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天后,乌缇和林慎加入三百多名弟子的队伍,一起乘坐宗门的楼船飞往天机门附近的秘境入口。
楼船飞行在高空之中,乌缇站在船头甲板上只能看见白云朵朵。
她心头也荡起一丝波澜。
她记得刚入宗门时,看见高山白云之后的无限欢喜之情,感叹不似人间景象。
之后因为丹霞殿一事,拜了师父一心修炼,把欣赏美景的心情都封印在心底。
她并不是不想欣赏美景,而是把所有的时间都用在了学习、炼器和修炼上。
玉竹峰上美景众多,亭台楼阁,花草树木,处处都是美景。
但她日常走的一条路线是,从浮玉殿到九曲长廊,再到凤竹院,偶尔去紫竹轩。
她确实做到了白长老所说的心无旁骛。
回想乘坐灵舟到宗门的事情,恍然在昨日。
陆敏之走过来,拍了拍她的肩膀,问道:“看什么呢?外面都是白云,有什么好看的?”
乌缇微微拱手,笑道:“恭喜你筑基成功了。”
谁也没想到,陆敏之居然筑基成功了。
虚十四岁,那就是十三岁的筑基修士,相当不错了。
此次宗门炼气期弟子有不少跟她一样临时冲关的,但成功的人数很少,据说只有六个人筑基成功。
陆敏之笑道:“你别怕,敏姐姐到时候护着你。”
乌缇戴着遮掩修为的玉佩,被她师父调整到炼气十一层了。
这表示她为了进秘境已经很努力修炼了,一下子从六层跳到十一层。
这时,从甲板后边走过来一个小弟子,好奇地道:“敏姐姐,你在跟谁说话?”
这名弟子叫蔺子悦,是蔺长老家的小辈,之前还在阵法课上跟乌缇讨教过问题。
乌缇忍住笑,没有开口。
她戴着一副特制的面具,易容成一位外貌普通的弟子,就是那种丢到人群堆里都认不出来的外貌,并且嗓音也有些微变化。
但是陆敏之却一上楼船就将她神奇地认了出来。
陆敏之说是她的鹤儿提醒的,闻到了熟识的气息,好像是那只讨厌的黑鹰载过的人。
乌缇这才对她的那只杂毛仙鹤另眼相看。
仅凭气息就能辨认人,这本事真的很厉害!
陆敏之也忍住笑意,故作平静地道:“她是我在宗门学堂认识的,跟你一样。”
既然是易容,那就是要保密了。
这一点,不需要对方提醒,她很自然地遵守着没有明言的规则。
但她也没有主动介绍俩人认识,因为不知道如何介绍。
蔺子悦微眯着眼打量乌缇,以为敏姐姐说的是跟他一样的修为,拱手一礼:“在下蔺子悦,请问道友如何称呼?”
乌缇拱手还礼,一本正经地道:“在下陆绫,见过道友。”
她借用了同桌的姓,白绫仙子的名。
蔺子悦‘哦’了一声,问道:“你也是陆家子弟吗?”
乌缇摇头,叹道:“我来自于凡俗界,并非陆家人,在宗门学堂偶然结识敏姐姐。”
蔺子悦微笑道:“原来如此。既然有缘认识,那在秘境之中要相互帮助。”
乌缇点头道:“定当如此。”
三人站在甲板上,讨论了一会进秘境的事情,之后就散了。
*
两个时辰后,楼船到达秘境入口。
不需要人多作介绍,所有人都看清楚了入口。
因为那入口极为醒目,是一道高大无比且极明亮耀眼的光门。
但光门入口周围挤满了人,里三层外三层的,围得严严实实。
当归一门那艘高大的楼船落下时,只能停在三十丈开外。
带队的守一真人走下楼船,一眼扫到一丈开外站着天机门的明心真人带着一群小弟子,便走过去道:“明心,这里人多又混乱,是不是该管一管?”
“前辈,您且仔细一瞧,那些人并非我能管的。”
明心真人摇头叹道:“四明书院、妙法宗还有东海群岛的所有弟子都来到这边,要从此入口进入秘境。”
守一真人捋着白胡子,甚是不解:“按理来说,东海那边应该更近吧?”
明心真人目光闪了闪,传音道:“确实更近,据说是魔门把守着入口,不让人进。”
归一门因为毒龙子的事情跟魔门公开翻脸了,而修真联盟收到魔门与异界魂修勾结的证据之后,也将其排斥在外。
魔门自此彻底破罐子破摔,行事再没有丝毫顾忌。
只因顾忌魔门中的几个老妖怪,修真联盟没法出手剿灭魔门。
守一真人道:“堵在那里也不像话,必须排队依次进秘境。”
明心真人微一拱手,微笑道:“我天机门乃是小门小派,还请前辈出面主持。”
阴阳怪气的!
守一真人哼了一声,转身就走。
心中腹诽,这明心真人一向精明,这一次守在门外却不进,不知道在卜算什么。
他找到其它三派带队的人,商议一番后,最终都同意排队进秘境。
无它,堵在秘境入口,大家都进不去。
其实就是缺一个牵头的人。
但四明书院的儒修最是难缠,讲理谁都讲不过他们,也最清高,平时都拿鼻子看人。
妙法宗的弟子多是一对对俊男美女,儒修们平时就不屑于搭理他们。
而东海群岛的弟子,因为地域缘故,海岛零散,平时谁也不服谁,基本是一盘散沙。
守一真人乃是归一门的元后大修士,也是长者,他说话,谁都会给几分面子。
事情就这么顺利解决了。
按到来的先后次序,依次排队进秘境。
四明书院排第一,妙法宗第二,东海群岛第三。
归一门最后来,排在第四。
而天机门一直游离在外,不知道在卜算些什么。
当众人有序地进入秘境时,楼船上的乌缇这才看清堵在秘境入口的,除了人还有各种准备在沙海里大显神通的工具。
据传出来的消息,此处绝灵之地是一望无际的沙海,若是靠腿走路,那是不可能的。
四明书院和妙法宗都靠海,东海群岛飘在海上,这三派的弟子都熟悉水。
归一门靠近山林,所有弟子都熟悉山林。
天机门弟子一般都宅在洞府里不出门。
这一批入境的弟子,几乎所有人都不擅长在沙漠里行走。
准备辅助行走的工具,那是必然的。
守一真人带着灵力的声音传遍楼船:“所有弟子听令,准备进入秘境。”
明心真人听见后,立刻掐指算时间,十几息后,手指头都掐遍了,才转头吩咐弟子们:“全部跟上。”
他身边的一名小弟子悄悄问道:“师伯,您刚才卜算的是吉时吗?”
明心真人道:“吉时吉刻,刚刚好。”
一个时辰后,归一门的队伍开始缓慢进入秘境。
守一真人从储物手镯中取出一艘艘巨大的沙舟,让弟子们依次推入秘境。
秘境进去是绝灵之地,无法打开储物手镯,只能在门口取出沙舟,以人力推进去。
这也是进秘境缓慢,各派弟子都堵在门口的缘由。
宗门为这一次进入秘境的弟子们准备了十艘沙舟,每艘沙舟上有三十来人。
每一艘沙舟分配的弟子,既负责推沙舟入境,也是将要乘坐沙舟之人。
乌缇、陆敏之和蔺子悦都被分配在同一艘沙舟上。
林慎、傅毅、秦然以及任淼也在这一艘沙舟上。
只不过大家没有碰面。
林慎在明,乌缇在暗。
这是离阳预先安排的策略。
众弟子齐心协力地推着沙舟进入光门。
乌缇感觉到手下一松,似乎沙舟滑行了出去,眼前蓦然一变,一片无边无际的沙海出现在眼前。
但空中高挂着七个太阳,炽热的光让人有点吃不消,甚至觉得微微刺眼。
高空中有一“小境”,里面的景象在阳光下清晰可见。
“小境”只是相对于整个无名秘境而言,其实并不小。
打眼一瞧,就能知道其疆域广阔无比。
小境最外围,是如同实质一般的灵气缠绕着的高大灵木,看着至少有万年以上。
乌缇觉得若能砍一根来炼器,一定很划算,能炼制不少上品法宝。
但小境里的灵木不止一根,而是茂密的一片,宛如落日森林一般,密集地排列着高耸入云的灵木。
乌缇从自己的视角,可以推测出,高大的灵木丛围绕着整个小境。
掩映在灵木从中的,还有偶尔露出一角翘檐的高大殿宇,从灵木的高度,可以想象到整座殿宇是何等的气势恢宏。
此等景象跟之前进入秘境的弟子们所传出来的一样,犹如海市蜃楼一般,看得见摸不着。
与此同时,她察觉灵力无法使用,神识也无法探出。
星辰珠懒洋洋地道:“沙海禁灵力,禁神识。”
乌缇一听,顿时心中乐开了花,惊喜地道:“小珠子你也太厉害了!你还能跟我说话,还能探查外界,这沙海的禁制对你无效。”
她还以为星辰珠进了绝灵之地会没法动弹。
师父猜想过,进入秘境可能会发生的事情,但也不确定。
星辰珠神气十足地道:“我可是神器,什么禁制都对我无效。”
乌缇叮嘱道:“那你得保护好我们。”
星辰珠拍着胸脯道:“那是自然,你放心好了,看我的。”
不过,它以神识看着高空的小境,怎么觉得这秘境里有一股熟悉的味道。
秘境门口附近,沙舟挤作一堆,弟子们互相叫喊的声音此起彼伏,相当嘈杂。
一进入秘境,大家都变成了凡人之身,还不太适应。
各沙舟的队长们耐心有限,纷纷喊道:“请所有人按照分配好的顺序上沙舟,准备出发!拖拖拉拉的就不要上了。”
乌缇收敛心神,踩着舷梯上了指定的沙舟。
陆敏之也随后跟上,蔺子悦紧跟在她身后。
其他弟子纷纷登上沙舟。
天机门的弟子们紧跟在后面进入秘境,一见这架势,啧啧称赞:“这是真把沙海当海了!”
这沙舟只有一层,除了划桨有座椅位置,舟中没有多余的空间放置座椅,仅供弟子们站立,却有三根高大的桅杆,与海船相似。
沙舟的船舷两边各有七根类似桨的棍子,但是形状很奇特,末端是扁平的形状,看起来更加利于在沙海里航行。
天机门的弟子们并没有看见排在前面走远的东海群岛弟子,那也是用海船改造的可在沙海里航行的“沙船”。
归一门的沙舟分成三组前行,往三个方向分别探索这片沙海,以尽快找到进入空中小境的途经。
乌缇所在的沙舟上,队长很快就安排好划桨的弟子们。
十四位弟子随着号令的节奏整齐划一的摇桨,拨动着沙子前行。
这沙舟底部、船头、以及船桨的扁平末端乃都是用特殊材料炼制而成,专门为在沙海上行驶而造。
随着船桨划动,沙舟如同离弦的箭一般,瞬间滑出一丈多远。
沙舟上的乌缇叹道,凡俗界的奇巧之技也能产生非凡的力量。
天机门的小弟子们面面相觑,这下该怎么办,他们可没有带任何在沙海里行走的工具。
这时,带队的弟子站出来道:“莫急,明心师伯有交待,咱们只需以静制动。”
“什么意思?”
“就是静止不动。”
“不动?”
这名弟子从背包里取出一张地席,铺在沙地上坐下,神态悠闲,缓缓说道:“师伯交待,让我们坐着等。”
*
乌缇所乘坐的沙舟滑行得极快,一刻钟后,赶上了走在前面的东海群岛的弟子。
他们的沙船虽然也是从海船改装而来,但是船底和船头与沙子的接触面摩擦极大,滑行得相当费力,划桨的弟子们累得满头大汗。
他们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归一门的三艘沙舟依次从眼前快速飘过。
无名秘境的沙海极大,刚开始众弟子还觉得新奇,争着抢着划桨,议论着沙海,热闹非凡。
但随着时间一点一滴地过去,眼前除了沙还是沙,到处都是黄灿灿的颜色,偶尔砂砾闪着白光,看久了让人容易疲劳,只得偶尔看看空中的小境。
但天空有七个太阳,即使有小境悬在空中,仍然没有半点阴影落下,烤得人受不了,需要不停地喝水。
可是沙海禁灵力和神识,储物袋打不开,只有纳物袋能打开,里面装的水也有限。
因为纳物袋不能装乾坤瓶之类的大容器,只能装普通容器。
滑行一个时辰后,弟子们大都找地方靠着歇息,保留体力和水分。
划桨的人改成了十个人一组,沙舟滑行速度减缓。
喊号令的人,声音也低了下来。
林慎悄悄问道:“你们有何发现?”
这是星辰珠的神通,将俩人的神魂连接,可以在识海中说话。
正在偷看弟子们笑话的星辰珠连忙回道:“没有一点发现。”
乌缇戴着一顶帽子挡太阳,幸亏她想得周到,看看身旁的陆敏之热得恨不得伸出舌头来。
她在识海中回道:“暂时没有,我们是否应该先找到之前的弟子,问问他们有何发现?”
在他们进秘境之前,前后有两批弟子进入秘境。
据说第一批弟子没有带任何工具,全靠步行,第二批弟子才有沙舟。
林慎叮嘱道:“我们暂时不要出声。”
俩人都不是带队的人,而且也不是负责人。
这时,沙舟队长用恰好所有人都能听到的声音喊道:“准备过沙丘了,所有人抓紧能抓紧的东西。”
爬到桅杆上眺望的弟子传完消息,迅速滑了下来,抱紧桅杆底部。
沙舟先是快速滑行一段助跑,接着一鼓作气冲上沙丘顶端,随即往下滑落。
由于起伏比较大,先是往后倒,接着往前倾,有些没抓紧的小弟子被摔了个屁股蹲。
沙舟之中,“唉哟”声此起彼伏。
这滋味不怎么好受。
沙舟滑下沙丘后,渐渐趋于平稳。
陆敏之拐了一下乌缇:“这沙海到底有多大?之前的弟子们没有传消息出来,是不是已经找到入口进入小境了?”
乌缇回道:“不可能吧,若是进入小境,至少要留下传讯告知宗门。”
陆敏之瞥见四周的弟子们都看了过来,捂着嘴小声嘀咕道:“那可说不好,你看看头顶的小境,那里面的天材地宝一定很多,谁先进去,谁先得。”
乌缇觉得头顶的小境就像是一个大饼,散发着香气告诉进入秘境的弟子们:“快来找我,找到就给你们吃。”
但是弟子们找不到就只得出秘境,不然就得饿死渴死。
绝灵之地可不是闹着玩的。
如果弟子们纳物袋里带的食物和水都用完,就只能出去了。
所幸,沙海之中,罗盘仍能使用,沙舟就是靠罗盘指向方位航行。
一个时辰后,轮到乌缇和陆敏之划桨,俩人处在前后位置。
乌缇坐在固定的椅子上,这是划桨人才能享受到的待遇。
乌缇划一段时间后,觉得划桨并不多费力气,关键是合作,随着喊号子的人一起动作就行。
沙舟滑行一个时辰后,桅杆上眺望的弟子又报信,又遇到了沙丘。
喊号子的节奏快了起来。
乌缇和陆敏之随着快节奏的号子快速摇桨,桨划出一道残影,几乎连成一个圆形。
这次所有弟子们都抓紧了,没再摔倒。
乌缇仿佛听到星辰珠“咦”了一声,之后没再出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