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雁南与景初进入到画舫里头,便见到戚若瑶和景语之间的气氛尤其僵持,明显谁都不痛快。
也不知道她们又吵了些什么。
戚若瑶还好些,景语显然压着怒,碍于形式不能爆发。
薛雁南看了眼已睡着的柳织织,从旁桌坐下。
景初先是来回瞧了瞧戚若瑶和景语,目光落在景语身上时,透着些许警告之意,他坐下后,便看向柳织织。
他与薛雁南道:“这柳织织倒是变得挺有趣。”
这种时候,还有心思睡。
他可清楚地知道,柳织织与语儿自小就不和睦,与若瑶更是到了将其恨之入骨,谁也不想谁活的地步。
如今倒好,她事不关己起来。
听到景初的话,戚若瑶和景语的目光也都跟着落到柳织织身上。
戚若瑶心下很不是滋味,似乎景初也对其另眼相看。
这柳织织,她越来越不能小瞧。
男人在一块,能做的事也就那几件,在景初的示意下,吴意拿来棋盘,景初与薛雁南对弈起。
景语总算老实,不好再对戚若瑶说什么。
戚若瑶喝着茶,看似在赏景,注意力多在薛雁南身上。
一时间,画舫内颇为安静,与周遭的喧闹形成颇大的对比,景语稍想,也去到旁桌坐下,故作看棋。
景初又瞥了眼柳织织,心有琢磨。
他欲与薛雁南谈谈柳织织:“这柳织织……”
却未想他的话刚出口,就见薛雁南忽然凛色握住自己的剑,随即画舫明显大弧度地晃动起来。
薛雁南站起身,转身之际,许多黑衣人涌入。
景语惊叫一声,往后躲。
黑衣人没有停顿,看到薛雁南,便纷纷朝他攻去,薛雁南与吴意也同时迅速迎上,与他们交手。
因着局势明显不妙,景初吩咐王雾:“快去!”
王雾抽剑加入。
景初的武功虽不如薛雁南高,却也是会武的人,他上前徒手抢了一名黑衣人的刀,便也融入战局。
他大声问薛雁南:“这什么情况?”
因着人数过多,薛雁南未手下留情,能杀则杀。
他冷应:“不知道。”
本该寂静的画舫,变得武器碰撞声不绝,痛嚎连连,鲜血四溅,有被打飞的人生生撞破画舫,掉入湖中。
摇摇晃晃的画舫,让景语惊叫声不断。
尤其是在看到死人时,她的脸瞬间白如纸。
景语的婢女清燕亦是吓得不轻,但还算冷静,清燕知道戚若瑶会功夫,扶着景语仓惶去到戚若瑶那里。
戚若瑶面不改色,只瞧着眼前的厮杀。
而柳织织,却仍睡得沉。
薛雁南手持薛家的玄破灵剑,神情冷冽,浑身肃杀,一刺一扫间,皆没有虚招,身上渐渐染了些血迹。
这些黑衣人的目标显然是薛雁南,却不盲目,有人注意到里侧的那几位女子,便相互示意一番,迅速朝她们攻去。
他们皆是高手,忽然转移目标,免不得有些让人防不胜防。
柳织织和戚若瑶同时被人砍下。
薛雁南神色微变,瞬间移过去,挡在柳织织跟前,抬剑之际,他划中眼前的两名黑衣人,险些被侧边来的人伤到。
戚若瑶躲开砍杀,看到薛雁南越过她去保护柳织织,便僵住。
她呆着,甚至忘了自己的安危。
好在景初过来及时,将她拉开,稳稳地护住。
景初将戚若瑶揽在怀里,应付着攻击的他,看了眼已被清燕拉着躲到桌底下的景语,再看向柳织织。
他道:“柳织织怎么回事?这样也能睡?”
不过说句话的功夫,他差点被伤。
薛雁南瞥了瞥趴在桌上睡得死沉的柳织织,不敢随便离开,只在此一边继续厮杀,一边将她护好。
戚若瑶盯着他,许久不曾移开目光。
远处的唐离,还待在树上喝着酒,走神的他侧眸间,注意到画舫那边似乎有异常,便总算回神,立即跃起。
他踏着湖水点过,衣袂飞扬。
周遭不少人看到这一幕,纷纷侧目,甚至特地瞧过去。
武昭王妃的画舫这头,几乎已不见其他不相关的人,显然是都被吓跑,唐离由画舫落下,看到里头的厮杀。他大步踏入,挥袖间,阻到他路的人都被一股强大的内力甩开,有撞得吐血的,有掉入湖中的。
景初搂着戚若瑶,险些也被甩出去。
景初看向唐离,惊诧不已。
惊诧于此人的功力。
唐离忽然的出招,拥挤的画舫就少了一部分人,这实力令其他黑衣人纷纷有所忌惮。但唐离的注意力只在柳织织身上,他以几乎肉眼无法看到的速度移过去,就将她拉入怀中。
他没给其他人目光,带着她飞离而去。
别人的死活,他视若无睹。
这未免过于目中无人,景初不由出声:“这……”
关于唐离这个人,果然传言不虚。
过分强大,却是恶人。
随着唐离的离开,该回神的回神,继续厮杀。
唐离虽未特地帮忙,但一个随意之举却令黑衣人的数量大减,算是帮了薛雁南他们一个大忙。
他们再应付起来,明显轻松得多。
戚若瑶盯着唐离带柳织织离开的方向,目光冰冷。
柳织织还真是谁都护着。
不多时,武昭王带了许多人过来,局面随之彻底扭转,黑衣人很快就几乎都被解决,只留了几个活口。
武昭王妃早已知道外面的事,只是有意躲在里头,免得拖累人。
见终于安全,她步了出来。
她下意识看向唐离带柳织织离开的方向。
之所以留活口,是为了审讯,然而武昭王带来的人将几个活口围住后,还未来得及抓住,他们便通通自刎而亡。
薛雁南神色微变,看向父亲。
好好的画舫,眨眼便变得七穿八洞,一片狼藉。
且一地尸体,血溅各处。
武昭王瞧着眼前这触目的一幕,沉静地稍默后,便道:“估计是范扬意留下的死士,来做最后一搏。”
范扬意这茬事,是由武昭王负责的,景初未过问太多,他去到已吓惨的景语身旁,将其扶住。
他对其他人道:“我先送语儿回去。”
薛雁南回了声:“嗯。”
景初扶着景语离开时,见戚若瑶还立在原地不动,能琢磨出些什么,他没多言,由着她留下。
武昭王对薛雁南道:“你也送你娘回去。”
薛雁南应下:“好。”
武昭王妃也是个见过大风大浪的,她倒是没被吓到,她与儿子一道离开时,思起刚才的柳织织。
那丫头那样也能睡,她总觉怪怪的。
直到察觉戚若瑶跟在他们身后,她便问:“戚姑娘可是吓坏了?”
戚若瑶摇头,压下眸中沉意。
武昭王妃来回看了看两位年轻人,一时未再说话,她稍思,便上了身侧的马车,只留下两位年轻人。
薛雁南本欲过去上马,被戚若瑶唤住:“薛雁南!”
武昭王妃吩咐车夫先离去。
戚若瑶盯着薛雁南,眼里泛出红晕,没了其他人在,她直接控诉起:“你刚才是不是只顾护着柳织织?”
她已经无法忍受,必须得到一个明白。
薛雁南未语。
戚若瑶便又道:“你只顾护她,却不管我?”
薛雁南终于出声:“她不会武功。”
他的声音淡淡。
这个答案,戚若瑶不满意,她不由拉大声音:“那你可想过,我也在危险中,若不是太子及时救我……”
她看着薛雁南,未见他有什么反应。
他似事不关己。
“薛雁南!”戚若瑶不由喝了声,“你说她不会武功?可她明明不会被杀死,若是我,没有第二次机会。”
说着,她的眼睛便湿起。
她看得清清楚楚,当时他的眼里分明只看见柳织织。
她从没有想到,会有朝一日,她会输给柳织织。
她死盯着薛雁南,想要他给她解释。
今日他必须解释。
可事与愿违,他听到她的话,虽终于看向她,但他稍默后,却是道:“柳织织的事,你必须保密。”
戚若瑶睁大眼:“你……”
他没有半点要解释的意思,首先想到的,还是顾着柳织织。
他全然不顾她的心情。
戚若瑶的拳头握得死紧,眼睛通红。
薛雁南并不想听戚若瑶的种种质问,戚凡能将事情告诉她,他不觉得意外,他看着她的目光,透出威胁。
只一瞬,他转身离去。
戚若瑶的身子狠狠僵住,面露震惊。
他不仅将她的生死置于柳织织之后,还为了柳织织威胁她?
她看着他的背影,气得嘴唇颤抖。
她倔强地不让眼泪落下。
她都已经拉下脸跟他把话说到这明明白白的份上,若不是她的心里还放不下他,她又何必非要计较这个?
可他却视若无睹。
为什么?
他这到底是为什么?
难道真如景初所言,他们已经成为过去?
难道他真的对柳织织动了心?
素缘将两人的对话收入耳里,她瞧着自家姑娘那大受打击的模样,迟疑好一阵,才出声:“姑娘,世子……”
她越来越觉得,世子和姑娘怕是……
戚若瑶没说话,她仍是不愿相信刚才所想的那些。
可她压不住心底的慌乱。
她容不下柳织织,一刻也不能容下。
本来因着杀柳织织太难,她打算先放过柳织织,免得被唐离盯上,毕竟唐离什么样的人,她也清楚。
可她现在做不到。
她忽然吩咐素缘:“把华找回来。”
素缘问:“姑娘是打算……”
戚若瑶的指甲几乎扣入肉中,她冰冷出声:“柳织织不是杀不死么?那就当妖处置,看她能往哪里躲。”
这个世道,是容不下妖的。
看他们还怎么护。
当妖?
素缘不太清楚此事,只应下吩咐。
前头,薛雁南骑着马追上武昭王妃所在的那辆马车,便与马车并行着,他的脸上始终神色不大。
武昭王妃越过小窗看向他:“南儿进来坐。”
马车停下,薛雁南上去。
随着马车的继续前行,武昭王妃的目光一直落在儿子脸上,她默了会,便出声:“你与戚姑娘……”
薛雁南道:“我们没什么。”
武昭王妃看着儿子的神情,知道他不是说说而已。
“你们真已结束?”
“嗯。”
武昭王妃思起戚若瑶那边的情况,一把年纪的她,哪里能瞧不出戚若瑶那边,怕是不这么认为。
但她也确实不看好戚若瑶,便未多言。
她仍瞧着儿子,有些欲言又止。
好一阵后,她终是试探着说道:“南儿对织织,似乎很是在意?”
话语间,她注意着对方的神情。
薛雁南眸光微动,随即道:“我答应过要护她周全。”
“只是如此?”
“嗯。”
薛雁南瞧向窗外,脸上还是没有什么波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