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74章(1 / 1)

察觉到唐离的动作,柳织织看向他。

她见他竟是在给她号脉,马上把手缩开,捆仙索随之又变紧。

她问他:“你干什么?”

她本来想着,号脉是需要时间的,这么一会的功夫,唐离应该没发现什么,但是他看她的目光,却明显不对。

他死死地盯着她,薄唇紧抿如利刃。

他的目光似在扎着她的头皮,不仅灼人,还极为锋利。

柳织织愣住:“你……”

这货可是神医,莫不就那一下,他发现了?

她的每一个神情都分毫不差地落入唐离的眼中,他缓缓眯了下眼,咬牙切齿地出声:“柳、织、织。”

一字一顿的语气,昭示着他的怒火。

我去!

柳织织下意识离他远了些。

她就说嘛,他们绑在一起,肯定会很快被他发现她有孕。

她仍装傻:“干什么?”

就那么一下,可以是他搞错了。

但她终归是低估了唐离的医术,号脉这种事,对他来说简单到就像走路一样,那么一下足够他确定她是喜脉。

他不会认为自己能搞错。

她下意识摸肚子的动作,以及她如今的反应,也足够证明,她知道自己有孕,却在有意隐瞒他。

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呢?

他思起那日在蔚邑湖,她的异常。

所以她知道得极早?

唐离始终盯着她,狠狠地说道:“有我的孩子,你还要离开我?”

他显然气得不轻。

得了。

柳织织泄了气。

看他这反应,她就知道搪塞不过去。

她撇了撇嘴,道:“我离开不离开你,与孩子有什么关系?我不想跟你做夫妻,有十个孩子也无关。”

现代女性,哪需要顾及这些。

唐离眯眼:“所以你打算带着我的孩子,自己过?”

柳织织点头:“对。”

唐离不由斥了声:“柳织织!”

她把他当什么?

她腹中怀着他的种,却甩开他,与别的男人混在一起。

她甚至觉得,他没权利知道孩子的存在?

既然被发现,难以忍受的柳织织往边上走了些,大大方方地吐了起来,虽然吐得都是酸水,仍是尤其辛苦。

唐离只看着她,一动不动。

直到她朝他伸手,他把水囊递给她漱口。

终于舒服了些,柳织织回过头,就见到唐离还死盯着她。

这事,他显然不轻易跟她完。

柳织织便道:“看什么看?不就是个孩子吗?你若那么在意,那就生下来给你,你若不要,就给我,多大的事。”

多大的事?

她这些离经叛道的想法,究竟怎么来的?

唐离气笑了,笑得眼眶泛红。

虽然他也是个离经叛道,不受世俗束缚的人,但他受不了柳织织有了他的孩子,却仍非得要离开他。

既然还想隐瞒他。

他一把将她拉入怀中:“你少在那里做梦。”

他恶狠狠地看着她,没有了伪装的温柔,只有原形毕露。

柳织织道:“你想怎样?”

唐离低头趋近她的脸,似乎气得想要咬上她:“孩子我要,你,我更要,你想离开我,永远不可能。”

他自然不是说说而已,柳织织早有领教。

柳织织骂了句:“疯子!”

反正他们就是无法沟通,如今他知道她有了他的孩子,以他那霸道病娇的性子,更是不可能沟通。

唐离没理她,而是伸手抚向她的肚子。

动作轻柔,如待珍宝。

发现她怀孕了却隐瞒他,仍想要离开他,他是生气,气得要疯,气得想把她扔床上好好地教训一顿。

可内心深处,他也有高兴。

她终于有他的孩子。

这是他们之间,最大的羁绊。

他渐渐松开她,低头盯着她的肚子瞧起。

柳织织顺着他的目光,也瞧向自己的肚子,再又看向他的神情。

但他板着脸,她看不出什么。

柳织织问他:“你在想什么?”

唐离闻言,抬眸看向她,她仍是那副没事般的样子,被他抓包,却还有兴致想去了解他在想什么。

他看了她一会,忽然又搂住她。

他的怀中,是他最爱的妻儿,这滋味只有他懂。

他搂她的力道不由加重。

柳织织被勒得不舒服,便道:“你挤到孩子了。”

“……”

唐离不信这话,却还是放开了她。

他抬起被捆仙索缠住的手越过她的脑袋,便将她打横抱起。

“哎?”

柳织织低头看向自己那只被迫定在身前的胳膊,因为与他手连手,他如此抱她后,她便尤其的不舒服。

唐离就这样抱着她继续前行。

柳织织便道:“你干什么呢?放我下来!”

“闭嘴!”

唐离仍板着脸,还在与她生气。

但他总不可能真教训怀孕的她,不仅不能教训,还得百般呵护着。

她已经劳累太多。

柳织织觉得他莫名其妙得很,生气就生气,干嘛抱着她走?

抱就抱,捆仙索解了不行。

她便要再与他沟通,可看着他那张黑脸,还是作罢。

她哼了声,继续赏景。

清河仙岛极大,且处处是宝地,无论他们走到哪里,柳织织都觉得眼睛在享受,周遭的景色实在太美。

直到唐离忽然抱着她跃起,眼前的一幕幕飞闪而过。

他们从一处山腰上的阁楼前落地。

唐离终于放下柳织织,柳织织摇了摇颇酸的胳膊。

唐离牵着她过去推开阁楼的门。

阁楼内的设施轻简素雅,极为干净,就像清河仙岛的其他地方一样,不染一丝尘埃,更闻不到任何霉味。

柳织织觉得惊奇,这哪像荒芜的地方。

整个岛都像是被定格在最美好的时候。

唐离伸出手指擦了下那木榻,发现没有灰尘,便拉着柳织织一道坐下。

他道:“先在这里歇会。”

柳织织问他:“为什么要歇?”

“脉象不稳。”唐离执起她的手,又给她号起脉。

他的语中仍是沉意浓浓。

刚才那一下,足够他发现这点。

“脉象不稳?”柳织织收回巡视阁楼内其他地方的目光,转头看向唐离,随即循着看向自己脉搏的位置,她道,“怎么就脉象不稳了?我之前看大夫,大夫还说很好呢!”

只是不长大,所以她才来这里。

“怎么就脉象不稳?”唐离看着她,冷沉沉地问,“这难道不该问你?怀着肚子跑来跑去,还摸索来这里,你倒是挺能折腾。上天入地,东南西北,还有哪里是你不能去的?”

“……”

柳织织闻言,有些失语。

作为一个孕妇,像她这样,确实挺神奇的。

她还以为孩子很强悍,不会有事。

唐离再三给她号脉后,忽然警告她:“待回去后,你给我老实待着,若再乱跑,我卸了你的腿。”

听到这话,柳织织瞥向他。

她默了会,问他:“你似乎在意孩子,比在意我多?”

唐离瞧着她的眼:“吃醋了?”

在他看来,人不会有那么多无端的问题。

哪怕是不经意一问,问出来的问题最起码是多少想知道的。

只是她的眼里,仍看不出多大情绪。

柳织织稍思,便道:“没感觉。”

她确实没感觉,无论经历什么,她的心口那一块始终都是空荡荡的,生不起任何涟漪,任何滋味。

不过有的时候,她能察觉到某些异样。

可是稍纵即逝,快到她根本来不及抓住,就又转瞬没了,然后无论她怎么品味,也品不出所以然。

最后只剩茫然。

她有时候会想,无心是不会生七情,还是压制了七情?

亦或者,七情是由脑袋与身体的每个部位一起作用生成,只是需要用心去感觉,无心则无法感觉出来?

如此的话……

无心,其实缺的是七情的感知能力?

呃,好像与七情缺失没差。

反正就是没感觉。

唐离看着不知道又在琢磨着些什么的柳织织,缓缓深呼了口气,再次生起期待,因为她的话而破碎。

他不由握紧拳头。

柳织织想到什么,又问他:“你诊出孩子多大?”

唐离道:“两个多月。”

“什么?”

柳织织闻言惊住。

唐离重申:“两个多月。”

柳织织面露疑惑,之前不是才一个半月?

怎一来这里,就马上恢复正常的月份了?

她觉得有些凌乱。

唐离问她:“怎么了?”

柳织织觉得,既然怀孕的事情已经被他知道,其他的事情,她也没什么好隐瞒的,便都告诉了他。

唐离闻言,陷入沉默。

他顿了会,马上又给她号脉。

可在他的诊断下,孩子确实没有任何问题,月份也与他推算的没有任何差距,毕竟他清楚她的月事。

不放心的他,手仍落在她的脉搏上。

直到他察觉到其他动静,便抬眸看向门口。

薛雁南施用轻功由阁楼前落地,趔趄下差点栽倒,他歇息一夜好不容易恢复的气色,如今再次尽失。

他的身上,也添了不少新血迹。

柳织织看到他,颇为诧异。

唐离显然不欢迎他。

薛雁南的眼里只有柳织织,他捂着胸口艰难地踏进门槛,再看了看她后,随便挑了个地方坐下。

他闭上眼,运功给自己疗伤。

柳织织问唐离:“他怎么会过来?”

刚才的情况颇为紧迫,她并未看见船上的薛雁南。

唐离很想将薛雁南一脚踹出去,他的声音冷冷:“我不知道他为何会来,只是在海上遇到他。”

柳织织又问:“他怎有这么重的伤?”

唐离侧头看向柳织织,不悦反问:“你关心他?”

柳织织懒得理会他的醋意:“我随口问问。”

不说便不说。

柳织织思起武昭王妃的嘱咐,便推了推唐离:“你有没有疗伤的药?给他一颗,没有的话,补药也行。”

唐离更不悦:“凭什么给他?”

他不补刀,已是仁慈。

柳织织有点被偏爱的有恃无恐的意思:“我让你给,你就给。”

“不给。”

“……”

柳织织便伸出没绑的手,在唐离身上搜。

唐离推开她的手,冷哼道:“你不是想要离开我?又凭什么对我有所要求?还让我帮助仇人?”

“我……”

一针见血的话,柳织织失语。

唐离继续道:“平时用我的时候,倒是不见你有半点客气。”

哪怕用他的命,她也不觉理亏。

而且用完就甩。

柳织织闻言,便陷入思索。

她的做法好像确实有点问题,明明想跟他撇清关系,却又总是理所当然地把他当自己的男人使用。

为什么?

是因为自私?

还是因为习惯?

她想了会,觉得大概两个原因都有。

她便颇有些理亏地再推了推唐离:“你给是不给?”

唐离仍拒绝:“不给。”

柳织织便道:“不给算了。”

她确实得好好理理自己的这些双标行为。

唐离听到她声音中的疏离,又看向她,发现她浑身上下似乎都写着与他没关系,便彻底黑了脸。

她这都是为了薛雁南?

他沉沉地出声:“柳织织,你……”

柳织织瞥他:“干什么?”

干什么?

唐离被她气得心肝肚肺都跟着疼,若不是知道她不可能对薛雁南生起感情,他现在就把碍眼的薛雁南给杀了。

他受不了这样的她,还不如有恃无恐地对他。

莫不是他的话不中听?

无论如何,他都不得不把怒火压下。

他稍作迟疑,便从身上拿出一粒药朝薛雁南扔去。

薛雁南没睁眼,却精准地接过。

他递入嘴中。

唐离看着柳织织:“现在满意了?”

柳织织迎视着他,没说话。

唐离便问她:“你还想怎么样?只要不是离开我,什么事我都可以答应你,只要你说,我都做。”

柳织织闻言,眸色微动,还是未语。

唐离斥了声:“柳织织!”

柳织织叹了口气,张嘴想说什么,又闭了嘴。

唐离见她欲言又止,正想问她,未想地面忽然震动起来,几人立即看向周遭,包括在疗伤的薛雁南。

柳织织出声:“怎么回事?”

地震?

忽然的震动过于剧烈,顶上有根柱子砸下来,唐离察觉到,马上将柳织织护入怀中,柱子砸在他的背上。

极为沉重结实的一棍,他面不改色。

柳织织抬头瞧了瞧他。

因为捆仙索的缘故,有太多的不方便,唐离赶紧拉着柳织织大步跑出楼阁,薛雁南默默地跟着断后。

随着他们的出去,又有柱子砸下。

他们站到摇摇欲坠的护栏边,惊诧地发现整个岛似乎在上升。

“这……”

柳织织思起那道士跟她说过,这岛本是在海空中的。

这莫不是在回去?

清河仙岛是个巨大的岛,随着它渐渐由海面升起,海上的水位不免急退,造成大到惊人的动静。祁娘正战战兢兢地驶着船,离清河仙岛越来越远,未想海上翻起大浪,大船跟着大弧度摇晃。

她被吓得瘫坐在地,慌得哭了。

这是怎么回事?

她抬头,便看到清河仙岛由海中拔.出。

她的眼睛睁大。

岛上山腰上的唐离他们能看得到远处海面的那膄大船,分辨得出他们所在的岛确实在不断上升。

本是安静的仙岛,震动碰砸声不断传来。

柳织织抬头问唐离:“怎么办?”

唐离瞧了瞧被他抱在怀里的柳织织,哄道:“别怕。”

柳织织闻言,有些怔意。

她又双标了?

薛雁南暗淡地看着搂在一起的夫妻俩,没说话。

他似乎一直多余。

唐离瞧着岛上四周:“岛不会莫名上升,这岛上肯定在生起什么变故。”

薛雁南也是如此认为。

柳织织察觉到脚下台子快塌,问道:“所以呢?”

她觉得他们得赶紧换个地方呆。

唐离道:“我们去看看。”

无论是唐离,还是薛雁南,来此岛就是为了给柳织织找心,自然是任何异常的地方与事情都得摸索着。

唐离打横抱起柳织织,飞下了山。

薛雁南紧跟他们。

随着他们的离开,阁楼前的台子,恰好坍塌。

他们由下面落地,选择往里去。

岛脱离海面后,终于开始平稳上升,不再震动,但已经引起的后果,还在发生。群山之上不断有石头或是木柱滚下,甚至有他们之前看不到的走兽在受惊地胡乱跑动。

本是宁静如画的仙岛,如今乱作一团。

唐离抱着柳织织大步往前,时不时躲避着砸下来的危险。

他们周围嘭咚声不绝,惊险连连。

忽然,一块大得惊人的石头滚下,唐离马上抱着柳织织往前跑,旁边却倏地窜出一只白鹿,差点与他们撞到一块。

好在唐离及时跃起。

他们落地后,唐离低头看向朝天的柳织织。

她这样极容易被砸。

柳织织也看着他:“怎么了?”

唐离没有耽搁,还是捏诀解了捆仙索。

他们的手终于分开。

在柳织织惊讶间,唐离以抱孩子的姿势将她护在怀里,确保她万无一失不会被砸中后,才继续往前。

薛雁南跟在他们后头,默不作声。

柳织织想说放她下来,可思起自己那抽风一样,时灵时不灵的法术,可能保护不了自己,便作罢。

为了安全,她继续双标吧!

后面的路上仍旧惊险不断,他们或跑或飞。

随着越往里去,地势便越高,直至到了一处链接着两座山腰,曲斜向上的廊桥前,他们停下看向廊桥。

廊桥已被毁一半。

这时他们身后忽有声音,唐离抱着柳织织立即跃起。

随着他们的离开,马上有许多不大不小的石头骨碌碌地滚下,不知道是山上哪个地方造成的石群决堤。

他们所待之路,瞬间被堵。

飞过摇摇欲坠的廊桥,他们到达对面的山路。

廊桥也随之彻底坍塌。

柳织织越过唐离的肩头,看着眼前一幕。

多可惜的仙岛,乱了。

唐离落地后,面上若有思意,刚才由廊桥借力高跃的瞬间,他好像看到前方有个高台,高台上似乎有一个人。

他便瞧向薛雁南。

薛雁南的神情告诉他,确实有一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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