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顾家的路上,马车仍是摇摇晃晃,但心情放松了,顾老夫人的情绪也转好了许多。
“阿年,回去之后,就要将你的婚事筹备起来了。”
顾惜年诧异的望过去。
像是知道她要说什么,顾老夫人摆摆手,示意她听自己说:“等你父兄的棺木回到京中,丧事便要办起来了,在那之前你若不成婚,便要守孝三年……和七皇子的婚事,必生变数。”
顾惜年想要打断,她以为关于婚事,已跟祖母有了共识。没想到,老太太竟然仍是在挂记这个,固执的认为,嫁予七皇子盛景渊是最好的选择。
“祖母,这婚事,成不了。”顾惜年嘴角翘起,看似在笑,实则没有温度。
“阿年,你不要固执,祖母是为你好。”
老太太的话,止于顾惜年的拥抱之中。
她就那么轻轻的倚靠过来,把这个饱受打击却仍是努力撑着精神为孙女安排退路的老人,呵护在了怀中。
“祖母要做好心理准备,宫中很快会来家里退婚,为了面子上好看,不在民间落下冷落忠臣之后的名声,皇上、皇后必会重重赏赐顾家,祖母便坦然受下,不必推辞。”
一听这些,顾老夫人顿时急了。
“不行,绝对不行。明日老身还要进宫去,就把这话摊开来讲,必是要皇上给一个明确的答复。”
顾惜年摇了摇头,没有再劝。
今日之事,闹的极大,皇帝没有当场处置,便是抱持着大事化小、小事化了的心思。
皇家不会一而再、再而三的给顾府好处,若是连着,源源不断的往顾家送嘉奖、送赏赐,这等于是在释放另一种缓和的信号,而那跟皇上的初衷不符。
因此,接下来,皇帝便不会拖延时间,必是下定了决心,行快刀斩乱麻之举。
顾惜年闭上双眼,黑睫轻颤。
想到了盛景渊每次见到自己,眼底总是不避讳的划过的浓重杀机,她觉得,早些与这个男人彻底脱离关系,也是好事。
至于老太太心里边的那一点美好期待,注定是要落了空的。
马车顺利回到了顾府。
才下了马车,老太太院子里的婆子丫鬟都已经过来伺候着了。
赵嬷嬷领着浅梨也小心的将顾惜年扶下了马车。
自从老太太和顾惜年进宫之后,余氏忧心不已,强撑着精神把后续事宜安置妥当,又处置了一批从各院里揪出来的背心的奴才。
余氏看着家中这幅乱糟糟的模样,肺都要气炸了。她也不是个软弱的脾气,便将妯娌几个聚在了一起,好好说道了一番。
话讲的很重,却是字字句句向着家里人。
几位少夫人皆是失了丈夫,伤心不能自抑,没什么心思去管宅院内的事。经余氏一提醒,方才意识到此时的顾家,必须上下一致,齐心合力,共同对抗。
若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用不了多久,顾家被这些蝼蚁蛀虫一点点挖坑,到那时,万丈高楼毁于蚁穴,便是想要挽救,也是不行的了。
“诸位姐妹,将来若是有打算,我也是能够理解的,等办完了丧事,老太太那边会给大家写一封放妻书,让大家不至于年纪轻轻就守上一辈子的寡。但是,没离开顾家之前,还是顾家的人,就要多替顾家尽力做些事,除掉了那些在背地里坑主害主的狗奴才。”
余氏所说的话,刺痛了其他几位少夫人的心,家里的少爷们还在时,哪一房不都是恩恩爱爱,甜甜美美,夫妻感情都即使好。
如今人没了,尸骨未寒。
那“放妻书”听起来真是刺耳又伤感。
也知家里的长辈是为了自己将来考虑才会说这种话,各房心碎之余,便将肚子里的所有怨和怒,全集中发泄在了寻找内贼这件事上。
心往一处使,各自发力,倒也真的揪出来不少有问题的下人。
余氏下的是严令,只遵四个字准则:疑人不用。
但凡有疑,便要打发出府,不再使用。
而若是各房对手下仆佣心存爱护,舍不得发落,则需要告知掌家少夫人定夺。若是隐而不告,极力隐瞒,后来再被掌家少夫人查得,则是要连主子一并打发回娘家去。
非常时期,行的是雷霆手段。
每每想到,顾老夫人携顾惜年在宫中,在遭遇着怎样的九死一生,去替顾家辩护,去为顾家争得一线生机,再去想想家中这些藏在暗处随时等着反噬的害人东西,余氏的心里边一丁点仁慈都没有。
她第一个,就是从自己的院子下手,不论是从娘家带来的陪嫁,还是顾府分到她院中的佣仆,全部一视同仁,一个一个的过筛子。
余氏掌家数年,手段自然是有的。
她每每思念起在死在战场上的夫君,便心如刀绞一般。
心里有多痛,眼中便有多么恨。
顾家人,是她夫君的亲人,夫君不在了,那么她便有义务守护好她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