糖水铺静悄悄的。看上去空无一人。冯樱樱把伞放在伞架上,弄出了一点声响。
周琴从后厨掀起帘子走了出来。
“你来了。”
她的头发仍是绑在脑后,显得脸有点宽。鼻子扁扁的,嘴巴宽宽的,眼白太多看上去没什么精神。
不过她最好看的应该是眉毛了,额头平整宽阔,眉毛没有修饰却跟精心描过的一样,大概就是最精妙的画家画的兰草,根劲草疏,一气呵成,妙在天然,却自有一段风流。除此之外,她的穿着再普通不过,糖水铺的围裙更是不合身,对她来说有些紧致。
冯樱樱这样仔细地看,由远到近地也算是再明白不过的记住了周琴的样貌。
周琴示意她搬一张椅子,和她一样紧靠着后厨,把身影尽可能地藏在收银台的后面。
“卡片我看到了。”樱樱压低了声音。她有点紧张。
“我知道。”
“能给我说说是怎么回事吗?”
“哎。我也不知道从哪里说。”
“我们有多久的时间?店里的其他人呢?”
“两个师傅都是拣这个时间去吃饭。而且糖水铺的生意一般都是在下午到晚上。大概半个小时到一个小时就回来了。”
“嗯……那……那我先问一下哈,那个卡片,什么留下,不要回家,是你写的吗?”
“是。”
“为什么?”
“你们两个在一起比较安全。”
“安全?有人要害我们?”
周琴不回答。
“那是有人要害我?”冯樱樱的声音不由得提高了。
“嘘……小声一点。”周琴拉着冯樱樱的袖子低下头去。
“什么意思啊?是支队长要害我?”
“不是。哎。怎么说呢。总之,你们两个,尽量在一起。这就是我想告诉你的。”周琴越说声音越小,不竖起耳朵的话就只有听见气流了。
“对了,你手机关机。”周琴催促着冯樱樱。
看到冯樱樱的手机关机了,周琴放了心。可是冯樱樱却从她嘴里一个字也问不出来了。
“为什么?为什么我们两个要呆在一起?到底是谁?是要针对我们两个,还是针对我,还是他?”
周琴很为难,她的手放在围裙的口袋里始终没有拿出来。但是她也不再回答。
“你都不说,叫我过来干嘛呢?”
周琴眉心微蹙,却絮絮叨叨讲起别的事情来,“其实,纠察队真的是一个不错的组织。我刚怀孕的时候,因为妊娠反应很严重,吐得厉害,常常要请假,单位领导不开心,便把我派到很累又很没人重视的岗位,一气之下我就辞职了。辞职以后我才知道,没有工作的人,在家里竟然是要看脸色的。怀着孕倒还好些,产后一边喂奶一边带孩子就更难了,从早到晚一天24个小时,哪里有个尽头啊。纠察队给我介绍了这份工作,虽然很累,但是我学了做糖水,还有收入,也不用24个小时带孩子。真的挺好的。”
冯樱樱一边听一边在心里不肯相信。在她心里,纠察队是个充满了眼线的地方,是一个用金钱来交换非法信息的存在。她不是一直被监视着吗?
“所以,你是因为工作,加入纠察队……?”
“相反啊。我是因为加入了纠察队,才有了这份工作。”
“那你除了这份工作,还为纠察队做什么别的事情吗?”
“和你在的时候差不多。”
“我走了以后,有发生什么事情吗?”
“支队长不允许谈论这件事情。她说她的支队是不存在退队的。”
“哼。挺自信啊。”冯樱樱不以为然地说。蓝鸢支队长确实有女魔头的名号,可这又没阻挡她从纠察队的例会中逃出来。
“你要不要,回来啊?”周琴突如其来地这样说。
“为什么?”冯樱樱第一反应当然是拒绝。“我为什么要回来?是谁叫你问我的吗?”
“没有,没有。”周琴又不说了。
“慢着,等等,你刚才说我们两个在一起就安全了,却不说是什么原因什么人要对我们怎么样,也不承认是不是支队长。现在你又说,问我要不要回来,还说蓝……哎……就是不存在退队,”冯樱樱一句一句抽丝剥茧一样在推演,“那么,我问你,假如我回来,我们两个分开也会安全吗?”
“是的吧。”周琴犹疑地回答道。
“那你这不就等于承认,是那个……那个……想要对我们做什么嘛。”
“不是。”
“那是什么?”
“嗯……如果你们不分开的话,应该也回不来吧。”
“什么意思?”
“哎。我知道得真不多。”
“可你明明知道却不告诉我。”
“如果你想回来,可以告诉我,我可以帮你通知。”
“通知支队长啊?”
“嗯。”
“我理一下。也就是说,我对于支队长还是有价值的,她还希望我回来。所以,无论如何,她不是针对我。”冯樱樱突然惊恐地捂住嘴巴,“嚯!所以是……”
周琴也非常不安。她担心的眼神,让冯樱樱能百分之八十确认,自己想的思路是没有问题。
“天啊!”冯樱樱努力控制着自己,才不至于高声喊出“天啊”。
周琴一下子起身钻进了后厨,留冯樱樱一个人在空荡荡的店里呆坐。冯樱樱真想冲进后厨掣住周琴问个明白啊!
她跑进后厨,看着周琴揭起锅盖,端出一整个大盘,上面码着许多小碗装的双皮奶,双手有条不紊地将一小碗一只一只垒到一边。
“你说的都是真的吗???”冯樱樱咬住嘴唇,真希望周琴说那都是她胡乱推测的。
周琴垒完了碗,把盘子往一边放下,哐的一声吓了樱樱一跳。她欲言又止,只是说,“所以,你要不回来吧。是你的话,也许能有办法?”
“我吗?”
“有人来了!”
周琴用力把樱樱肩头按住,叫她蹲下去,自己只身应答着,走出了后厨。
樱樱一个人藏身在后厨,尽管四处明亮,糖水甜品的甜香四溢,可是她只觉得寒意从脚底渐渐笼罩全身,好像置身于伸不见手的冰窖。没有人来把她解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