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瑞不想聊了,吕渭纶也不强求,今日也算是重新有了方向,确定了信心。
他对着海瑞的背影行礼,而后就离开了。
等出了他家,吕渭纶站着回味今日的经历。
来到了南京,成为南京刑部的右侍郎,又是南京国子监的祭酒。
这两个职务给他的只有压力,但他经过听海瑞的种种,心里已经释然了。
海瑞多次被罢官,待在家里,仍然还是心系百姓,而自己现在正当就任,身负重责,却畏手畏脚,实在是悲哀。
他心里暗下决心,从今日开始,吕渭纶这个人就要变了,他不能再懒散了,他要振作起来,重新规划南京刑部和国子监的未来。
但今日海瑞说的那些,他的那些经历,吕渭纶还是准备斟酌着来。
海瑞这个人,毫无疑问,绝对是清廉为民,没有黑点。
但吕渭纶觉得,从他的一生来看,他这人有时还是有些偏激,也就是性子太急。
有些时候,他或许可以换一种温和的方法,也能达到同样的效果,这样他也可以更多为百姓服务,为社会服务。
……
说句实话,海瑞在一定程度上只能当一个优良的地方官,若是让他当内阁首辅,他当不好。
吕渭纶心里当然是有所取舍的,他要学海瑞的兢兢业业,一心为民,要学他的清廉一生,不贪污不徇私,要学他的敢于直言,敢于做事,敢于创新。
但海瑞那种直性子却是不太适合他的,吕渭纶自己也清楚,他的性格不是这样,也不想往那个方向去改变。
大明需要变革,但也不能太急,必须循序渐进。
……
想了许多,最后吕渭纶还是回到了家里,他一直进了后院,王徵凑了上来。
“先生,现在稳定了……我想给家里写封信。”
吕渭纶摸了摸他的头,“去吧,你去写,写完交给我,我帮你寄过去。”
等王徵乖乖的去写信,他也想起,收了王徵为学生实在也是凑巧,也不知道他的家人如何了。
不过,北元人很快就被赶走了,想来应该也没事。
说起写信,他也想到,如今稳定下来,他也该给京城里写几封信了。
吕渭纶先去了父亲的房间,看到他已经睡下了,便轻声掩门,转而回到自己的房间。
苏禾也已经洗完躺在被窝里,“相公,那邻居是何人?你竟说了这么久?”
“你或许不知,他是一个伟大的人,海瑞。”
吕渭纶没有立刻准备洗漱,而是去到了书桌的周围。
“相公……你还不休息?”
“唉,今日实在很累,但明日的事还有很多,所以今晚,我可能又要一夜不眠了,你先睡吧!”
苏禾轻声应了一声,却也没睡,只是一直看着吕渭纶。
……
他现在心里装有许多事,觉得要是放着不做,躺在床上也睡不着。
首先,吕渭纶就准备先将几封信给写了,他取出小型宣纸,拿出细一些的毛笔。
这第一封信,他准备先写给潞王的,信中内容就是说说他如今在南京的状况,这个是必不可少的。
接着,他一想,这潞王种植的土豆也已经到了收成的时候,要问问他土豆的情况,最后就是再随便问问其他的事情。
这封信写完,转而拿出另一封来,这是要给座师申时行写的。
给申时行写信,有些东西是不敢写的,于是就随便说了些日常,并向先生问好。
接着就是顾宪成和萧良有,他在京城的这两个好友。
最后他决定写一封给大儒书院的院长,就告诉他,自己也是被迫无奈,欠他的银子,会补偿他的。
……
等写完几封信,吕渭纶又写了几个菜谱,这东西关系他的财产,还是有点必要的。
写完菜谱还要整理石头记的稿子,既然准备挣钱,那就多面开花,不仅从酒楼上入手,还要有自己的书堂。
等忙完这一切,已经是深夜了,苏禾也躺着睡着了。
他却还没干完,接下来,他要思考,想想明日该如何整顿南京的刑部和国子监,海瑞说的对,在这整个南直隶里,他有权管理这两个部门,不用怕谁。
于是,提起毛笔,他又刷刷的写了起来,写的就是他的一些政治规划。
……
等他听到隔壁海瑞家的公鸡报晓,也知道,自己通宵了。
吕渭纶面前是一张又一张的废纸,他一晚上写了许多规划,是不断进步也是不断更新的过程。
苏禾听到声音也披着衣服坐了起来,“相公……”
吕渭纶走了过去,笑道,“我又要走了,我也仔细想过,并不想在南京混日子,当了这个官,就要做事。”
于是,没有停留,吕渭纶又出了家门。
也许他是对不起苏禾,但他更牵挂的是大明江山,虽然他人薄言轻,并不能像张居正那般说什么就是什么,但海瑞又何尝不是从地方做起呢?
如果南京这个地方,他都做不好,那就别提北京,更别提国土如此广袤的大明了。
……
南京的新房看起来还可以,虽然和京城的比起来要小的多,但是已经算不错了,而且隔壁还是海瑞,这样他也能随时求教。
这其中是要有程大位那个包租公的功劳,那家伙也算是热心肠,因为一道题和自己相识就敢借钱,看来还是不错的。
他刚想到这里,门前突然出现一辆马车,停住了。
车上下来一个穿亮丽绸缎的中年男子。
真是说曹操,曹操到!
吕渭纶有点心虚,“怎么,你不会这么快就来要账了吧?”
程大位一副高傲的姿态,撇嘴道,“我像是在乎这点小钱的人吗?”
“这么早,你来做何?”
他拿出两个充满褶皱的本子,“给你,这就是那两个酒楼的账本,有了这个,那两个酒楼的掌柜就会认你的。”
吕渭纶接过账本,随意翻开,第一页上写的是酒楼的名字和创办时间,“春香楼,万历五年开办……”
再接着翻到最近记载的地方,吕渭纶大眼一瞪,上个月仅一月,这酒楼就亏损了几十两,这一年下来,还不是至少要亏几百两!
这程大位果然是个“商人”。
吕渭纶将账本递给青龙,脸色明显不好了,“你就是来送这个的?”
“当然不是,我还要借你那学生一用。”
“你是说王徵?你想干嘛?”
程大位摆出无辜的模样,“他一个小孩儿,我还能干嘛?当然是跟他研讨经算。”
吕渭纶白他一眼,“一小时一两银子。”
程大位不甘示弱,“哼!也可以,那这院子还是我借给你的,我也要收息了!”
吕渭纶:“……”
……
几分钟后,王徵出来了,被程大位带着上了马车,并且专门安排有仆人服侍。
走的时候,这小子竟然没一点不舍的样子,还带着很享受的神情,这让吕渭纶心里很酸。
这程大位不就是有钱吗?有钱就很了不起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