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织织再醒来时,又是一个凌晨。
她坐起身看向窗外的月光,便摸着藏在身上的银票决定趁机逃跑,想她连国师府都能逃得出,更何况区区一个山贼窝。
她下床悄悄过去一点一点地打开窗户,未发出声音。
她伸出脑袋朝两端瞧了瞧,如愿地看到那两名守窗之人都已睡着,便小心翼翼地爬了出去,轻轻离开。
因着白日她探查得知山头西面离茅房不远的地方,有条下山的小路,所以她直奔而去,未想半路就被跳出的两人拦了道。
她愣了愣,随即道:“我要去上茅房。”
两人闻言面面相觑,其中一人说道:“当下夜黑,夫人在房间即可。”
柳织织闻言,这才想起房里有夜壶。
她只能勉勉强强地扯了下嘴角,转身往回走。
慕修啊慕修,她真是低估他了。
知道自己一时估计逃不了,她便琢磨着还是先老实在这待着,等彻底放松对方的警惕再说。
她没打算回房,而是大大方方地四处闲逛起来。
她缓缓行到南头,才发现已有人早早地就起来为大婚做布置。
正是她找了个地方坐下时,转头见到慕修大步朝她走来,她便朝他笑了笑,轻轻松松道:“你这么早?”
慕修看着她:“我听说你起了,便也起了。”
借着月光与烛光,隐约可见到他眼底的惺忪疲倦,显然是刚从熟睡中起来。
柳织织瞧不出他是否猜到她本打算跑掉。
她道:“我白日睡得足,现在睡不着,就出来逛逛。”
“我知道,你肯定饿了是不是?”慕修坐下,始终是那副热心豪爽的语气,“你想吃什么,我现在就让人给你做。”
柳织织应道:“我随便。”
“随便?”慕修想了下,便直接朝那边布置大婚的人大声吩咐下去,“让人做早饭送过来,越丰盛越好。”
“好的老大。”
柳织织没所谓,随他挥霍。
慕修将胳膊担在桌上,一如昨日,目光始终落在她身上,他问她:“你是颠沛流离久了,没睡好?白日才一睡不醒?”
这时有人端来茶水,他为她倒了杯茶递过去。
“嗯。”柳织织接过茶,含糊地应了声,随即道,“你要是没睡够,可以继续睡,让我自己待着就行。”
“不用,我陪你。”慕修瞥了眼正厅前,又问柳织织,“对于我们的大婚,你可有什么要求?尽管提。”
柳织织摇头:“没要求。”
她低头喝着茶,肚子确实饿了起来。
好在大概是因这些山贼素来急性子,无形中练出厨房那边人的做饭速度,没多久,便有丰盛的早饭端来。
她和慕修一道边说着话,边享用。
吃罢早饭,慕修亲自去张罗大婚事宜,柳织织就坐在边上嗑着瓜子看他忙,瞧着完全不像个不愿嫁的人。
天色大亮时,她起身去了别处逛。
说起来,她确实颠沛流离蛮久,在这里待着的时候倒也悠闲,慕修又时常会抽时间陪陪她,也不会枯燥。
在山寨里外都在为大婚的忙碌中,转瞬便是次日。
这日柳织织依旧若无其事地待着,仍是和慕修在南头一道吃的早饭,饭桌上她问慕修:“看起来,这大婚短时间内布置不好?”
慕修一口干了碗里粥,说道:“咱们的婚事,自然不能随便。”
看得出来,他确实喜欢柳织织,认真得很。
柳织织颔首,以为他娶她这个抢来的媳妇会一切从简,未免夜长梦多啥的,没想极为繁杂,倒合了她的意。
就这样,柳织织安定地又在这待了一日。
两日的时间过去,慕修明显对她放心不少,让她觉得逃跑的时机大概成熟。
所以次日凌晨,她更早一个时辰醒来。
一来,这样能让自以为摸透她作息的慕修防不胜防,二来,这个时辰山寨里外还没有开始忙碌的人。
因知山寨西北角有条更隐蔽的下山小道,她溜出房后,小心前往。
说起来,这条道还是她无意得知,好像是条荒道。
但就算只是没人走的荒道,慕修也派了人在那里守着,只是她过去时,并不知道对方又藏在何处。
她躲在一根柱子后,朝那边扔了颗石子,然而并无动静。
她迟疑了会,便缓缓贴墙过去些。
这个静谧无声的最凌晨,她清楚地听到有呼噜声传出,便在稍愣后,出了房梁下,抬头看向房顶。
一名山贼正在上头睡得死熟。
还真是老天难得助她一次,她马上悄无声息地由荒道往山下去。
这既然是荒道,一路上自是杂草丛生,柳织织没少被绊,甚至被划伤,却都是前一刻出的伤,下一刻就愈合。
她连一箭穿胸都承受过,这些对她来说没所谓。
虽说当下这个时辰,算是凌晨,却也是最没生气最阴森的黑夜,何况还是山道上,但她并未感觉到半点害怕。
她这次的逃跑,极为通顺。
山寨里的人又陆陆续续地起来忙碌,包括作息习惯跟柳织织一起歪掉的慕修,慕修去到柳织织那里,打算接她一道去前头用早饭,却见房内还灭着灯,便问门口的丫鬟:“她还未醒?”
丫鬟应道:“未醒。”
急着见柳织织的慕修颇为失落,他一时未多想,只当她等会就醒了,便转身离开,打算去南头看大婚的张罗情况。
未想半道,有小弟来报:“老大,有人闯寨。”
慕修闻言,当即沉了脸:“闯寨,是哪个不知死活的?”
话语间,他加快步伐。
小弟大步跟上:“是个好看得不像话的年轻人,瞧着明明只是个小白脸,却轻巧地打伤我们几个兄弟。”
“小白脸?”慕修冷呵,“看老子不打得他满地找牙。”
“他……”小弟抹了抹冷汗,欲言又止。
到正厅前,慕修便见到山寨的主门石檐上屈膝侧坐着一名男子。
男子一袭浅色长袍,衣袂与长发随风微扬。
他正拿着酒壶仰头喝酒,与其衣裳同色的发带飘到他胸前,看着风华无双,宛若月下绝美慵懒的堕仙。
此人正是唐离。
听到动静,他缓缓侧头,瞧向慕修。
慕修先是看了看自己那几个受伤的兄弟,随即抽出大刀扛在肩上,怒喝:“你打哪来的?好大的胆!”
唐离一条胳膊随意地担在膝盖上:“把柳丫头交出来。”
他目光轻佻,自是不将眼前小子放在眼里。
柳丫头?
慕修拧眉稍顿,原来这是来跟他抢媳妇的。
他马上提刀向着对方:“识相的赶紧滚,老子这里没你说的人。”
唐离抬眸瞥了眼对面已张罗一大半的喜堂,目光落在眼前和柳织织差不多年纪的慕修身上,只懒懒道:“交出来。”
“你……”
慕修自看到对方的第一眼,就感觉到强大的敌意,因为此人实在过于好看,瞧着也不是一般人。当下此人不仅跟他抢媳妇,还轻视他,年轻气盛的小伙子,哪能忍得下去。
他提着刀的手一挥:“给我打!”
随着他一声令下,所有人提刀朝唐离过去。
唐离倏地飞跃而起,由他们后头落地,负手间,他将边上圆凳随脚往后一踢,好好的圆凳四分五裂地射了出去。
一干山贼未来得及转身,便纷纷被打倒。
他们趴在地上,一声接着一声痛呼,好生凄惨。
未出手的慕修见到这一幕,自是惊讶于此人出神入化的武功,但他不愿服输,更不愿交出到手的美人。
他便抬起刀就跳过去砍唐离。
唐离不慌不忙地转身稍作后移,以慕修无法反应的速度持着展开的折扇,倏地抵上慕修的脖子。
锋利的扇骨刺破慕修脖上表皮,鲜血溢出。
九哥爬起身捂着胸看到这一幕,立马大惊喊道:“老大!”
其他人也随之面露惊色:“老大!”
慕修手里的刀还抬着,万没有想到自己在这人面前,会是如此的不堪一击,令他那张年纪轻轻的脸涨得通红。
唐离很欣赏这小子当下的脸色,他勾唇道:“把她交出来,否则本公子可不只是伤你们那么简单。”
他总是如此,轻飘飘的语气,说着最阴冷的话。
“你……”慕修哪里甘心。
所有山贼都算是看出来,眼前这人不仅强大,而且不是个好人,若是惹怒他,他们山寨怕是会被血洗。
九哥首先便道:“老大,算了吧?”
他怎么也不会想到,给老大抢个媳妇,能招来一煞神。
慕修紧握住拳头,侧头看向唐离那张无人能比的俊脸,沉声问道:“你就是她嘴里所说的,她的相公?”
这时寨门处,后一步上山的宴七踏入。
听到慕修的话,他顿足疑惑。
唐离挑眉:“相公?她是这么说我的?”
“是是是,她就是这么说您的。”九哥慌忙接嘴,“公子大人不记小人过,都是我们的错,我们马上把人还给您。”
瞎子都能看出,那丫头和眼前公子般配得很。
想来就是一对。
谅他们也不敢跟自己耍花招,唐离收起折扇轻敲了下手掌。
他眼帘轻垂,喃喃出声:“相公?”
他似在品味着什么,随即笑了:“感觉还蛮不错。”
九哥忙过去拉开慕修,大声吩咐下去:“都愣着做什么?还不去将那姑娘,哦不,还不去将那位夫人带过来?”
有人赶紧离开。
唐离缓缓从一边的桌旁坐下。
把玩着折扇的他,抬眸间,目光不经意落在眼前喜堂。
九哥注意到其目光,赶紧又吩咐下去:“都去把喜堂撤了。”他怕喜堂碍着这公子的眼,给砸了正厅。
其他人便都去准备撤喜堂。
这时,唐离却忽然出声:“不必,婚事照常。”
其他人闻言,立即看向他,包括始终愤愤不甘,不置一语的慕修。
唐离起身,负手不紧不慢地朝正厅走去,他徐徐地打量着周遭所布置的一切,轻松地说道:“新郎换成我。”
走过来的宴七震住:“公子,你……”
作者有话要说:本来还想写点,实在太困了,就这样吧~
明天的更新还是在凌晨0点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