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明珠一早便命桃叶出门打听过了,陶逸之每逢初三,便会于长乐坊街道的一家画廊小筑挑选新上的画。
今日正是初三,因而少女才会等不及,甚至为此跟福寿堂的丫鬟起了冲突。
主仆三人一路行色匆匆,很快便来到了工笔小筑,这家铺子的名字倒也直白,听起来便是卖画的地方。
焦急等候了一炷香的时间,三人终于等来了一身蓝衣的青年,翩翩如玉,正是那礼部尚书家的公子陶逸之。
顾明珠一看到陶逸之便拦在了那人面前,开门见山道,“陶公子你好,可否能一叙?”
陶逸之一眼便认出了顾明珠,这少女给他的印象着实有些深刻,皇帝下圣旨赐婚一事他也隐隐有所耳闻,此刻两人私下见面传出去属实有些不好听。
奈何画中仙一向是个不善于拒绝别人的人,何况顾明珠一个少女都毫不顾忌的找上门来了,自己若是拒绝,那未免落对方面子。
犹豫了片刻,陶逸之还是将顾明珠带去了不远处一间清幽的茶楼,避人耳目。
茶楼的香茶十分有名,顾明珠却没有什么品尝的心思,老太太还在家中虎视眈眈,她今日为了溜出来得罪了福寿堂的丫鬟,回去怕是会闹将起来。
此事未了,在她出嫁之前,怕是没可能出门了。
今天是顾明珠最后的机会,也是唯一的机会!
虽说将这希望都寄托在陶逸之身上有些愚蠢,但少女也没有旁的办法了,通过前几次的照面,顾明珠能看出这位画中仙是个端方君子。
既是君子,那定然不会强人所难。
陶逸之施施然端着一杯香茶,他自然能看出来这位顾大小姐找自己有要事,看那眉头微微蹙起的样子,又料到此事非同小可。
联系到皇帝赐婚的事情,青年的心中已经隐隐猜到。
在陶逸之的记忆里,从仅有的那几次会面中便能看出来,顾大小姐是个极聪明的人,并不如传闻中那样粗鲁和愚蠢。
并非那样的人,却做出那样的做派,那无疑是想掩盖什么。
陶逸之自然也是个聪明人,稍微细想便能联系前因后果,若说之前只是猜测,如今顾明珠来找他却是坐实了青年的猜想。
这少女竟是想主宰自己的命运,不受别人的摆布!
对上青年有些淡然的眸子,顾明珠一口气说出了自己的想法,“陶大人应该知道,我于京都并没有什么良善名声,而且只是想长伴父母身边,大人高风亮节,想来不会不满足一个弱女子的心愿。”
陶逸之内心惊叹之余,面上却不显露,只是依旧沉默道,“顾小姐总该知道,君命不可违。”
顾明珠顿了顿,依旧执着的对上了陶逸之的眼睛,“让大人娶一个痴傻的女子,本就是陛下思虑不周,大人若不愿,陛下想来也无话可说。”
这竟是将未发生的事都筹谋了一遍。
陶逸之有些恍惚,看着面前少女有些稚嫩却执拗的眼神,心里忍不住长叹了一口气,从前都是他眼高于顶,看不上旁人,如今却有被人嫌弃的一天。
这少女宁愿让自己的名声再恶劣一点,却也不愿意选择最简单的嫁给自己作罢。
陶逸之仔细看着面前的少女,忽然生出了些懊恼的心思,一瞬间想起了母亲曾说过的那句话,后悔吗?其实也不至于,只是有些挫败的无力感。
顾明珠看着陶逸之沉默不语,心中难免有些着急,如今她在这画中仙面前暴露无遗,也算是将宝都押在了这人身上。
若是陶逸之不肯答应,在皇帝面前拒绝迎娶自己,顾明珠是真的没有办法了。
过了良久,直到顾明珠几乎忍不住出声询问时,却听陶逸之一声轻笑,有些小声道,“那就如姑娘所愿。”
温润的嗓音在少女的耳畔响起,宛如天籁。
解决完陶逸之的事,顾明珠便步履轻快的往回家的路程而去,这位端方君子既然开口答应,想来便不会食言。
赐婚之事,想来可以暂且被糊弄过去了。
一路行至朱雀长街,顾明珠却被三两个手持棍棒的家丁拦了下来,这些人少女自然很熟悉,都是她平北侯府的侍卫,如今却将手中的武器对准了她这个大小姐。
过往路人都被这一幕吓得够呛,匆匆避让开,顾明珠倒是冷静的很,只是眉头紧紧皱起,有些厉声道,“谁给你们的胆子,竟想对本小姐动手?”
这几个人是平北侯府最边缘的家丁,有的是家生子,有的是老太太的远方不知道多远的族亲,不属于平北侯从部队带回来的嫡系一脉。
平日里,这几个家丁好吃懒做,只是因为巴结着福寿堂那边,所以有不少油水和好处,更没被清理掉,所以成为了平北侯府的蛀虫。
此时福寿堂和这位大小姐闹了起来,老太太一怒之下,便动用了这些人手,命他们来将这位顾大小姐绑回去。
这几个家丁都颇有些流气,平日府里仗着老太太作威作福惯了,自然也没将顾明珠这个大小姐放在眼里。
老太太只是吩咐绑人,这几个人私下却带了棍棒,对付平北侯府的娇娇小姐,竟有动手的念头。
顾明珠见势不妙便匆匆往后退了两步,那些家丁的脸上带着些冷笑逼近。
下一刻桃叶有些单薄的身子便挡在了顾明珠面前,那些家丁依旧不知死活的说着蠢话,更有甚者甚至伸手想摸上桃叶的脸蛋。
顾明珠轻轻皱起了眉,她怎么也想不到老太太手底下的人竟这样恶心又无用。
桃叶的眉头也微微皱起,她做惯了顾明珠的小侍女,已经很久没动过手了,如今正好有欠打的人凑上来,真是想不松松筋骨都不行。
拳脚与肉体交错不过一个照面,福寿堂派来的那群家丁便七零八落的躺在地上哀嚎。
桃叶晃了晃脖子,觉得甚是无趣,她还没用力,这群不经打的家伙已经趴在地上哭天抢地的求饶。
顾明珠冷眼看着地上的众人,冷声吩咐道,“桃心去报官,就说这些胆大包天的奴才胆敢当街行凶,伤害本朝县主。”
少女可没忘记自己还有个御封的县主身份,相当于二品大员的存在,这些家丁莽撞的行为从律法上来讲可以称之为行刺,是要被杀头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