怀宁伯夫人笑了笑,给他倒了一杯茶,“是我们蒙国师的恩了,还有芳儿,连太医方才都不敢下手,要不是国师只怕……该找个时候给国师亲自道谢去才是。”
怀宁伯一口喝了茶,摆手,“这事儿你就不用操心了,我自有主意。”
知道他大事上素来稳当,怀宁伯夫人便没多说,又看了眼账内,轻叹道,“那今晚这事儿,就这么完了?”
“完个屁!诚亲侯那老混账,害得芳儿如此受苦!老子跟他没完!”怀宁伯又爆了句粗口。
被怀宁伯夫人瞪了眼,“人家背后那是太后!国师才提点你就忘了!”
怀宁伯撇嘴,忽而又想起方才韩经年故意在李昌羽和文宇亭跟前说的话,嘿嘿一笑。
“说不定不要我出面呢!文宇亭才死了儿子,李昌羽就把主意打到九公主身上了。以他那小性子,不想法子报复,他就不是文宇亭!让他俩螳螂捕蝉,我来个黄雀在后”
怀宁伯夫人又想打他。
吕婉却在旁边听得直皱眉,“这些人都什么意思啊?为何非要都打九公主的主意啊?”
怀宁伯撇嘴,“本来太后属意文景那小子,其他家也不敢动。现在那混账东西死了,九公主又正值年纪,有人动心思也不是不可能啊!”
吕婉听着就觉得一脸的不可思议,“九公主又不是货物,他们怎么这样!”
怀宁伯点头,“就是!”
不料,旁边的怀宁伯夫人忽而道,“说起来,芳儿也到了说亲的年纪了……”
“夫人想干什么?!”
“娘!您不会……”
怀宁伯跟吕婉一脸震惊地看向怀宁伯夫人。
……
主账中。
景元帝看向夏晚安,“你今日受惊了,早些回去歇着吧!下回不得再如此莽撞了。”
对于诚亲侯的事儿,并无多说。
夏晚安笑了笑,福身,“是,女儿告退。”
便要离去。
景元帝微惊,没想到她居然不哭不闹?往日里哪怕是受了一点委屈都是容不得的。
今儿个怎么……
眼看着她快走了出去,到底还是不忍,“九丫头。”
夏晚安脚下一顿,转回身,含笑看向景元帝,“父皇有何吩咐?”
景元帝叹了口气,站起来,走到她身边,替她理了理身上的披风,道,“莫怪父皇。”
夏晚安一顿,随后,又笑着摇了摇头,“晚安知晓父皇的难处,晚安不要紧的,父皇莫要忧心。”
景元帝大松了一口气,欣慰点头,“朕的晚安长大了,都懂得替父皇分忧了。”
夏晚安笑了一下,再次行了一礼,李桂儿忙上前掀开帐帘。
看着夏晚安走出去后,景元帝再次叹了口气。
李全德小心地从旁端了茶盏过来,刚送到跟前。
“哐!”
景元帝伸手便砸了。
惊得李全德等人齐齐跪地。
“陛下息怒!”“皇上息怒!”
景元帝摇了摇头,还没说话。
账外又传来声响,“陛下何事如此动怒?”
声音温和,一听便是端庄贵重之人。
景元帝扭头一看——柔妃。
挥了挥手,众人退下。
柔妃上前,亲手捡起地上的茶盏碎片。
景元帝瞧见,叹了口气,“莫要收拾了,当心伤着手。”
柔妃一笑,却还是将那些东西捡起来,放到一旁,拿着帕子又掀开景元帝的手,擦了擦,轻声道,“陛下当珍重龙体才是。”
景元帝反手握住她的手,“怀宁伯世子如何了?”
柔妃顺势靠在他身边,“今晚若是能熬过,大约是无妨碍了。国师当真天人,竟连医术都这样了得,从前还不知晓。”
景元帝点头,“如今朕能靠得住的,也就只有国师了。”
柔妃笑了笑,抬头看他,“诚亲侯……是镇远公来说情的么?”顿了下,又道,“妃妾方才瞧见他们一起出去了。”
景元帝眼神微变,面露愠怒,却没说话。
柔妃看到,没再多说。
默了许久后,又轻声道,“只可怜晚安……经此一事,怕是……”
景元帝眉头一皱,看她。
柔妃站开了点,认真地回看过去,“陛下仁心,有时候也想不到小人心思。以妃妾猜测,方才,诚亲侯是否……以秋阳名声,做了说辞?”
景元帝脸色一沉。
柔妃心道,果然!真够蠢的。
面上笑着拍了拍景元帝的胳膊,“陛下息怒,这也是妃妾自己以为的意思,陛下权当听一听。”
景元帝看了她一眼,点头,“只管说来,朕不怪罪便是。”
柔妃一笑,“谢陛下。”
便道,“今日之事,虽事先有国师遮掩,又以国师遇刺做理由,可晚安被国师从刺客手中救下,是有不少御前侍卫亲眼瞧见的。”
景元帝眉头一皱。
柔妃拍了拍他,又道,“且,诚亲侯未受责罚,他手中又有多少人参与此事,知晓晚安被掳,陛下也未可知。”
“还有镇远公那边。”柔妃看了眼他的神情,又道,“妃妾知道陛下敬重镇远公和德妃娘娘,可是,人多口杂的,镇远公今日又出面护了诚亲侯,难保他底下的人不会知晓什么。”
景元帝的脸色已经称得上十分难看了,朝柔妃看去。
“以你之见,此事,当会如何?”
柔妃轻叹,“旁的不说,单是以国师遇刺为遮掩,怕不是长久之计。”
景元帝的眉头几乎拧成了疙瘩。
柔妃轻声道,“以妃妾的主意来,为免此事被有心人故意张扬开来,坏了晚安的名声,陛下不如……”
她又看了眼景元帝,“早些给晚安定下一门亲事。”
景元帝心下一动,看向柔妃。
柔妃笑了笑,道,“妃妾是妇道人家,心里总想着,女子一生,若有夫君庇佑,便是外头刀光剑影,都是不怕的。若是晚安得夫家庇护信任,便是外头再如何谣言诋毁,也不会伤着她半分。”
说着,朝景元帝俯身,“陛下莫怪妃妾乱出主意。”
景元帝笑了笑,将她揽住,“你是为了晚安好。朕心里明白,朕……护不住她一生。”
柔妃顿时眼眶一红,“陛下……”
景元帝笑着摇摇头,拍了拍她的肩膀,“这主意很好,的确该给她找个好人家了。”
柔妃擦了擦眼睛,“妃妾原还想多留她两年的,谁曾想出了今晚的事儿,唉……诚亲侯,也太急切了些……”
话没说完,感觉放在肩膀上的手紧了紧。
她掩下眼睑,又擦了擦眼睛,遮掉微微翘起的嘴角。
帐子外。
方园站在门帘边,抬眸,看向前方燃起的篝火。
抬手,搭在了配在腰间的刀柄上。
……
韩经年的账中。
他刚掀开帘子,就见苏木盘腿坐在长条桌案上,手里正甩着他的笔,一脸的阴鸷。
元二缩了缩脑袋,往后一溜,没影了。
韩经年走了进去,旁边的元三端着药盘过来,“师父,徒儿给您换药。”
韩经年也没阻拦,走到床边坐下,解开衣衫。
元三小心地看了眼那边的苏木,一边给韩经年换药,一边问:“师父,您与那怀宁伯并无深交,何故如此提点?皇亲贵胄,师父这样冒然言语,若他有心,只怕反而会横生枝节。”
韩经年垂眸,并未开口。
元三瞧他神色不对,有心转移他的心绪,又道,“不过方才在账中瞧他言语,倒是个直性的,还为九公主说了那许多……”
话没说完,忽然意识到什么,惊讶地看向韩经年,“师父该不会是因为他屡次出言维护九公主,才这般提点的吧?”
韩经年依旧不见反应。
长条桌案上坐着的苏木忽而将手里的笔一扔,走到韩经年跟前,居高临下地狞笑,“我就知道那丫头会坏事。瞧这伤口裂的,青云跟你说的你忘了?你存心找死还是怎么样?暗者都在旁边,你自己去动手?行,你要是不想活了,我先助你一臂之力!”
说着,竟‘唰’地从腰间抽出一柄软刀来!
元三吓得手一抖,连忙挡住苏木的手臂,“苏先生,您别生气!别别别!师父也是没办法啊,让暗者行动不就暴露你们了嘛!师父也是为了保护你们啊!”
苏木一把将他推开,瞪着韩经年,“保护我们还是为了保护那臭丫头?你自己问他……”
“我就是为了她,又如何?”原本一直静默无声的韩经年忽而抬眸,看向苏木,清寒无欲的眸底一片冷凝,“杀了我?”
“你!”
苏木气急,一把将软刀刺向韩经年的胸前,“你真以为我不敢杀你?为了那么个臭丫头,你连自己的大义都不顾了?”
“大义?”
韩经年冷冷地看着他,“苏木,你似乎忘了,当初你入我门下时,我说过的话。”
苏木眼眶一瞪。
就听韩经年道,“我的大义,只为她一人!若无她,这天下就算毁个干净,与我又有何干?!”
韩经年几乎从未有过这种压抑又汹涌,克制而躁鸷的情绪。
直直看向苏木的眼神,竟让苏木瞬间以为有熊熊烈火朝自己扑面而来!
惊得他手上刀刃一颤。
元三在旁边看得汗都下来了,忙扑过来拉开苏木的手,笑道,“苏先生,我师父正生着气呢,您少说两句,少说两句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