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向韩经年,“师父,这个主意好呀!”
韩经年坐下,并未应声。
两人对视一眼,皆不敢再多话,躬身行了一礼,刚要退下。
忽然听到无机的声音传来。
“夫为道者,如被干草,火来须避。道人见欲,必当远之。”
两人噤声细想,明白了无机的意思。
——他人欲以色破其戒,必当先远之。
给人可乘之机,便是授人把柄之时。
无欲无念,便无人能近能亲。
元一点头,暗道,“就是!随便让个女子近身,还要坏了师父的名声!师父说得对,这样的女子,就该通通赶走!近都不要叫她们近一步!”
元三无奈地看了这墙头草一眼,恭声道,“师父,该去小天坛了。”
……
“何人车架!还不速速停下!”
前头的御林军突然强行拦住了这不起眼的马车。
白芷心下一惊,忙要掀开车帘看一眼,前头拉车的小内侍已然笑道,“回大人的话,是我家姑姑奉命前去清华宫伺候,还请大人通融通融,若是再迟了,只怕姑姑就要受罚了。”
御林军皱了皱眉,看了眼那马车,又看小内侍递过来的宫牌和荷包。
忽然一把掀开小内侍的手,上前便要去掀那车帘。
惊得车帘后头的白芷连连后退。
那御林军伸出的手眼看就到了车帘边,突然,从后头伸出一只手来,将他按住。
他一愣,回头,立时正色,“统领!”
站在后头的,不是别人,正是方园。
他扫了眼帘子——方才后头那一闪而过的,似乎是白芷?
顿了顿,道,“我来交班,这里交给我,你去前门转一圈就下职吧!”
“是!”
那人一抱拳,领着一队人离开。
方园来到车前,看了眼那明显不对劲的小内侍,对着车帘低低开口,“殿下?”
很快,车帘掀开一道缝,白芷朝外瞥了一眼,轻声道,“方统领,殿下想去清华宫,您看,能不能……?”
方园朝白芷身后的暗影看了看,问:“殿下去清华宫有何事?可有旨意?今日乃是国宴,后宫非旨意不得出席。”
听着他一板一眼的话,白芷不知是松了口气还是更紧张了。
刚要再开口,身后,夏晚安突然上前,将她推到一旁,对上方园的眼睛,将腰间的双鱼玉佩一把拽下,递了过去,“我要去清华宫!方园,把这个拿给父皇看,他不会不见我的!”
车外,方园扫了眼那双鱼玉佩,没动,“殿下,今日正宴,不得胡……”
夏晚安猛地打断他,“方园,不要告诉我你不知道今日的宫宴其实到底存的什么目的!”
方园神情一变,迅速朝后扫了眼,压低了嗓子,“殿下!”
夏晚安揪着车帘,声音隐隐发抖,“父皇到底想做什么?国师是我的救命恩人,我不能容着他这般被羞辱……”
闻言,方园的眼神忽而微微闪动。
朝门帘后夏晚安那半张如花似玉的脸上看了眼,又迅速挪开。
顿了下,低低道,“国师已前往小天坛。”
夏晚安倏地抬眼。
方园似是感知到了她的情绪,又道,“陛下在小天坛给他准备了一份厚礼,无人知晓是什么。”
夏晚安当即吩咐,“去小天坛!”
那小内侍忙跑过来,看了眼方园。
方园放在佩刀上的手微握了下,很快又松开。
站在一旁,一脸公事公办的模样道,“清华宫设宴,此处不得出入,就请贵人暂且回宫吧!”
那小内侍忙拉着车调转了车头。
方园转过身,偌大的雨滴似乎透过蓑衣打在他的软甲之上。
他目不斜视地走到前方,笔直挺立,身形肃正!
……
大安门前,一顶四方青盖的小轿子里。
红杏听着前头放行的声音,一颗心,慢慢地提到了嗓子眼。
她到底没忍住,掀开轿帘,朝前头看去。
小天坛,正掩盖在那片葱郁青翠的林木之间。
大雨之下,宛若别境仙处。
那里,有那个天人一般的国师。有着她未来飞黄腾达的前程!
她瞪了瞪眼,片刻后,收回手。
看了看自己身上的衣裳,又翻出手心,露出了一直紧握的小瓶。
她盯着那小瓶,深吸了一口气,露出了一点点笑容。
……
桐华宫中。
华妃震惊地看着面前还安然坐着的夏欣然,不可抑制地怒声质问,“你为何还在这里?!”
夏欣然轻笑,抬头看她,“我不在这里,还能在哪里?”
华妃眉头一皱,便隐约猜到了些许,“你以为这样的天赐良机能有多少?国师不比你想的那个人要好?你安安分分地听母妃的安排,母妃还能害你不成?”
夏欣然笑了笑,“母妃当然不会害我了,母妃一向都是为我好的。”
“你既知就该听话,来人……”
“慢着。”
夏欣然笑,“母妃,给国师送去的人已经安排好了,不用我再过去了。”
“你说什么?”这回华妃的脸色是真变了,“你把这大好的机会给了谁!”
夏欣然看了她一眼,起身,走到门边,看那逐渐小下来的雨势,轻声道,“自是有用的人了。母妃放心,女儿绝对不会害您的。只要您乖乖听女儿的……”
“啪!”
一个耳光,狠狠地扇了过来。
夏欣然被打得一歪,不等转过头来,宓妃已经厉声喝道,“来人,立即叫裴正林滚过来!”
夏欣然摸了摸脸,看向面色扭曲的华妃。
这样的面孔,曾经在被父皇冷落甚至能被奴才羞辱的日子里,她曾看过无数。
好日子过久了,她竟然忘了,如今这个面容慈善和柔的母亲,还有这样的模样神情。
她颤了颤,跪下去,轻声哀求,“母妃,我不要国师,您就纵我一次,我只想要那个人……”
“绝无可能!”
华妃低头看着她,“你是想要像我从前那样受尽冷眼,还是要站在高处受万人仰望?拼了这一次,以后什么都会有的!”
……
小天坛的西面有座小宫殿,名叫功德殿。
分一主殿,两侧殿,其它各配房数十间。乃是景元帝为常在此处观星祈福求神问佛的国师所建的。
殿内不见奢华,却处处能见用心与极致。
比如那一尺百两的紫檀木,比如那南海暖玉雕刻的佛莲。
红杏看得眼花缭乱,只觉此处比夏晚安的长乐宫还要富奢无数倍。
一想到这些都将要成为她的掌中物,她激动得心都沸腾起来。
伸手,摸了摸一座莲花灯座上托着的夜明珠。
就听身后传来轻微动静。
她忙收回手,转过身去。
就见前方走来一个身穿二品内侍服的内侍,朝她上下打量了一圈儿。
道,“都准备好了吧?国师已过了大安门,待会就能过来了,你可千万别出了岔子。”
红杏福身,袅袅款款地行了一礼,“公公放心。”
那内侍点点头,又被红杏塞了一个荷包。内侍捏了捏,朝她看了一眼。
忽而外间有人喊,“国师到了,快去准备!”
内侍又朝红杏看去,红杏一笑,内侍点点头,转身走了。
红杏深吸一口气,抬起头来,朝门外看去。
远远地,似乎瞧见那一身云白,似天仙一般的男子,正撑着伞,缓缓拾阶而上。
她想起了那天在养心殿,不经意间看到的那个人。
眸若寒泉,清冷禁断。
若是为自己失控,不知……会是什么样子呢?
转身,揭开面前的茶壶,将手里一直握着的瓶子打开,握了握因为太过激动而微微颤抖的手。
然后,缓缓倒入。
茶香一瞬间散发出一股香甜的气息,叫红杏的心都跟着热了。
她重新盖上茶壶,轻轻笑开。
伸手,刚要去端那茶。
忽而!
从背后伸过一只手来!
猛地捂住了她的嘴!
“咚!”
小瓶子掉在了地上。
……
一刻钟前。
大安门内。
噼里啪啦的雨砸在车顶上。
白芷担心地掀开帘子,看了眼前头的大安门。
又回头看车内静默的夏晚安,“殿下,出了大安门便是外宫了,需得手谕或玉牌才能出去……”
夏晚安抬眼,握紧了手里的双鱼玉佩。
才要开口。
忽而车外传来一阵急促的马车轮声。惊得外面拉车的小内侍惊呼连连。
白芷掀开帘子一看,便见旁边冲过去一辆马车。
匆匆忙忙的,将拉车的小福子都给带得差点滚到地上,原本就潮的衣服这下基本全湿了。
小福子也不敢吱声,连忙爬起来,抬头瞧了眼。
转回身,就见白芷在朝外看。
忙笑着凑过去道,“姑姑,您看,咱们是继续走,还是……回去?”
他本是御花园一个末等负责洒扫树叶的,偶然间得了王万全的赏识。本想凭着这次的机会能得他的信重,故而十分小心殷勤。
白芷没说话。
忽听身后的夏晚安道,“跟上那辆车。”
外头的小福子立时听到,回头看了眼。
这才注意到,那马车居然跟他们的这辆差不多模样!
现下一转。
对白芷道,“姑姑,若是这车也是出大安门的,说不定咱们还能混个随行?也免得多番口舌。不然……奴婢去试试?”
白芷有些担心,想了想,点头,“那你小心些,不得暴露了殿下的身份。”
小福子连连点头,立时拉马跟上那车。
就听前头那个拉车的老内侍跟守门的禁军说道,“奴婢是奉了陛下的旨意,要送贵人前往小天坛。这是手谕,请大人查看。”
守门禁军接过,对着宫灯打开仔细看过,点点头,却并未放行。
转而又走到后头,看那小内侍。
小内侍忙赔笑,“我们是一起的,大人。”
前头那老内侍一听就不对劲,刚要开口呵斥,车里突然就传来一阵呜咽声。
那人吓了一跳,连忙要去盖住车帘。
却叫禁军察觉不对劲,立时围了过去,警惕地看向车内。
“到底何人在内!”
车内又没了声息。
那老内侍吓得脸都白了,瞅了眼后头的小内侍,忙笑那老内侍吓得脸都白了,瞅了眼后头的小内侍,忙笑道,“没什么呢!大人,不过是贵人有些不适,偶尔咳嗽了几声。您若是不放心,可先查看咱们后面这辆车里的贵人,都是一同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