沐王府会客厅。
陈文一脸不爽的看着沐昆，门外虽说已经听不到祖孙俩的哭喊声，可刚才的动静那么大她才不相信沐昆什么都没听见。
陈文刚想开口质问，一扫堂上座位却不见李珏双的身影，沐昆的脸色也有些不好看。刚刚来的路上那些侍卫好像说什么救了珏双姑娘……
陈文一拍脑门，救了珏双那不就代表珏双有难吗？她怎么一时火气攻心反倒把这事忘问了！
“沐国公，李家小姐人在哪里……”
商续倒是反应比陈文快些先一步问了出来，沐昆闻言更是不给二人好脸色看。
“现在想起珏双的存在了？你二人带她孤身一人来到云南，怎么身边一个侍卫婢女也没有？”
陈文听到这话心中更是慌张，难不成珏双出什么事了？
“小国公……你这些话，是什么意思？”
沐昆手上的茶盏狠狠一放，有些愤怒地冲商续二人开口道：“今日珏双小姐出门采办用品，身边连个陪同的人都没有。马车还是租来的。”
“她孤身一人又是女子，最容易被心怀不轨之人盯上。马车夫被换，珏双的车架被驶到了一个偏僻的小巷。要不是我及时赶到，珏双她……真出了什么事，是你一个七品小员能承担的起的吗！”
商续之前与沐昆相处都是相敬如宾，彼此客套着来的。这沐国公今日这么大火气，真真有些把商续吓到了。
陈文一听脸色也变得青白，回过神来连忙追问李珏双的下落。
可沐昆却不正面回应，而是反问道：“你们几人到底有什么目的！为什么要把珏双一个闺阁小姐带着天南地北的跑？今日商御史你若是不给出一个合理解释，我定不会放珏双回去再跟你们受苦！”
商续看得出沐昆对李珏双的看重，由此更不敢随便胡诌理由糊弄。其实他心里的真实想法是，真把李珏双留在云南就好了……
但要是被李阁老知道此事，他估计这辈子都回不了京师了。
“李珏双是因为一些误会，跟她父亲起了矛盾。再加上……”
商续偷偷斜眼瞥了一下陈文，见她还是一副不在乎的样子，咬咬牙一横心就把实话吐了出来：“再加上，她本就是我家长辈定的姻亲。我就算带上她，也没有不合礼数的地方。”
沐昆虽说早就料到商续与李珏双的这层关系，可此时真真切切的听到了心里还是忍不住镇痛。
“那商御史你，为何又对珏双小姐如此疏于照顾？身边还跟着一个没名没分的女子，你这又是将珏双置于何地？”
陈文低着头默默吃瓜，没想到沐昆又点到了自己。刚想开口辩解。商续却先一步反驳沐昆道：“什么叫没名没分，沐国公，我敬你一声国公爷不过是看在你的爵位上。没了爵位，没了圣上的钦点，你又是什么有名有份的人？”
“外面的祖孙，府衙会审时突然出现的断肠草，还有学堂女童尸体的异样。这桩桩件件，你敢说自己问心无愧？”
沐昆一时无话。一提女师爷，这小御史反应怎么这么大？
胆子也太大了点，敢直接挑衅他的权威？
“商御史，如此行事发话，你就不怕我治你一个侮辱侯爵之罪吗？”
商续继续反唇相讥道：“怎么个治法？像你当初治何鼎何长随的罪一样吗？”
陈文一个激灵，何鼎？她师父？商续说完此话才意识到不妥，不过也只是按紧了陈文的手腕，让她不要激动。
对面的沐昆也注意到了陈文的异样。可他眼神只晦暗了一瞬又恢复了光彩，此时脸上的表情又变得十分古怪。
似笑非笑，似嘲非嘲。
“商御史，你发现了我的一个秘密。我也发现了你的一个秘密。但是现在你我谁都奈何不了谁，不如相安无事，风平浪静地让我过了这一关，可好？”
商续琢磨不透沐昆的意思。什么秘密？可现在重要的不是这个，是沐昆已经亲口承认这案子确实另有隐情。
他想起了在竹林学堂真诠和他都为了这小国公向侬寨主求情，可现在事态的发展竟然演变到了他们所有人都站到了沐国公对立面的地步。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沐国公，你能不能先解释一下李侍卫的存在？还有你府外跪着的祖孙究竟是怎么回事？”
沐昆眼神示意了一下外面的管家，瞬间待客厅里外的家仆纷纷都被撤走。
这时沐昆才开口道：“那老太婆的命，是续上的。她的精神已经不正常了。李惠，也确实不是她的儿子，她真正的儿子，早就死了。”
陈文一听手上的剑就忍不住出了鞘，锋利的刀刃瞬间就将冷光打到了沐昆身上。
“是你干的！”
沐昆听了却摇摇头：“是沐瓒。”
“故事很老套，从前的李侍卫，叫李申。他母亲得了重病，要一大笔钱。可当时的他不过是沐府的一个小小侍卫，只有看家护院的本领，哪里去找这么大一笔钱？”
“直到有一天沐府遭了贼，李申还抓到了贼。可他一时财迷心窍，转而又偷了贼偷的赃物。最后交回沐家的时候，少了一样东西。”
沐昆边说边轻轻抚着茶杯：“可笑的是，到最后交东西的时候，沐瓒却看都没看包袱里的珠宝，直接咬定自己的财物少了一半。要不是被盗贼染指了，要不就是被把东西拿回来的侍卫偷藏了。”
“李申心里当然清楚盗贼没有多拿半分，而自己也只拿了一件。沐瓒这样说，纯粹是在讹诈。偷钱人找钱人，没有一个能从沐瓒的算计中安然无恙。但李申也确确实实拿了东西。这就导致他心中有愧，明知受冤却不辩解。就这样，他人不仅被打死了，家中的一应财物也都被沐瓒洗劫一空。”
“他家的老母亲由此就得了失心疯。这件事几乎全府的人都知道，你们一问便知。她受到的打击太大，天天幻想自己儿子还在自己身边，行为已经不正常了。”
“白发人送黑发人，路过的一位云游道士不忍看到如此惨状，于是给这老太婆带了发结手环，她现在手腕上应该还戴着呢。”
“此手环名曰白发长生结，专为白发人送黑发人的老者而设。其中绝妙之处就在于能让佩戴此环者在脑海中相信自己亲人还存于世。”
“李惠，不过也是我三个月前派去的一个假李申罢了。之所以陈师爷你看到我要杀人灭口，不过也是为了尽早斩断这老太婆的执念。”
“李惠终究不是李申。至于会审时李惠堂上所言，也确实属实。沐瓒其人心肠恶毒，几个月前害死的人，他不过了几旬就忘的一干二净了。找到李惠的时候我也很奇怪，后来发现那祖孙二人真的被绑架之后，才算真的相信了沐瓒的计划。”
“所以陈师爷，你那日所拦下的那一刀，根本就不会斩到她们身上。那一刀，是用来斩断长生结，灭掉相思苦的。云游道士说过，梦境迟早会醒，但需要外界的刺激。”
“你此番搅局，虽说没有真的把长生结斩断，但她反应过来了李惠不是李申，她儿子早就死了。现在，心里的结应该解开了。”
陈文听完沐昆的辩解之后，心中还是存着疑惑：“你说她神志不清？可她与我说话的时候，明明已经知道李惠的假身份，还说你们威胁她……她儿子的命就在你们的手里……”
一旁的商续开口解释道：“这是精神遭受重大损伤后的自我修复机制。她跟你说的那些……都是她想让自己相信的事实……而非真正的现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