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明珠只觉心烦意乱,虞瞳将她送回了汀兰苑,面上有些犹疑,看起来似乎还想说些什么,少女却不想再听,只称自己累了。
虞瞳只能叹了口气,替女儿掩好了房门离去。
桃叶和桃心面面相觑,这两个小丫鬟一早就被赶出了福寿堂,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此刻看到自家小姐冷硬的模样,一时都有些茫然。
将两个懵懂的小丫头赶回去休息,顾明珠这才抱膝坐在梳妆镜前,单薄而又无助。
少女的目光落在那扇紧闭的窗户上,倏忽生出了一丝期盼,若是那人在的话,或许能有办法帮助自己,不用接受这样的命运吧。
夜幕渐临,顾明珠就那样僵坐在梳妆椅上,也不知道过了多久,那扇窗户却始终未曾开启。
元宵节后的第二日,顾明珠便病了,发起了高热。
府医看了之后开了两个方子,喝了药之后少女的身体好了些,却不见痊愈,依旧时好时坏的发着热。
相府的那一对姐妹花听说了消息,还特意来看了顾明珠,眼见着顾明珠比平时更惨白瘦削的脸蛋,素来最毒的谭妙言也难得宽慰了少女几句,大抵都是祝愿她早日病好云云。
桃心很快熬好了一碗药端来,顾明珠笑了笑,因为还在病中也没有什么精力寒暄,藉着喝药的由头,很快便将谭家姐妹送出去了。
等到房间里只剩下主仆二人时,顾明珠的眉头却轻轻的皱了起来,有些淡淡道,“把药倒掉。”
“小姐,这样不行啊,您的病时好时坏,久了会拖垮身子的。”桃心目光之中已经隐隐有着水光,她伺候了顾明珠许多年,一向温顺,很少有这样当面反驳少女的时候。
顾明珠的目光落到了桃心手中那碗漆黑的汤药上,嘴角微微勾出了一抹冷笑,“痊愈之后便要听从皇命嫁人,我如今不过是能拖一日是一日。”
还是倒春寒的天,顾明珠索性穿了一身单衣,坐在窗口吹了一宿的冷风,第二日便高烧不退起来。
也正因为如此,皇帝没能有进一步的举动。
只不过此时不动手,却并不代表皇帝的耐心很好,她已经没有时间了,只希望那人能尽快赶回来。
一想到萧逝顾明珠便觉得心里一阵酸楚,甚至连目光中也带着一丝丝水光,他到底去哪里了。
生病的人总是虚弱,顾明珠到晌午也只喝下了小半碗粳米粥,随即便昏昏沉沉的睡过去。
桃心抹了一把眼泪,仔细给顾明珠掖好了被角,便固执的守在了自家主子的榻前,一步也不肯离开。
桃叶看着那小丫鬟哭红了双眼的模样,也陪着桃心守了约莫一刻钟,随即便强硬的推桃心去用些饭食。
桃心虽然固执,却拗不过身怀武功的桃叶,没有太多挣扎便被桃叶拉走了,顺势贴心的替顾明珠掩好了房门。
“小姐若是渴了饿了,要叫我可怎么办?”
桃心并不愿意离开,甚至有些着急的要回去继续守着,却被桃叶扶住了双肩,那有些强大的力道迫使她步伐不停的迈向小饭厅。
“你放心好了,有人会照顾小姐的。”
有人?谁?
桃心心里正有些嘀咕,想说院里那两个不懂事的小丫头根本照顾不了大小姐,却被桃叶开口打断了接下来的话,“你就放心吧,小姐没事,你先好好休息,不要累倒了没人照顾小姐。”
桃叶一向很少说话,更少说出这么长的一段话,加上她的语气真挚,暂且让桃心平静了下来,默默吃起东西。
而桃叶转身望着汀兰苑的方向,眼神有些意味不明。
雍亲王来了,桃叶心里很清楚,这才支走了桃心,为了给自家大小姐和那位爷留一个单独相处的机会。
虽然顾明珠并没有直说,桃叶心里却很清楚,这些日子以来,顾明珠都在等一个人,正因为迟迟没有等到,顾明珠才会装起了病,还不肯喝药,一日日地糟蹋自己的身子。
她等的人,自然就是雍亲王萧逝。
如今王爷总算是来了,小姐也不用再折腾自己,这总是一件好事,桃叶精神也绷紧了不少日子,如今也算是长舒了一口气。
汀兰苑。
偌大的闺房弥漫着一股有些浓郁的药香,顾明珠安静地躺在床榻上,小脸惨白得没有一丝血色,连嘴唇甚至都泛着一丝青灰色。
萧逝有些难以置信的看着床榻上的少女,不过几日的功夫,他的明儿便又成了这样可怜的模样。
少年的身上不是那身有些妖冶的红衣,而是一身冷冽的甲胄,眉梢眼角都是疲惫的模样,脸上有些黑色凝结的脏污,也不知道是泥还是血,原本光洁的颌下长出了细密的胡茬。
前段日子嘉陵关口告急,他接到皇帝密旨匆匆便去平叛,这一走便是半月有余,都没来得及跟明珠告别。
如今好不容易赶回来,却是看到少女昏迷不醒的模样,简直让萧逝又急又气。
柳随风一直待在京都,少年自然收到了他的消息,也知道了皇帝赐给淑妃的那道密旨的内容,那该死的老头子,竟然趁他不在欺负他的明儿,还要将明儿嫁给那只会画画的探花郎。
萧逝忍不住恨得牙根痒痒,直想冲进皇宫将皇帝踩到龙椅上。
那该死的老头子,明知道自己对明儿的心思,却想尽了办法破坏,他守不住该有的幸福,便要夺走自己拥有的幸福。
当真该死!
生平第一次,萧逝对皇帝生出了有些冷厉的杀心。
少年本就不满这个作为父亲的男人对他、以及他母亲做出的那些恶心事,这许多年来,萧逝几乎都忘了自己还有一个父亲。
在母亲去世的时候,少年便认定曾经的父亲也死了,留下的不过是一个被称为皇帝的人。
若是从此两不相干倒也还好,谁知皇帝竟阴毒至此,要将手伸到自己的身边,伸到了明儿身上。
这是萧逝绝对无法忍受的!
看着床榻上昏迷不醒的少女,萧逝紧紧握起了拳头,眼神逐渐深邃,眉宇间露出了一抹有些狠厉的颜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