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嘿嘿一笑,“这若是宫内女子的东西,陈大人也不好直接抓人,我带着方园,出入后宫自由些嘛!”
“你这是小官捏大印,没处显摆了去是吧?”景元帝戳了下她的脑袋。
夏晚安立时笑,“那父皇是答应了?好!说定了哦!我这就给你们查凶手去!”
说完,拎着裙子就冲了出去!
笑声一路银铃般落了满殿。
景元帝笑着摇头。
陈海感慨了一句,“殿下当真是娇憨可爱。”
景元帝又笑了笑,吩咐李全德,“告诉方园,别由着她胡来。”
李全德会意——这是宫中贵人不能让夏晚安随意动弹的意思了。
笑着应下。
这时,李桂儿走进来,打了个千,笑道,“陛下,国师求见。”
“快传!”
殿门口。
韩经年从西道长廊处过来,远远地,便听到了那欢快欣喜的笑声。
像珠玉一般,在这秋日雨下阴沉的天气里,砸出一串儿悦人心扉的清动。
抬眸。
便看那飞扬的背影,迎风跑去。
裙摆在她脚底层层重叠,娇艳如风中绽开的花儿一般。
他垂了垂眸,转动手中念珠。
李全德亲自出来请,“国师,陛下有请。”
……
尚工局。
谁都没料到,高高在上的九公主,居然会亲自驾临尚工局。
尚工局尚仪胡金香忙不迭地带着宫人跪地迎驾,“参见九公主殿下,殿下万福金安!”
“嗯。”
夏晚安从肩舆上下来,大摇大摆地走进尚工局,翻了翻桌上还在制作的首饰配件,瞧见一个红翡滴珠凤头金步摇,拿起来瞧了瞧。
胡尚仪连忙膝行转过来,恭声道,“禀九公主殿下,这是听雨阁张贵人定的首饰。”
“哦?”
夏晚安来了兴趣,又转了转那步摇,意有所指地笑了笑,“她一个贵人,还戴不上这样的东西吧?”
胡尚仪垂首,微微一笑,“是,这步摇是张贵人定了做贺礼的。”
“贺礼啊……”
夏晚安瞥了眼胡金香,“送给何人啊?”
胡尚仪笑了笑,却没开口。
夏晚安的视线在她身后扫了一圈,懒洋洋地抬了抬下巴,“都起来吧。”
那些宫人这才齐呼,“谢公主殿下。”纷纷起身。
胡尚仪上前,殷切地笑道,“不知公主殿下大驾光临。尚工局这般杂乱无章,叫殿下瞧了笑话,真是有失体统。若殿下不嫌,奴婢的屋子就在旁边,有前两日太后娘娘赏的雨中青,请殿下尝尝?”
夏晚安勾了勾唇。
这些在各局做到尚仪位置的,哪个不是成了精的?就陈海那样带人来查?查到猴年马月去!
抬起手,“雨中青啊?倒是好东西,那本宫就去尝尝。”
娇纵奢蛮的姿态,彰显无余。
尚工局的宫人分立两侧,连大气都不敢出一声。
胡尚仪笑了笑,弯腰伸手,虚扶住裴秋阳的胳膊,“殿下,这边请。”
待她们走后,原本噤若寒蝉的宫人们顿时激动起来。
凑在一起小声议论起来。
“你们说,九公主为何要来咱们尚工局啊?”
“还能为什么!因为朝期的事儿呗!”
“哎?你知道什么?快说说快说说!”
“我听说,朝期的死原本是怀疑九公主的。可国师却说不是九公主做的,皇上就让大理寺查了起来。咱们后宫的事儿,何时用得上大理寺了?”
“那跟咱们尚工局有何干系啊?”
“大理寺的人好像查到什么了。”
“真的么?那为何大理寺查到了什么,却不见有大理寺的大人来问?而且,就算是后宫里头来过问,那也是柔妃和太后有权才是,九公主好歹还是有嫌疑的,怎地她却跑过来了?你分明就是吓唬人呢!”
“这……反正九公主来了咱们这儿,这铁定是有干系了!”
“这你都知晓了!再胡说当心尚仪大人听见打你的嘴!”
众人叽叽喳喳说个不停,角落里,一个小宫女神情慌张地悄悄看了看,转身,便从小门跑了出去。
胡金香的屋子里。
夏晚安放下茶盏,笑眯眯地点头,“上好的雨中青,胡尚仪很得皇祖母看重啊!”
胡金香连忙躬身,“不敢,全是太后的慈爱。”
夏晚安笑。
胡金香又小心地看了她一眼,恭敬问道,“不知殿下今日大驾光临,所为何事?”
“嗯。”
夏晚安点了点头,白芷从后头过来,将手上的耳坠放在桌上。
胡金香看了一眼,眼神一闪。
夏晚安瞧得分明,笑了笑,点了点那耳坠,“我啊,无意中得了这耳坠子,瞧着这坠子用的料子不错,正巧,我这几日正琢磨呢,要给长乐宫里的几个婢女们打一副头面,你帮我看看,这料子,是不是你们这儿出的?”
“殿下对下人真是抬举。”
胡金香先奉承了一句,随后笑道,“不错,这雕石榴籽儿的料子正是西山红石,前年进贡了三十斤,尚工局以十斤,配以辅料,做了成套的首饰头面。”
夏晚安一挑眉,似乎有些意外胡金香的坦诚。
瞥了她一眼,“那首饰头面现在何处呢?”
胡金香一笑,垂首躬身道,“开春的时候,陛下吩咐,赏给了华妃娘娘。”
说完,却不见夏晚安有动静。
胡尚仪弯着腰垂着头等了会儿,正疑惑间,忽听头顶一声轻笑。
“嗤。”
夏晚安的笑音里带着一丝散漫劲儿,“谁教你告诉本宫这些的?”
那冷意与凌厉,却叫胡金香浑身一个哆嗦。
‘噗通’就跪了地,“殿下恕罪!是殿下问,奴婢才知无不言的!不敢有丝毫隐瞒!请殿下知悉!”
夏晚安咂了下嘴,“啧,不说便不说,何必拿这种大道理来欺瞒本宫?”
胡金香汗都下来了,没料到从前那样好糊弄的裴秋阳今日竟这般聪明。
干笑了下,“奴婢绝不敢有欺瞒殿下之心。”
夏晚安也不追究,见她如此配合,索性又问:“那这耳坠子呢?也是华妃的了?”
胡金香低头道,“这样的料子配华妃娘娘到底还是不够了些。奴婢记得,这一套首饰头面,华妃娘娘似乎拿去赏了人。耳坠子……前两日还瞧见华妃娘娘身边的秀珠姑姑戴着的。”
秀珠!
好!
夏晚安眼前一亮,“嗯,宓妃对自己贴身的宫女儿倒是不错,这样好的御赐,竟然就赏了。”
胡金香笑。
夏晚安站起来,瞥了她一眼,将一个东西扔在桌上,“行了,你的茶不错,本宫喝着高兴,这东西就赏你了。我要的头面,给我打四套出来,辅料都用最好的,需要的银子,直接到我宫里找紫丹去支去,不用走内库了。”
“是,多谢殿下赏赐。”胡金香以额贴地,恭送夏晚安。
不想,夏晚安走到门口了,忽而又扭头问:“对了,张贵人定的那首饰,是要送谁的啊?”
胡金香贴着地,闷声道,“月末乃是宓妃娘娘生辰,似是送与宓妃娘娘的贺礼。”
夏晚安出门的脚步一顿。
还是旁边的白芷提醒了下,才回过神来,神思有些恍惚地走了出去。
屋子里,胡金香抬起头来,看向桌上。
茶壶的旁边,丢了一枚小巧的以金子雕刻的繁复牡丹金锭子。
她站起来,将金锭子拿起来。
门外,一个宫女儿走进来,小声道,“干娘,九公主没为难您吧?”
说着,瞧见她手上的金锭子,顿时吃惊起来,“哎呀,这可是那传闻的金牡丹?全天下只有九公主才能用的金钱?干娘,您如何得来的?”
胡尚仪将那金锭子一收,一改先前的随和亲近,冷冷地瞧了那宫女儿一眼,道,“去告诉娘娘,九公主来过了,要我说的话我已说过了。”
宫女儿打了个颤,忙应声下去了。
……
回长乐宫的路上。
夏晚安靠在肩舆上问旁边夏晚安靠在肩舆上问旁边的白芷,“你说,张贵人要送华妃生辰贺礼的事儿,柔妃是知晓还是不知晓?”
白芷认真想了想,道,“许是知晓的。”
停了下,又道,“可华妃近来恩宠颇浓,不止张贵人,只怕后宫各人都有准备,以此来看,也评断不出什么。”
夏晚安笑了——白芷倒是愈发懂事了。
撑着下巴点头,“是呀!确实评断不出什么。不过……华妃的生辰啊,我倒是差点忘了。”
就在上一世的华妃的生辰宴上,发生了一桩让她极为可耻的事情。
让她从此以后,跟文景,再分隔不得,纠葛不清。
她的眼神冷了冷,对白芷道,“这一阵子盯紧些红杏。”
白芷神色微异,看了眼夏晚安,点头,“是。”
……
桐华宫中。
华妃一到下雨天便腿疼的毛病又犯了,正躺在软榻上叫秀珠用炒热了的粗盐裹着布放在腿上敷着呢。
就见秀露从外头匆匆忙忙地走进来,俯到华妃耳边低声说了几句话。
“她去了尚工局?”
华妃眉头微皱,睁开了眼,“做什么去了?”
旁边的秀珠看了秀露一眼。
秀露低声道,“说是问了一件首饰的料子,准备用那料子给宫里的下人打首饰。”
华妃坐了起来,秀珠忙放下盐袋子扶她。
她却摆了摆手,又问秀露,“什么首饰?”
秀露低声道,“说是个耳坠子。”
旁边的秀珠神情一变。
“耳坠?”
华妃微疑,随后忽而看向秀珠,“这几日我这儿没丢……你怎么了?”
秀珠一下跪在了榻边,脸色微白地说道,“娘娘,奴婢……您上回赏奴婢的石榴籽儿耳坠,丢了一个!”
“什么?!”
华妃一下坐直,吃惊地朝她看,“什么时候丢的?”
秀珠声音发紧,“昨儿早上奴婢收在床头的,晚上奴婢梳洗的时候就不见了。本以为是底下的人手脚不干净,正准备悄悄查了料理的,没想到……”
她又看向宓妃,“娘娘,这可如何是好?”
旁边的秀露也露出几分焦灼来,却还是说道,“那九公主拿去的,也不一定就是秀珠丢的耳坠子。秀珠,你先不要自乱阵脚。”
秀珠攥了攥手指。
坐在榻上的华妃却朝她看来,“那日你可被人瞧见过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