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知道你是爱才心切,李士群也确实是个不可多得的人才,但现在是他不能为我所用,那就不得不除掉他。我看,你还是赶紧物色一下,由谁来接替他的工作,去执掌76号吧。”南造云子一边宽慰着土肥原,一边提醒着他。
“目前哪里还是什么合适的人选,丁默村是肯定指望不上了,76号其他的人根本难当大任,我看可能只有施良能够胜任76号主任的职位了。”土肥原叹了口气,无奈地说道,“可对他,我始终还是不放心,尽管每次我们对他的怀疑,最后都不攻自破,但我还是觉得有问题,或许是因为他的能力确实太出众了,让我觉得无法将他的内心世界彻底洞察吧。”
“非常时期,只能用非常的用人方式,现在既然找不到合适的人选,就先安排他顶上。只要对他严加监视,我相信他也搞不出什么新鲜花样儿来。”南造云子劝着土肥原。
土肥原正要说话,外面传来了急切的脚步声,土肥原轻叹道:“该来的总是会来的,躲不掉。”他提高调门,大声问道:“是芳子吗?”
门外传来了吉田芳子的声音:“是,长官,刚刚接到通知,李士群突然发病,已经被送到医院抢救,只不过……”说到这里,她的声音明显的低了下去。
“只不过已经没有生还的希望了是吧?好吧,安排车,我要亲自去送他一程,也算是我与他师生一场,最后的道别吧。”土肥原大声地说着,并马上起身去更换着衣服……
医院中,李士群躺在床上,已经是奄奄一息。叶吉卿守护在他的床边,看着他凄惨的样子,早已经按耐不住,哭出了声来。
李士群摆手招呼着妻子到跟前来,叶吉卿强忍悲痛走到他的跟前,问道:“士群,你还有什么要交代的,就跟我说吧……”说到这里,又是泣不成声。
李士群苦笑着问道:“你跟我说实话,我是不是中了日本人的毒?”
叶吉卿痛苦地点了点头:“是,他们在给你吃的牛肉饼里下了毒。”
李士群轻叹道:“死我并不怕,只是想不到我李士群一生特务,自己最后还是被日本人算计了。我这是自己对不住自己。”叶吉卿看着自己的丈夫已经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了。
门外传来了脚步声,接着就听到了土肥原急切的声音:“士群在哪,士群在哪?”
病房的门被猛地推开,土肥原闯了进来,他一把扑在病床上,看着李士群痛苦地叫喊着:“怎么会这样?士群,晚上吃饭的时候,你还好好的,怎么才过几个小时,你就病成了这样了。都是我不好,要是早些送你来医院,也许你就不会……”
李士群看着土肥原那副猫哭老鼠假慈悲的样子,心中说不出的厌恶,但他却不说破,只是苦笑着说道:“我也没想到最后会变成这样,还要劳烦长官来探望,真是过意不去。”
“快别这么说,士群,你我师生一场,这点事我是必须要做的。”土肥原冠冕堂皇地说着。
“长官,士群恐怕已经是命不久长了,既然您来了,我有几件事,想烦劳您代为转达给汪先生,不知道可否?”李士群似乎也意识到这个时候,该是交代后事的时候了。
“好,你有什么要求,尽管说。”土肥原知道李士群现在是在演戏,其实是为他的家人谋点最后的福利,所以也不拒绝,一口答应了下来。
“第一,我一生为汪先生尽忠,为天皇效劳,希望死后能享受国葬;第二,我知道汪先生不日将前往日本治疗,他身体不好,就不要劳烦他跑路,但是希望他能安排一位代表送件东西来给我殉葬,也算是对我一生尽忠的表彰。最后,我希望汪先生能为我题写墓碑碑文。仅此三条,希望长官代为转达。”李士群极其艰难地说完了自己的条件。
土肥原似乎没有想到李士群竟然没有为自己的家人争取过高的抚恤金,微感诧异,随后一转念,明白了李士群的用意,马上点头答应道:“好,这一切我一定会如实转达给汪先生。”
李士群面露感激地点了点头,然后说道:“我有几句话,想单独跟土肥原长官说,希望其他各位能够回避。”
土肥原知道李士群这时才是要提出真正的要求,马上向身边众人摆手,包括叶吉卿在内的众多人都退出了病房,这里只剩下了土肥原和李士群两人。
“士群,说真的,我真没想到,最后会用这种方式为你送行。你我师生一场,最后竟然……”沉默了许久,土肥原首先开口说道。
“不用说这样的话了,一切都是我自己咎由自取,我再三小心,最后还是着了你道,也是我命该如此。咱们之间也就不必再说这些没用的话了。”李士群这时已经变了语气,对土肥原已经再无半点恭敬之意。
“好,那咱们也就开门见山,你时间不多了,还有什么要求,尽管说吧。”土肥原也收起了那副虚伪的笑容,冷冷地看着李士群。
“通共之事,是我一人所为,与我手下兄弟及妻子无关,希望你不要为难他们。”李士群提出了第一个条件。
“还有呢?”土肥原知道李士群的要求绝对不会那么简单。
“你觉得我是那么贪得无厌的人吗?只要你能答应这条,我走的也就安心了。”李士群很平静地说道。
“可以,我可以答应你这个条件,甚至我还可以给你的妻子家人一笔很高的抚恤金,不过我也有一个条件。”土肥原开始提出了他的要求。
“对不起,我知道你的条件是什么,但我不会告诉你,你也就不必浪费时间和口舌来试图说服我。”李士群已经猜到土肥原是想询问潘汉年的藏身之处以及联系方式,所以马上直接开口拒绝了他。
“我给了你机会,可你自己不愿意说,这也怪不得我了,那好吧,我们之间也就没什么可谈的,你一路走好吧。”土肥原冷冷地说着,转身往外就走。
就在他的手即将拉开病房门的时候,李士群开口说道:“等等。”
土肥原停住脚步,得意地笑道:“怎么,改变主意了?”
李士群冷笑了一声,说道:“不,我只是想问问,长官你平时睡觉占多大的地方?”
土肥原一愣,不解地回头看着李士群:“你什么意思?”
“我比你先走一步,好去那边帮你预订一块土地,免得你去了,连个能收容你的地方都没有!”李士群开口讥讽着土肥原。
“你!”土肥原想要动怒,可又克制住自己,笑道,“好,那就有劳你多费心了!”然后拉开门就往外走,李士群则发出了得意的笑声。
走出病房,来到走廊内,土肥原又恢复了那副虚伪的笑容,他走到叶吉卿的面前,拉着她的手,做出一副痛苦的样子,又安慰了一番,这才离去。大约半小时后,李士群在病房里结束了他的生命……
江边小屋中,施良与潘汉年和姚万清见面,这是他从北平回来之后,第一次见到二人,三人都显得非常激动,一番关切地询问之后,这才都坐了下来。潘汉年先是称赞了施良的大智大勇,随后问起了施良到底是如何才能得以再次取信土肥原和冈村宁次。施良将自己嫁祸李士群,最后谋得信任的经过和盘说出。
“什么,是你嫁祸给李士群的?”潘汉年听完施良的讲述,重重地捶了下桌子,“怪不得李士群白天找我,说他现在处境危险,原来是这样。”
施良看着一脸懊恼的潘汉年,隐约感觉到了一些什么,赶忙转头去看姚万清:“姚局,到底出什么事了,我是不是做错了什么?”
姚万清将潘汉年来到上海,就是为了策反李士群,而李士群实际已经投诚,愿意重新回到党组织的经过说出,同时告诉施良,在他被捕期间,为了营救他,李士群还曾经提供过数次重要的情报。
听到自己在无意中“坑害”了革命同志,施良大为懊悔,赶忙说道:“我,我真的没想到会是这样,我马上回去找土肥原,想办法挽救一下,免的李士群他……”
施良的话还没有说完,门外响起了急促的敲门声。姚万清对过暗号后,将门打开,进来的是情报员小张,他一见姚万清,就慌张地说道:“姚局,不好了,出大事了,我们刚刚得到消息。李士群突发心脏病,已经死在了广慈教会医院。”
潘汉年听到这句话,一下子瘫坐下来,扬天长叹。施良和姚万清也是黯然地低下了头,为李士群刚刚改邪归正,就被日本人害死而感到惋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