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官靖羽深吸一口气,定定的望着素颜,犹豫了一下才道,“没事。我爹终究……太老谋深算。若我做不到彻底让上官家改头换面,迟早……”
如果不能让上官致远尽快接手上官家的事情,只怕……跟自己的父亲对弈,他们没有半点赢的机会。
“我进门的时候,刚好看见你爹出门。”素颜道,“听说是去三王府。”
眉头陡然蹙起。上官靖羽一怔,“你说什么?”
“是去三王府。”素颜一本认真,“皇上銮驾已经到了那儿,想必丞相也是去关慰三皇子的伤势。不过……”她迟疑了一下,不自觉的压低声音,“听宫里的消息,说皇帝有意让三皇子成亲,以此来冲喜,期望三皇子的伤能尽快好起来。”
“冲喜?”她只觉得心口忽然狠狠揪了一下,瞬时疼得入骨,“指的是谁家的女子?”
素颜抿唇,良久才道,“你觉得如今朝中,还有哪家女子,堪与皇家结亲?”
手中的枫叶被风吹走,她极力平复着内心的波澜。面上尽量保持着最初的平静。唇线微扬,却笑得比哭还难看,“这是皇家的事。与我、与我何关?”
“阿靖!”素颜低唤一声,“极有可能是年家。”
眼底的光,瞬时掠过一闪即逝的痛楚。
她扬起头,佯装无谓的笑了笑,“那不是正好,功臣良将与皇家三子,很般配。”叉介刚技。
语罢,她没有顿留,快步走进门去。
素颜站在那里,定定的望着她的背影。
消瘦的女子,萧瑟的背影。纵然笑着,眼底也是疼着的。聪慧过人,有时候也是一种伤。伤人,伤心。也伤了前世今生的轮回路。
上官靖羽端坐案前,笔下一刻不停的抄写经文。全神贯注的模样,好似外界的一切都无法打搅她的平静。殊不知,心头的波涛,早将所有的理智吞灭。
浮生乱,乱了心肠。
韶华易逝。白云苍狗,彼时的她何曾想过有朝一日,纵然时光逆转,他们依然只剩错过。
门口,素颜一声轻叹,终于看见上官靖羽颤抖的手,重重的将手中的笔,放了下去。
她抬头,定定的望着素颜,眸底冰凉。
“我替你去三王府瞧瞧吧。”素颜道。
她摇头,“皇命如山,君令不可违。”
“只要你肯。”素颜直勾勾的凝着她。
上官靖羽的眼底泛起微凉的氤氲,终归没有答案。
相见若不见,动如参与商。
*
三王府门外,御林军严阵以待,不许任何人靠近。
萧东离端坐轮椅,等在院子里,青墨推着轮椅,毕恭毕敬的站在后头。整个三王府的奴才丫鬟悉数屏退,唯恐惊了圣驾。
皇帝萧盛一身明黄色的金丝龙袍,徐徐走向萧东离。然则看见他端坐轮椅,想着他的三子从此将不利于行,眼底掠过一丝愧疚之意。
然他到底是皇帝,即便心有愧疚,也不可轻易表露。
身为君王,必须做到喜怒不形于色,不能教人轻易揣度自己的心思。
“儿臣参见父皇!”萧东离起不了身,只能坐着行礼,“儿臣……不能给父皇行大礼,还请父皇恕罪。”
萧盛摇头,“罢了,你如今这副模样,也是因为朕的缘故。以后无论何时何地,对任何人包括朕,都无需大礼。”
萧东离颔首,“谢父皇隆恩。”
萧盛环顾四周,睨了青墨一眼,“都免礼吧!”
待入得正堂,萧盛望一眼萧东离,但见他墨发如缎,半披半束,一如既往的只在脑后系着一根丝带,额角的金饰在阴凉的正堂内泛着幽暗的光。
如此简单而雅致的装束,没有半点矫情造作,甚至于没有半点皇子的尊傲神色。他安静得教人心疼,一个人半垂着眉目,静静的坐在轮椅上。
“老三,你告诉父皇,你如今最想要的是什么?”萧盛轻叹一声,低低的开口。
见状,青墨躬身行礼,退出正堂。
堂内,唯有父子四目相对。
萧东离淡淡的笑着,“儿臣对父皇,无所求。”
“朕知道,这些年你一直飘零在外,所以朕对你有亏欠。此次狩猎,你又是因为朕……”
“父皇不必愧疚。”萧东离道,“儿臣乃父皇所出,所有的一切皆是父皇所给。儿臣为父皇挡灾,是心甘情愿。是故父皇不必如此,儿臣什么都不缺,什么都不求。”
萧盛愣了半晌,“你该明白,朕能说这样的话,是多大的承诺。若然你说要朕的九五之位,朕也未尝不会答应。”
“父皇会答应吗?”他抬头,笑得微凉,一双透彻的眸,没有半点波澜。
闻言,萧盛仲怔,面上有些过不去。
默不作声的坐下,他用一种极为古怪的眼神打量着眼前的萧东离。
萧东离自小不曾养在宫中,自他母亲余昭仪死后,萧东离便跟着奶娘出宫来三王府居住。是故这么多年来,父子两甚少有过交流,纵然见面,一年也就寥寥数次。
除非宫宴,萧东离从不主动入宫。
“儿臣,不喜欢做皇帝。”萧东离开口,面色平静而从容,“纵然天下人觉得,做皇帝是此生最大的荣耀。但于儿臣而言,一生顺遂,平安度日即可。父皇也许觉得可笑,觉得儿臣是因为无望,才会说这样的话。”
他顿了顿,直视父亲紧蹙的眉头,“儿臣没有父皇的雄心壮志,也没有父皇君临天下的气魄。儿臣只想做个普通人,粗茶淡饭,儿女绕膝。能有一人长伴终老,能有一人堪共深情。”
“你?”萧盛自然觉得这个儿子不成器,身为皇子,丝毫没有自己年轻时的宏伟壮志,甚至于懦弱得,只想跟平常百姓一般粗糙度日。
皇家就是皇家,皇子就是皇子。
然则萧东离如今双腿残废,也难怪他有这样的想法。
思及此处,萧盛也不好厉声斥责,只是缓了口吻道,“你身份尊贵,岂能有如此念想。即便不利于行,但你生就皇家人,就该明白,尊卑有别,不容僭越。”
萧东离低头一笑,“父皇教训得是,是儿臣忘了身份,痴心妄想了。”
“也难怪你这么想,一人孤单了太久,朕又朝政繁忙。不过你放心,朕决定为你做件事。”萧盛长长吐出一口气,一眼就看见门外头上官凤躬身行来,“老三,朕记得去年元宵节,你见过年家小姐一眼,不知印象如何?”
音落,萧东离的眸色瞬时一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