给叶纪珩打电话，陆铭不用看时间。
叶纪珩初接之时态度很是客气礼貌：“你好，哪位？”
跟以往他对陆铭的态度相比，真的已经是客气礼貌许多的了。当然，这是基于他不知道来电人是谁的基础上。当陆铭自报家门之后，叶纪珩的语气可就没那么好了。
“有什么事吗？”叶纪珩的声线一下冷下来问道。
陆铭没有做铺垫，开门见山便问：“四年前，你作为辩护律师起诉王闯的那单案子是什么？”
叶纪珩眸色微变，问道：“你问这个做什么？”
陆铭知道叶纪珩的话不是那么容易套的，遂抛出已知的一点猜测问道：“跟苏萌有关，对吧。”
叶纪珩没说话，陆铭随即知道他这一猜猜中了。想再追问，叶纪珩却突然开口。
他说：“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因为担心叶纪珩突然将电话挂断，陆铭脑筋一转，信口胡扯了个由头道：“我去警局，听到了一些事，想跟你再确认一遍。希望……希望你告知。”
陆铭的一句“希望”让叶纪珩瞬间绷不住，大笑起来道：“四年前的事情你到现在来打听，我真不知道该说你厉害呢……还是厉害呢？警局是吧？既然你那么有本事，自己再去问啊。警局也好，法院也好，实在不行，去问监狱里那人。我觉得你应该从他的嘴里打听，而不是我。”
叶纪珩答应过苏萌不说，但只因为那是她的请求。虽然他不会从自己口中说出那件事，但这并不代表他不希望陆铭知道。
天知道他有多想……多想让陆铭亲耳听到那件事，亲身知道苏萌为了他，到底还承受过些什么。
如此，他才可以狠狠地骂他，甚至动手打他一顿，让他知道什么叫心痛。
这是他早在四年前，自苏萌口中得知真相之后，一直保有的念头。
陆铭他不配……不配被苏萌保护得那么好！
现在是晚上，陆铭坐在客厅之中，在叶纪珩激动的挑衅发言中抬头看着二楼房间的方向。
叶纪珩的不配合展现得格外充分，陆铭知道自己再套话已是无用。再不济……他确实可以忍着恶心和反感，走最后一步去探监王闯。
所以在看着二楼房间的时候，陆铭停止了对于那件未知名案子的追问，改口问道：“你不喜欢她了吗？”
叶纪珩沉默。
时间犹如停滞了一般死寂，许久，陆铭差点都要以为叶纪珩是放弃了沟通，直接把手机晾在一旁也晾着他，欲要把手机拿下来查看通话状态的时候，叶纪珩那边传出低低的笑声。
那笑声一开始很轻，几乎快要听不清，陆铭一度怀疑是自己幻听。可是慢慢的，那笑声愈发肆无忌惮，听起来既像是无奈，又像是一种释然。
在这种夜色之中，空寂的室内，单独听起来竟稍有些恐怖意味。
陆铭听得出在这笑声背后，蕴藏的情感很是复杂。他没有中途打断，硬是耐着性子听完叶纪珩这一番笑。
笑声由小及大，再由大及小。
情绪稍稍稳定下来之后的叶纪珩，适才对着手机问道：“你希望从我这听到什么答案呢？”
这下轮到陆铭愣了。
什么答案？
自然希望是一个肯定的回答。那样的话，他的阻碍势必就少了一些。
叶纪珩像是看穿了他心里所想的一般，嘲讽道：“我猜你是从哪儿探听到什么消息了吧。不管怎样，我应该是要谢谢你的关心。你是想听我亲口说的对吧？不过如果我说不喜欢，你真就能放心了吗？”
陆铭在思考，在脑海中做情景模拟，做分析。
叶纪珩不等他回答，继续“哈哈”笑道：“得了吧陆铭，你不会。不管我给什么答案，你都不会放心，不会信我，也不会信她。我告诉你，人的劣根性没那么容易改。而我的劣根性也只有一个，就是爱她。听清楚了吗？我是爱，不是喜欢。”
陆铭的一双眉不自觉拧起，想起他曾经问过裴浩阳的话，出于想给自己增强信心的目的，遂把已知的事情搬出来辩论道：“你没跟叶家其他人说，如今又有未婚妻。现在说爱她，你考虑过她的境地吗？”
“哈哈哈哈哈哈……看来是我小看陆总了，居然连我的私生活都打听出来了。没错，你说的那些都没错。可你知道为什么吗？就是因为爱！我的爱让她痛苦，所以我隐忍，我转移注意力，我让一切顺着她的心意去发展。不考虑她境地处境的人，一直以来只有你。”叶纪珩在大笑过后，说话语气愈来愈冰冷，那些苦涩之情洋溢在外，甚至还带有恨意。
陆铭终是明白，有些事情经人转达，总是会有些偏颇。比如感情上的，思想上的。他以为他听到的是简单的移情别恋，求证的时候也怀着希望觉得事情可能真如自己所想。
没想到实际上……却是找来一双手狠狠给自己甩上几巴掌。
如此一来，关于叶纪珩有未婚妻的说法，必定已经是不攻自破了。不管他使了什么手段，过程如何都不要紧，全磨灭不了他至今还爱苏萌这一事实。
确实，近二十年的爱，哪有说放就放的道理。叶纪珩只是在守护她和拥有她之间，选择了守护。
陆铭也就是在这一刻，才终于意识到自己之前是怎样的一个状态。
在“守护”和“拥有”之间，陆铭一直等的是拥有，所以到最后，他失去了她。
陆铭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结束的这番与叶纪珩的通话，这次通话的意义回想起来似乎只有一个，就是不断地打陆铭自己的脸。
以前他恨叶纪珩入骨，见不得苏萌跟他有任何的接触，现如今自己竟还要在他的嘲讽之中，逐渐发现曾经的自己是多么的自私荒唐。
他突然想起在何处听过的一句话，现在想来竟十分的有道理。
即：喜欢是拥有，爱是克制。
呵……
陆铭低着头，脑袋一顿一顿的，有低笑声从他的嗓子里传出来。
他此时的反应跟叶纪珩方才在通话中的一样，带着无奈，无奈到可笑。
如果他早先意识过来，跟苏萌又何苦走到这一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