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星辰回到家,打开门就迎来苏话一个大大的拥抱。
“你们班主任电话家访的时候和我说了,说你被保送清北大学了!现在就等审批啦!”苏话松开陆星辰之后,又揉了揉陆星辰的脸,眼里满是笑意,“星辰,你真是太有出息了!”
陆星辰不忍扫兴,配合苏话笑了笑,把书包放到沙发上,这才看见旁边的餐桌上盛了比以往还要丰盛的晚餐。她知道,苏话每次为了奖励她,都会给她做很多好吃的。
“不太高兴?”苏话瞧出些端倪,推着陆星辰坐下了餐桌旁,自己坐到旁边的位置。
陆星辰看着满桌子的菜,低下头:“雪泥的成绩不如从前了……我们约好考同一所大学的,我怕她考不上清北……”
苏话作为肖雪泥的生母,不是没有了解过肖雪泥的成绩,每次老师家访,苏话都会顺便问一下肖雪泥的情况,她也知道现在的肖雪泥很难考上清北。
“她是我女儿,我当然希望她有个好结局,你们能成为好朋友我也很高兴。”苏话了解陆星辰,她知道她在想什么,“可是星辰,你人生的路还有很长,这辈子遇见的人还有很多,她不是你唯一的朋友,你也不会是她唯一的朋友。人这辈子,遇到的好机会,屈指可数。”
陆星辰反问:“那如果让你重新选择,你还愿意抚养我吗?”
“我不养你谁养你啊!”苏话刚说完,就意识到自己被陆星辰带偏了。
“苏话,我妈妈有你这个朋友真的很幸运,谢谢你帮她把我养大。”陆星辰感激地笑着,认真道,“我也希望,雪泥会因为有我这个朋友变得幸运。”
她不知道未来的路还有多长,会遇见一些什么样的人,但她知道,她现在只有肖雪泥一个朋友。她能为这个朋友做的事情不多,只要有机会,她就愿意试试。
第二天,陆星辰三番五次对班主任旁敲侧击,想知道学校是否已经提交保送申请,班主任误以为陆星辰担心这个过程会出问题,每次都是安慰陆星辰让她放宽心,不要那么着急。
“我不是担心,我是……”她不知道要怎么解释,因为根本不能解释。
“星辰,你想问什么呢?”班主任也被她弄得一头雾水。
没有人知道她到底想干什么,她不能说,便灰溜溜地回到座位。
肖雪泥把一切看在眼里,心中很是不快,陆星辰是有多着急想要和夏樊同一个学校啊?
等陆星辰坐回旁边的位置,她忍不住嘲讽:“你知不知道你这样子,会让老师觉得你很烦人?”
其实,是令自己觉得心烦意乱罢了。
陆星辰以为肖雪泥是在提醒她,固执地回答:“就算烦,我也要问的。”
为了好朋友,她认为值得。
“为什么?”肖雪泥冷笑着说,五味杂陈地盯着陆星辰白皙的侧脸。
陆星辰终于感觉到肖雪泥的不对劲,试图在女孩的脸上找到一丝蛛丝马迹。可她看不懂肖雪泥,或许又是自己想多,她半开玩笑道:“因为我怕半路杀出个程咬金,我的名额就这么没了多冤枉啊!”
肖雪泥撇撇嘴,陆星辰真不适合开玩笑,明明演得那么假,为什么过去的自己还是被她骗了?
可到底,还是不忍心就这样割舍这份友情,她收起冷漠,努力笑出来:“我其实是想问,昨天你走了为什么不告诉我?我等了你好久。”
“啊?对不起,我不知道你在等我。”陆星辰如梦初醒。
她发誓,她绝对不是故意的。
“你从校长室出来,就直接回家了吗?”肖雪泥决定,再给陆星辰一个机会。
她无数次地告诉自己,只要陆星辰说一句实话,她就愿意不计前嫌地原谅她,就像当初她原谅她一样。可是陆星辰,终究选择了撒谎。
她望着女孩恬静的脸,嘴角微笑的弧度缓缓扬起,朝她发出一个很轻很轻的音节:“嗯。”
一切尘埃落定,肖雪泥失望地闭起双眼,眼泪不受控制,肆意而下。
她觉得自己真傻,拿真心去交换谎言,大概只有她这样的傻子坚持了两年多吧。如今回想起来,所有的谎言都有迹可循,只是她反复地自我催眠罢了。
“雪泥……你怎么了?”陆星辰怔住了,抽出纸巾为她擦眼泪。
肖雪泥猛地将她推开,双眼通红,语气冷漠:“别再假惺惺了。”
话毕,她飞快地从书包里掏出一沓钱,举在陆星辰的面前,怫然作色:“这些钱,是我这两天努力帮你销售饰品换来的,这是我最后一次帮你,再也不会有下次了!”
陆星辰一脸茫然,没有接。
说时迟那时快,肖雪泥二话不说扬起手,将手里的钱狠狠地砸到陆星辰的脸上,纸币飞扬,撒了一地,教室瞬间炸开了锅。
有同学起哄“捡钱了捡钱了”,也有同学好心捡起纸币放在陆星辰的课桌上。
陆星辰摸了摸被纸币打得生疼的脸颊,皱紧眉头问:“你怎么了?”
“我怎么了?你还要演到什么时候?”肖雪泥压抑着满腔的怒火,控诉道,“你骗我一次,我理解!你骗我两次、三次我也能理解!可是陆星辰,我们认识了多久,你就欺骗了我多久!你能数得清你对我说了多少次谎吗?”
没等她解释,肖雪泥已经开始一一谴责她的“罪行”:“你说你想和我考同一个大学的时候,我信了;你说你什么都不图我的,只是单纯地想和我做朋友,我也信了;甚至从高一到现在,你每天以各种各样的理由拒绝和我一起回家,我也信了!你为了夏樊接近我,不断地骗我,为什么要在我真心想要和你做朋友的时候你又选择了像其他人一样把我当傻子骗?我以为你和她们都不一样的……”
“不是这样的……”陆星辰刚开口,班主任已经拨开人群,看着满地的钱币,质问两人:“你们在搞什么?”
“老师,我要举报陆星辰!”肖雪泥完全没有给陆星辰机会,铁了心要和她绝交。
陆星辰当然知道肖雪泥要干什么,她飞快上前用手捂住肖雪泥的嘴巴,拼命地对肖雪泥摇头、乞求:“不要说!不要!求求你!”
“我偏要说!”肖雪泥只觉得她在卖惨,狠狠地将她推开,陆星辰猝不及防,身体猛然后退,手臂撞到桌角,疼得她眼泪直流。
班主任见状,立马扶起陆星辰,询问她有没有受伤,陆星辰没心思回答,眼看肖雪泥朝她的位置走过去,她二话不说冲了过去,誓死扞卫身后的桌洞。
肖雪泥比任何人清楚,她的桌洞里藏了什么。
陆星辰更清楚,眼前的女孩想要干什么。
肖雪泥后退一步,梨花带雨的陆星辰还是会让她心软,毕竟两人一起相处那么久,她是清楚陆星辰的家庭情况的。只要她举报了陆星辰,陆星辰所有的饰品都会被上缴,生活会变得更拮据。
可开弓没有回头箭,所有人都在兴致勃勃地观看着这一场反目成仇的大戏,所有人都在等着她要举报陆星辰什么。
她狠下心,不去看陆星辰的脸,机械地对班主任说:“陆星辰违反学校的校规,从高一到现在,一直在学校贩卖饰品,赚同学们的钱!”
所有疑惑的、震惊的、冷漠的表情飞速形成一个巨大的背景,陆星辰隐隐地感觉到心中某盏明亮的灯,在一瞬间熄灭了——最好的朋友,出卖了她。
班主任难以置信地望向陆星辰,企图她辩解一些什么,可陆星辰什么都不说,直到班主任上前要求查看她的桌洞,她挣扎了几下,也失去了抵抗的欲望。
陆星辰松垮下来,瘫坐在地板上,什么也没解释,只是空洞地望着一地的纸币。
没一会儿,她像个没事了一样,慢条斯理地将纸币捡起来,然后认真又小心翼翼地装进口袋。
无论发生什么,努力活着,比尊严更重要。
只要活着,糟糕的事情才有时间成为过去式,惊喜才有机会如约而至。
班主任把陆星辰叫到办公室谈话,离开前,她虚弱地望向肖雪泥冷漠的侧影,带着浓重的鼻音说:“我不怪你。”
既然我可以理解你,我相信有一天你也会理解我,因为是你说的,我们要一直做好朋友。
陆星辰离开后,肖雪泥才转过脸,在教室门口处捕捉到陆星辰留下的背影。她觉得胸口堵得慌,好像这样痛痛快快地报复了对方并不能让自己好过点,反而更难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