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刺杀(1 / 1)

话说当天陈文一大早从地牢回宫补了一觉,没睡多大会。就被屋外的响动给吵醒了。陈文眼眸里还有刚睡醒的慵懒,直接开门想问问这群人要干嘛。

结果一帮子人都是来嘘寒问暖的。

“陈奉御,听说你之前骑马受伤了,这是我从太医院求来的人参。你补一补,可别把身子给折腾坏了。”

“还有我还有我,陈奉御,我悄悄把那个摔坏你的马给宰了,文书上的记录也被我划去了。以后谁也不知道这匹畜生把你给摔着了。”

“对对对,我们御马监上下统一口径,谁都不知道你马术不精坠马的事。”

“呸!你说谁马术不精呢!我之前检查了那个马的马缰有问题”

“可连杨少监都没看出来,你又在这能耐了?”

这群小宦七嘴八舌的把陈文都给吵懵了,这都是来看她的?

看来这位陈奉御的人缘非常不错啊。她忙手忙脚的把送来的药材都收了。结果这群人还是杵在门口不走。

虽然她今早回宫的路上问杨清风搞明白了许多事,陈文还是有点摸不透这群小宦要干嘛。

由于在地牢连自己的名字都不知道,陈文觉得不能糊里糊涂的。若是要在此地长待,至少也要了解了解曾经的自己。

首先,她在这里的名字也叫陈文。是她的师父何鼎给她取的。出自“文质彬彬,然后君子”。

她师父是一个不折不扣的文人。取这个名字是希望她以后能成为一名有文采的君子。因为何鼎本身就是个宦官,所以并没有对男或女的歧视。一直都是一个非常温和谦逊的人。

可是这样的人在宫中,注定是无法站在权力中心。何鼎因文采出众被选为司礼监长随。可日日都在勾心斗角的司礼监哪里容得下何鼎这样太过正直的人。

于是李广连同外戚张家陷害他入狱。在牢狱里被严刑拷打时,非要问一个根本就没有的幕后主使者。何鼎回答说“一个姓孔,一个姓孟”,文人风骨,应是如此。却被人嘲笑一个宦官还在装清高。所以就在牢狱里被人冤枉至死。

杨清风与她说完师父的事,就接着说她。自那之后,她便性情大变,对旁人善良温柔,对自己却是下最狠的手。

明明应该是握笔的手,陈文却用它却握起了刀。天天泡在操练场。要不是有杨清风在,早就因为与人比试时受的伤落下了病根。

陈文练起武,杨清风就开始习医术。他知道师父的死对陈文打击太大,无法从心里医好她的伤,至少也要医好她身上的伤。

陈文这样一点一点的变强,终于被御马监的大太监看中,成为了御马监第一个马术不精,武术却无人能敌的奉御。

陈文还是读不懂小宦们期待的眼神。里面有一个嘴快的,忍不住问出了大家伙都想问的问题。

“陈奉御?你以后还来不来操练场指导我们习武了?”

吵吵嚷嚷的小宦们安静下来,等陈文的回答。

他们害怕陈奉御因为坠马就不去操练场了。毕竟他是手握禁军的六品官,不去御马监的操练场,还有四卫营的练武场。而陈大人的这身武艺不管到哪都很吃香。

陈文笑了笑,她还以为是什么大事。虽然她是个穿越而来的冒牌货,但是身体是自己的。陈文之前没注意过,早上跟杨清风聊天的时候过了几招才发现,自己有一身的真本事。

脑子的记忆不在了,身体记忆还在。也不知道以前的陈文到底是对自己有多狠,一个伸手,一个转身就是一套招式,陈文根本不用过脑子,身体就先替她反应。所以此时的陈文虽然身上还有伤,也不忸怩,大大方方就迈着步子去了操练场准备指导这群小宦。

她想着只是指导不会伤筋动骨,却没想到自己这趟被人给卖了。

一开始一切都很正常,陈文嘴巴上说不清楚就直接演练给他们看。身法行云流水,力道气拔山河,耍起兵械来也是轻车熟路。小宦们觉得陈奉御受了一伤武功反而精进了。

这不是小宦的错觉,而是以前的陈文都在隐藏实力。她学武不是为了加官进爵,只是为了给师父报仇。她若是再表现的好一点,凭着她的武功不只是六品官这么简单,何况她还是“净了身”的宦官,前途无可限量。杨清风之所以还只是个少监,就是因为他还没净身。

二十四衙门里的人大多是工匠,真正净了身的人反而是少数。

陈文不愿意往高处走,因为她知道自己包藏祸心,不是真心为朝廷办事。若是现代的陈文不穿越,按照真正的陈文的想法来的话,再过几个月,东厂都督李广就会遭遇一场刺杀,而刺杀的刺客没有成功,被人活捉了。有人冒着生命危险来救这个刺客,却在劫狱途中被东厂的鹰犬逼的双双跳崖。

陈文的穿越确实如她所想不是偶然,当然,这一切还是后话了。

她看着小宦们一板一眼的重复她刚才的招式,心里有些飘飘然。古武不愧是老祖宗留下来的东西,一开一合都有其妙处所在。

不一会来了个人把一部分练武的小宦叫去马场帮忙了,陈文使了几招身子也乏的很,正想跟着一块回去,不料前脚那些小宦刚走,后脚剩下的小宦就开始与她动起手来。

她刚开始还以为这是出其不意的切磋,结果一个转身,手臂上就被划了一刀。陈文心中大骇,这是要在操练场刺杀朝廷官员?

一打滚避开了迎面的一刀,忍着手臂的疼痛飞身取到了架上的一柄剑。开始与周身的人缠斗起来。操练场此时一共有十几人,都拿着兵器准备取了陈文的命。周围再无闲杂人员,应该是被清场了。看来是早有预谋。

陈文一边分析自己该如何脱身,一边将手上的剑挥的只剩残影。周身的人太多她只好一次又一次的跳出包围圈,然后再斩杀一人,再跳出包围圈。

操练场面积太大,她就算扯破嗓子呼救也没人听得见。因为身后无人,突出重围一次身上就必定要挂不少彩。刀光剑影间她青色的官服上染了不少血色,手上的剑都已经被砍出缺口。之前受的伤还没好,她左臂上伤口痂都没结,结果又被砍了一刀。

剧烈的疼痛已经开始让她意识模糊了,但她不敢松懈。对手人多且个个都不弱,看得出是训练有素的杀手,没有一招是虚的,处处都朝她的命门来。她又抢了一把大刀,换了招式,开始大刀阔斧地“扫人”。

果然,打群架还是大刀好用,虽说使不到像剑那么快,但至少她开始慢慢占上风了。最后只剩下一个杀手的时候,她也快精疲力竭了,终于,把最后一个杀手抵到了刀下。

“谁派你们来的?皇宫大内敢公然行刺!”陈文手臂上的血都快流干了,握刀的力度却不敢减半分。

谁料她话刚说完,这留存到最后的杀手一咬牙槽,就服毒自尽了。

陈文上手探了探鼻息,确认这人死透了就无力地瘫坐了下来。就这么几分钟杀了十几个人实在是太累了。累到她已经站不稳了。

她坐在地上缓气的时候,背后突然被冰冷的刀尖抵住。陈文气的想骂娘,打群架一对多就算了,还他娘的有后手?

她手里的刀还没撒,却也不敢乱动,刀尖微微刺透了她的后脊,却没有了下一步动作。对方这是明摆着不想要她的命了。她赶忙把手上的刀撤了,好汉不吃眼前亏,她也不知道背后到底还有多少人,贸然动手说不定就是死路一条了。

背后的人见她这样识趣,发出一阵公鸭一样难听的笑声。陈文大气都不敢喘,身上的血还在缓缓的流,流到了她的手尖,滴落在黄土上像是一朵妖艳的罂粟。

“你知不知道你刚才杀的是什么人?”李广坐在人抬的轿子上,手里的茶却稳的一滴不撒:“你刚才杀的是皇上身边的御前侍卫,不过现在是我身边保护我的人。你今天就算活着出去,也会顶着刺杀东厂都督的罪名,你觉得你还能继续回去做你的御马监奉御吗?”

陈文已经彻底脱力了,但精神上还是高度紧绷。怪不得声音这么难听,原来是东厂的死太监。

东厂?她记得之前在地牢商续骗她的时候也提到过东厂,还有她刚被抓走的时候那群叽叽喳喳背后议论她的人,似乎提到了钦天监背后有人。

这样一联想,陈文大概猜出来为什么会无缘无故惹上这么一场祸事了……

这边的李广也不着急,静静地等着陈文回话。拿刀的东厂领班太监岑恈却有些不耐烦了,手上的刀又刺入了几分。

陈文痛的身子低了低,咬着牙尽量没叫出来。

“不能。我没办法再回御马监了。”

李广还是不紧不慢地喝茶,抿了一口又说道:“既然如此,不如你来替代我的侍卫们。他们这么多人都打不过你一个,全是废物。我觉得你很不错,跟了我,飞黄腾达指日可待。”

钦天监的老太监有些奇怪的癖好他是知道的,但此人于他有用,所以那些龌龊的事情他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没想到有人敢在二十四衙门内把他的人给杀了,太岁头上动土,三法司放了你,东厂还有千种万种的办法让人生不如死。

所以今天李广给侍卫们下的死令,一定要把陈文给他杀了,就算是在内廷,他照样有办法把事情掩盖过去。

李广原本是想来看看陈文在他侍卫的刀下惨死的模样,没想到这一个小小奉御竟能把皇上御赐的侍卫给干倒。着实是令他惊喜。于是生了招揽的念头。毕竟世上没有永远的敌人,只有可用之人与无用之人。

陈文心里愤恨,她师父就是被这个阉人给害死,现在还想招她当他的侍卫?好啊!那我就在你身边慢慢地把你咬死!

她正要答应,背后抵刀的岑恈却忽然开了口:“都督,此人留不得。”

陈文皱了皱眉,这人还真是尽心尽力地为他主人着想,看来今天是难逃一劫了。

李广听了这话神色却不太高兴:“我要怎么做事还需要你来教训?”

岑恈连忙跪下认错:“小人不敢!”

陈文感觉到背后的刀子被撤了,于是立马准备反击,她今天就是活不了也要与这奸佞同归于尽。可身子还没转过去,刚才还跪在地上磕头的岑恈就直接把她给打晕了。

“都督,此人绝对不会真心投诚,他刚才还想反击!”

李广无趣地瞥了一眼地上被打晕的陈文,身材瘦弱,背上都是血迹,倒是衬得脖子雪白。

心里起了恶趣味。

“既然他这么不听话,就送到玉清楼去吧!”

岑恈领了命,找来个黑袋子就把陈文用送菜的车运到玉清楼了。毕竟是在宫里,有些事还是不能太张扬。

杨清风找到刘掌柜飞鸽传书寻人的时候,陈文已经在玉清楼昏了一天了。拍卖会的时候才在地下室醒来。

地下室的老鸨一早就知道东家给她送来了个人,可不知道竟是这么个水灵灵的妙人。于是直接把卖身会的头牌给换了,准备借着这个浑身是伤的小宦大捞一笔。

陈文醒来的时候老鸨正在盯着她看,一睁眼就看到这么个浓妆艳抹的大脸,把陈文给吓了一大跳。

“你……你谁一个?”陈文试探的问了一句,没想到这老鸨给了她一个大大的笑容。

“我是这玉清楼的老鸨。”妖艳的妇人笑眯眯地回答她。

玉清楼陈文不知道,但是老鸨她还是知道的。这他娘的是妓院?陈文眼睛一瞪就就开始使劲挣脱绑手上的绳子。

老鸨对这样的早就见怪不怪了,不过她奇怪的是这明明是个小女子,怎么送来的东家说他是个宦官呢?

当了十几年的老鸨,分辨男女她还是在行的。

不过是男是女都不重要了,送来的东家就在三层坐着,让她干什么她只能照着做。

于是给陈文嘴里塞了块抹布堵住了她的嘴,就喊着外面的壮汉把人送上台了。

陈文还想说什么,嘴巴就被堵上,又被塞进黑袋子里了。她使劲的挣扎,结果肚子上被人踢了一脚,疼的她要晕过去。

过了一会黑袋子被打开,她以为会是在台上像被货物一样被人打量。没想到看到的却是商续的脸。

于是后来就有了商续登台叫卖,陈文跑回大理寺搬救兵的事。

陈文从后台出来的时候老鸨就看见了,原本以为她是要逃跑,没想到是有人替她上了台。

看着那小宦落荒而逃的身影和台上商续从容叫卖的模样,老鸨笑了笑。她沈愫这一生都为情所苦,看见这样的红尘男女终是没狠心拦住陈文,就这样让陈文顺利地跑出楼了。

三层的李广本来就没看见陈文长什么样,见到商续也没有怀疑。只是觉得这个小宦脑子该是傻了,还敢在台上叫卖自己?

所有人都觉得台上的商续是在故作轻松,或是神志都不清醒了。只有同是下九流的沈愫知道,台上的人是在用自己的名声保护那个浑身是伤的假宦官。

古今痴男女,谁能过情关?

沈愫嘴里经常含着糖,可也化不掉她嘴边的苦笑。她的眼神望向三楼,望着里面身在高位却看不清身影的人。她骗了自己一生,也换不回远处高阁上的人回望一眼。

她又与那些戏文里的痴男怨女有什么两样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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