却遭遇了有所防备的飞禽,足足三只飞禽与这艘航车缠斗,也好在天家的航车是战斗级别,将弹药倾泻一空之后,才逼走两只,强行击杀一只,航车外的血迹,便是那只被击杀的飞禽所留。
相比于太元家的安稳,天家幸存下来的人只感觉到满身疲意。
“还要多谢贺成小友的消息,不然还不一定能够逃得出来。”天流剑友好地伸出手,贺成下意识伸手与这位华夏的将军握住:“不知道将军这艘航车之后,还有没有逃出来的航车?”
天流剑摇头,拿起控制板,将他们离开时所记录下的画面投影出来:“航车应该是不可能再有飞出天玺城的了,我们得到你的消息往上拉升的时候,已经有飞禽过来阻挠,再往后,怕是根本不可能起飞了。”
画面滚动,贺成却发现在山顶的战斗画面中,似乎少了什么东西,在女巫一众弟子搏杀的时候,女巫的那口冰棺,怎么消失了?
天流剑发觉贺成看出来了,轻笑:“贺成小友也发现了?我来回思索,实在是不知道,这世间怎么会有偷棺材的人,还是在这混乱之中,居然不先顾着逃命,而是在众目睽睽之下把棺材偷走。”
“贺成小友?贺成小友?”天流剑说着,发现贺成呆在那里,晃了晃手也没动静,连忙拍了拍:“贺成小友可是想到谁了?”
贺成被天流剑拍着回过神来,他摆手坐下,只说自己有些疲倦。
想到谁,能想到谁,除了白天师谁能做出这档子事而来!他想到乌拉山顶之上,白天师给了他一件白袍之后,扛起了一个巨大的东西跑了,恐怕那时候就是抗着冰棺。
贺成挠挠头,心头叹气这老头做事也太奇怪了,今天早上他说完死之渊的事情后就匆忙离去,还跟自己说是去做重要的事情,重要的事情就是偷女巫的棺材吗!
天流剑凑上来,又问贺成怎么看今天的事情,贺成又将在太元家航车里面的说法说了出来,听贺成说到最后的疑惑,天流剑笑了起来:“贺成小友应该换个方向来想这个问题,在你眼中,眼下在这母星之上,外来者已经是至高的存在了,但是这种存在对于他们来说毫无意义,他们游历过诸多星球,与我们交好,也不过是要借由我们之手,打开属于母星的所有道境。”
贺成错愕,却又意识到天流剑说得对,自己想错了方向,母星的繁荣在外来者眼中又算的了什么呢,他们要的不过是道境罢了。
“其实,很早之前,华夏就有人预见到了今天,只不过那时候以为,他们至少会等一百年约定的时间结束,没想到,这群贼人居然会用兽族来打破约定。”天流剑心中有郁气。
“将军是说,外来者马上要撕毁约定了?”贺成心中有些焦急。
“已经撕毁了,”天流剑淡淡摇头,愤怒却又无奈:“早在我们赶过来的路上,就收到了消息,华夏境内的各个学府,已经宣布因为兽族的进攻,彻底结束在母星的教学,现在华夏是兽族暴动最集中的地方,不过一日,东南地区已经是千里焦土,而曾与我们交好的上位修道者,竟然也走了一个,遁去戎洲了。”
天流剑又笑笑:“小友不必怕,有我华夏军人在,外来者,不会如愿。”他站起身来,走到航车最前方,注视着沉沉夜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