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樊正清无波无澜的说出最后一句,余慕莲突然就内心一疼。
——是了,她怎么就没想到这个呢?
她家里是穷了些,没樊正清家里有钱,但兄弟姐妹友爱,有父有母,生活虽然清苦,但一大家团聚一起比什么都好。
而樊正清家里呢?
好像从认识以来,就听说他和弟弟从小是自己妈妈带大的,而且还一直是生活在他姥爷那个村子,连老家都有他们妈妈为他们兄弟起的大房子。
从始至终,他们兄弟都是没有爸爸的,甚至于听说没见过那位。
余慕莲心情有些酸涩酸涩的。
喉咙好像有什么在哽咽着,想对樊正清说点什么安慰,好半天才难得蹦出来一个字:“你......”
“嘘,我不需要你同情。”
阿团抬手轻轻在嘴边嘘声。
他的确是不需要同情。
他的心理也很正常。
这些年苏堤是没出现不错!
可是他和弟弟有疼爱他们的妈妈樊梨花啊!
还有樊勇樊富贵这些做姥爷的,陈红榴周大花这些做姥姥的,几个舅舅和赵红大舅母,外加表哥表姐,谁不对他们兄弟好到有应必求?
人的感情是要相处才有的,这些感情一条条加在一起,难道还顶不过苏堤这个禽兽不如的生父?
别搞笑了,他连个脚趾头都不配好吧!
“大家都只看到我和弟弟外表的光鲜,但谁知道,这些年我妈妈为我们兄弟的付出呢?”
“余慕莲同学,你知道吗?那年他当知青下乡,走的时候我妈才怀上我们兄弟没多久,可是呢,结果怎样?”
阿团嘴角露出了冷冷的笑意。
这样陌生的樊正清余慕莲其实应该觉得害怕的,毕竟他这个笑意看着实在是太渗人了。
可是不知道为什么,她突然就不怕了。
取而代之的,反而是心里满满的心疼。
结果怎样?
结果就是,和很多回城的知青一样,回去城里就不再出现了呗!
而还在乡下苦苦等待的老婆,就好像望夫石一样,一边忍受着村人的冷漠和议论纷纷,一边还要辛苦的养育两人之间的孩子。
要是娘家哥嫂好说话还好,但要是不好说话,这受的白眼又何止是外人的呢?
余慕莲外婆家在乡下。
那里有个表姐情况就是这样,早些年看中知青嫁了,但人家回城之后不再出现,留下三个孩子要她自己苦巴巴的带,她哥嫂又不愿意养他们,现在日子清苦得。
才二十五六岁的人,生生熬成了婆。
不仅如此,还一身都是痛病,明明都付出了,但偏偏养出来的孩子这个不是体弱那个就是多病,个个都骨瘦如柴,跟个牙签似的,看着可让人心酸了!
余慕莲只要稍微想象一下,樊正清同学要是变成火柴人,她觉得很是不能接受。
阿团已经拍拍她的肩膀,指了指边上的家属楼道,“b栋,三层2号门。”
那当下余慕莲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想的。
心中好像是有一团气。
蹭蹭蹭的直往上冒。
所以一听樊正清同学说出个地址,瞬间她就明白这是那个人的了。
没等阿团说什么,她已经一溜烟带起小步子跑上了楼,等阿团追上去的时候,小丫头已经沮丧的收回了手。
然后对他摇摇头。
阿团不知道怎么形容现在自己的感觉。
好像是怒火,又好像是郁闷。
虽然耳朵已经听见里边没有声响,但他还是不死心的敲了几下门,余慕莲看得不忍心,在他将手刚停下,拉着人就下楼了。
两人沉默的走出大栏栅门。
往回走的路上。
余慕莲看着只是沉默走路的樊正清,犹豫了下还是道,“你别难过了。这次见不到,明天,明天我还陪你来!要是明儿不行,还有后日,反正我总会陪你见到他为止的!到时候我帮你出气!”
阿团这才第一次正眼看着这位热心班干部:“真的吗?”
他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了一个好看的弧度。
在眼角的余光,从前头一个巷子有对男女正拐弯出来,向他们走过来。
余慕莲虽然不知道他在笑什么。
但能笑,至少说明心情舒畅了!
她点点头,非常认真诚恳:“嗯,真的!我保证!”
“好,你说话算话!”
阿团附耳三言两语的交待一下,转头就闪进了一旁巷子。
留下的余慕莲看着越来越近的那对男女神情很是呆滞。
就是那对狗男女啊?
不,那就是樊正清和樊正芳同学的生父啊?......长得还真像啊!
不过——她能不能不要做啊?
余慕莲很犹豫要不要做樊正清同学交待的事情。
可是这种事情由不得她。
眼看那两人就在眼前,她也想不了太多,干脆心一横,狠狠的拧了自己手臂一下,疼痛顿时使她流出一行热泪来:
“妈,我终于找到你了!”
“妈,莲儿终于找到你了!”
“呜呜呜,妈,你知道我有多想你吗......”
窦金玲都傻眼了。
这个穿着补疙瘩的穷酸是哪里出来的?
还有,她没有这么大的女儿吧!
余慕莲才不管她是咋想的呢!
就是这个女人,如果不是这个女人,樊正清同学估计就不会没有爸爸了,这样的女人太可恨了!
一想到樊正清同学这些年因为没爸爸受的冷眼,余慕莲眼角的泪水来得更凶猛了,没一会就将窦金玲的大半条碎花裙子给打湿了。
“妈啊,你怎么就那么狠心呢?你就算是不顾着我,总还要念着还在吃奶的弟弟吧?他连一岁都没有啊!妈......”
余慕莲泪眼婆娑的看向也傻眼的苏堤。
“就是你勾引我妈的吧?这位好心的大爷大叔,你放过我妈吧!要是早几年,她没和我爸结婚,你们爱怎么在一起都行啊!”
“请你念在我爸还在家里等着的份上,家里有吃奶的弟弟,你让我妈跟我回家吧?叔啊,莲儿给你磕头了......”
余慕莲跪在地上嘭嘭嘭的磕了三个响头,眼看要磕第四个,终于有看不过去的路人出来将她拉住了:
“又不是你做错事,你磕啥头?”
“就是啊!小丫头真可怜,看这长相,估计也就十岁出头吧?这个年纪自己妈妈就跟着别的男人跑了,作孽啊!”
“这女人也是贱格得很,自己都是有夫之妇了还跟人跑!”
“一个巴掌拍不响啊!以前我听人说什么斯文败类,那时候哪懂这个意思?看看这位戴眼镜的年轻人,老子秒懂!”
“渣男贱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