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沛霖笑嘻嘻地探过头来:“听说还是骨龄十八岁以下才能进。”
乌缇觉得这无名秘境跟战场一样,战场扩大了,入选作战的条件没有变化,那就意味着危险的对手增加了。
进入秘境的修士,会相互之间打得很惨吧?
据说进秘境的人都会劫杀别人所得的天材地宝。
但这事儿还得听宗门的安排。
她觉得自己年龄小,又没什么战力,轮不到她。
何况她的修为对外宣称是炼气五层。
说起来,她就是个炼气小修。
星辰珠一直在旁听,听说有很多人进去,听起来很好玩的样子,它也想进秘境玩儿。
此刻,它窥探到乌缇的想法,便拍着胸脯放出豪言壮语:“阿多,到时候我帮你打那些想劫杀你的人。”
乌缇没好气地回应它:“你一个小珠子,又没什么战力,捉神魂倒是拿手,但对付一群人,那得靠小木头那样的剑修才行。”
一剑挥出,剑气纵横,连傻大个的锤子都能绞碎,何等厉害!
星辰珠气呼呼地道:“我也能行。”
乌缇反问道:“群战,你也能行吗?上百个人围攻我,你能护住我不受伤?”
星辰珠一噎,说不出话来了。
它似乎真的不擅群战。
神魂之剑,倒是有剑阵,但是也有限制,人数一多,它就顾不过来了。
万一在秘境里遇到很多人围攻,它很可能护不住阿多。
星辰珠看了一眼自己身上已揭开三成的封印,上面闪烁着黑色而妖异的光泽。
这到底是什么封印?
它要如何做才能再揭开一点,获得更强大的力量呢?
乌缇暗暗咬牙,心想总要修炼出自己的战力才行,不能依靠小珠子保护自己,它总有离开自己的一日。
星辰珠要去找自己的残缺部分,还要去找阿慜。
找到了,它当然要办它的大事。
她难道还一直跟着它不成?
星辰珠一听她如此想,顾不得生气了,忙道:“阿多,我跟着你去找阿慜吧?”
它跟着她?
这有何区别?
乌缇狠下心道:“终有别离之日,你要想开一点。”
星辰珠这下难过得想自闭了。
它从来没有想过有朝一日要离开阿多,离开小木头。
*
上完阵法课,乌缇在钟毓堂大门口遇到许久未见的闻旻。
乌缇愣了一下,看他似乎专门在等她下课。
闻旻笑着迎上前来,说道:“小师姑,我请你吃海鲜宴。”
乌缇委婉地道:“我忙着炼器,还有功课,暂时抽不出时间,往后几天行吗?”
她还要赶着炼制双剑,真没时间啊。
闻旻一愣,随即颇为懊恼地道:“我哥哥答应我了,已经在东海阁包厢点菜,我特地在这里等你,你不去的话,就要浪费好些好吃的菜。”
乌缇见他如此说,看了看时辰,吃个饭,应该不费多少时间。
“那我就打扰你们了。”
闻旻这才展颜一笑,欢快地道:“那我们走吧。”
乌缇也跟着笑了笑,给师父发了个传音符,告知自己要跟朋友去坊市吃饭,稍后再到炼器二部。
闻旻召来一只飞禽,拉着乌缇站了上去,往山门飞去。
路上,星辰珠问乌缇:“这个可爱的小娃娃,干嘛请你吃饭?”
乌缇迟疑道:“那次在藏书阁,他哥哥跟他许诺,说两个月不去打擂台,就请吃海鲜宴,还拉我作见证。估计是这个原因吧。”
星辰珠不吭声了。
飞禽载着俩人在山门处停下,闻旻喂了它几颗灵兽丹,与它作别。
飞禽不能出山门。
俩人拿身份牌挥开禁制,出了山门。
这还是乌缇第一次出山门,一脸好奇地左顾右盼。
守山门的弟子还是那些人,但乌缇却觉得有些不一样了。
回想起程一玄大哥带着他们从这里进入山门的事情,恍惚过了很久,其实不到一年的时间。
闻旻一出山门就拿出传音海螺跟哥哥传音:“哥哥你来接我们吧,我们在山门口等。”
乌缇问他:“东海阁离宗门很远吗?”
闻旻摇头,伸手一指山下右前方影影绰绰的一片屋舍:“就在那边坊市,走过去要一刻钟,我懒得走路过去。”
乌缇觉得他还真是被他哥哥给惯坏了。
几息过后,闻斋的灵舟在俩人面前降落,他伸手一招,将山门口的俩个小人儿卷进灵舟,风驰电掣般飞向坊市。
乌缇还没反应过来,就发觉自己停在了一座三层楼阁前。
闻斋穿着一身儒雅的书生袍,微笑道:“到了。”
闻旻拉着乌缇下了灵舟,一进门就往楼上跑。
乌缇匆匆扫了一眼,发现一楼大厅坐满了人,一桌一桌的修士,三三两两的聚在一起吃喝。
整个大厅里飘荡着一股令人垂涎的香味。
闻旻拉着她上了二楼,拐了个弯,进入一间挂着牌子的屋子。
这屋里摆着一张华丽的大圆桌,围着五把精致的椅子,墙角另有一茶桌,摆放着一精巧的茶炉和一套精美的茶具。
四周墙壁上装饰着贝壳和云母之类的,组成一些图案,显得雅致极了。
最令人惊讶的是,墙上四周镶嵌着十几颗拳头大的明珠,正闪闪发光。
乌缇在炼器部待了这么久,多少有些眼力,知道这些明珠价值不菲。
闻旻在一把椅子上坐下,望着四处打量的乌缇道:“你也坐下啊,这个包厢是我哥哥预订好的,就我们三人。”
乌缇挨着他坐下,说道:“一楼有好多人。”
闻旻望着刚进门的闻斋道:“哥哥,我饿了,你让伙计快点上菜。”
闻斋无奈地笑了笑,转身出去吩咐伙计上菜。
闻旻朝乌缇一笑,解释道:“这里生意一直很好,有很多修士来这里吃海鲜,平时也难预订到席位,还是我哥哥有面子。”
乌缇好奇道:“修士不都是辟谷的吗?怎么还抢着来这里吃海鲜?”
闻旻笑道:“辟谷只是为了便于修炼,但是人族还是有口腹之欲的。来这里吃海鲜的,都是有闲钱的修士,况且这些海鲜是以特殊法术烹制的,吃了有助于修炼。”
乌缇懂了,这里的饭菜很贵,囊中羞涩的都不会来这里吃饭。
比如,灵植园的傅毅、秦然和任淼。
他们三人忙着赚贡献点,换取修炼资源,换取生存所需,属于没有闲钱的小修士。
东海阁的阁主跟他哥哥相熟,送他哥哥一桌宴席?
这兄弟俩不一般啊,并不像表面看上去的那样,只是普通外门弟子。
乌缇站起身,朝进门的闻斋抱拳一礼:“多谢你们盛情款待。”
闻斋微笑道:“坐下吧,不要多礼。”
他进门后不久,端菜的伙计们就进来了,一连上了二十五道菜。
待伙计们陆续退出后,闻斋将包厢禁制开启。
乌缇看着满桌精致的带盖玉盘,各种形状的紫砂煲,还有搭配好的各种精致餐勺、用餐的器皿,不由得咋舌。
这才是吃东西吧?
她自诩是个讲究人,即使以前在凡俗界为了对付肚子,在吃食上也很讲究,各种器具配置齐全。
那烤肉的石板都是精心挑选打磨的;调料瓶也是精心制作的;烹鱼汤的陶锅也是跟乌二伯学着烧制的;连煨汤的瓦罐也是特意拜托村里铁匠从城里买来的。
在玉竹峰时,各种餐具器皿调料更加齐全,但是跟眼前一比,简直是云泥之别。
她暗暗决定,以后做吃食,得朝这个目标进发。
随着盖子揭开,香气四溢之下,菜肴的品相更加令人惊艳,各种颜色,各种摆盘,令人眼花缭乱。
每一道菜光看着就觉得好吃极了。
这就是色香味俱全吧?
她闻了闻香气,一道都不认识。
作为一个在山林出生长大的凡人,没去过海边,没吃过海鲜,潭水里的鱼倒是吃的多。
闻斋打量她神色,给她一道道介绍:“这是一阶海胆,可以单吃,也可以蘸这个黄色的虾子酱吃;这是二阶海参,里面的佐料很丰富,有各种灵菌灵菇,都是难得的有助修炼的灵物……”
闻旻馋得不行,迫不及待地拿起勺子,挖了一小勺海胆,放进嘴里,闭上眼睛慢慢品尝,半晌后,睁眼叹道:“好幸福的味道!真是令人怀念!”
乌缇听完菜肴介绍,拿起一把小银勺,在一个精致的玉盘里挖了一小勺放进嘴里。
初品,口感滑滑嫩嫩的,抿了抿,顿时有一股无法形容的味道席卷着味蕾。
先是有点苦,接着有点甜,淡淡的甜味,却似乎甜到人心里去,还带着一股温和的灵力融入经脉,整个人都有种飘飘然、熏熏然的感觉。
……好像回到了乌家村,坐在乌二伯面前听他讲故事,他老人家温和慈祥的声音在耳边响起:“阿多,这个故事告诉我们,人在外面行走,要多留几个心眼。”
……又好像听到小木头清脆的声音:“阿多,你到哪里我就到哪里……我会一直待在你身边……”
……又好像听师父在耳边说:“小乌缇,别怕,有师父扛着呢。”
乌缇不由得流下眼泪:这就是幸福的味道吧。
闻斋见状感叹道:“小师姑心地赤诚,才能品尝到幸福。”
乌缇用衣袖擦了一把眼泪,疑惑道:“品尝海胆,还有要求吗?”
闻斋看着正抱着一紫砂小煲猛吃的弟弟,说道:“你看阿旻,一副没心没肺的样子,他哪里能品尝到幸福。”
闻旻撇撇嘴,不乐意了,舀了一勺海参到哥哥碗里:“这是弟弟孝敬给哥哥的,哥哥请吃。”
闻斋无奈地笑了笑,不再说话。
接下来,乌缇品尝一道道菜,发现每一道都蕴含着温和的灵力,入口即化,令人感到很舒服。
难怪东海阁这么受欢迎,在品尝美味的同时,也能吸收灵力。
二十五道菜,看上去很多,三人却都吃完了。
闻旻连盘子都给舔干净了,还意犹未尽地道:“哥哥,下次什么时候来吃啊?”
闻斋提壶给乌缇斟了一杯灵茶,笑骂道:“净想着吃!才刚吃饱,就惦记着下一顿。”
闻旻哼哼唧唧道:“谁让你抠门,总不给我吃饱。我正在长身体呢,抠门哥哥!”
乌缇喝了一口灵茶,问道:“阿旻是在海边长大的吗?”
她刚才听他念叨好怀念这个味道。
闻斋一愣,随即坦言道:“他出生在海边,三岁后才跟着我。因为在娘胎里就开始吃海鲜,所以特别喜欢吃。”
乌缇心想难怪了,有心想问他为何这么小就离家,但是又觉得是别人私事,没有开口询问。
闻旻抱着圆滚滚的肚子哼道:“哥哥,我吃撑了,带我去逛逛坊市吧。”
乌缇站起身道:“我要赶回去炼器,就不陪你们了。”
闻斋却道:“不慌,我们只是走路回去,顺便逛逛消食,不会逛太久,我带你出来,也得把你安稳送回去。”
三人出了东海阁,沿着坊市的街道往山门方向走。
乌缇发现坊市真热闹,街市上来来往往的人流,进入两旁整齐排列着高大的阁楼,还有隔壁小巷里传出的隐隐叫卖声,比之凡俗界的城池也不差多少。
闻斋知道她第一次来,边走边道:“这坊市是宗门开的。附近的散修和依附宗门的修真世家,都在这里做生意。开各种店铺的、摆地摊的,大家都在坊市交换修炼资源。宗门的一些日常消耗,也会在坊市采购。还有开旅店的,为散修们提供居所。”
闻斋指着隐隐可见的高大山门道:“山门就在那里。”
乌缇抬眼一望,坊市离山门真近,确实能望见熟悉的山门矗立在不远处。
她神识一扫,打眼一瞧,发现附近有好几家店铺挂着转让的牌子,好奇道:“这些店铺生意不好吗?”
这街道明明热闹得很,人来人往的。
闻斋顺着她的目光看了一眼,正要说话,闻旻抢着道:“那是程家的三个店铺,要转卖出去。”
乌缇一顿。
她仔细一看,发现还有好几家也挂着转让的牌子,闻旻又道:“那是徐家的。”
闻斋传音道:“前任丹霞峰峰主一案,扯出许多旧案,之前的公审,程家徐家赔的最多,听说家产折了不少,转让店铺应该也是为了赔钱吧。”
乌缇若有所思,却没有提旧事。
三人朝前继续溜达。
走在前面的闻旻突然拐弯走到一处窄小的街道,闻斋赶紧跟了上去,乌缇也跟过去。
这条街道两边没有高大的楼阁,只有两堵墙,紧靠着墙两边挤满了摆地摊的,仅仅空出一条供人行走的小道。
但人流也不少。
乌缇头一次看见摆地摊的,一眼扫过数十人,发现摊主的服饰很杂乱,看来应该是散修。
闻旻拉着哥哥的手走,不时停下来,看看人家卖的小玩意。
乌缇也跟着看一眼,并不多说一句话。
她收到天剑峰师兄的三件小玩意,还没有时间打开来看。
闻旻走到一处停下,问摊主:“这个傀儡怎么卖?”
他指的是一个巴掌大的小猴子,雕刻得栩栩如生。
摊主是一位老修士,满脸的褶子,年岁有点大了,乌缇看他是炼气期修为。
老修眼皮抬了一下,声音沙哑地回道:“小友若是诚心想要,给一百五十块灵石。”
闻斋拿起小猴子,掂量一番,说道:“这个猴子傀儡要这个价,有点小贵。”
老修道:“这个猴子也是战斗傀儡,放上一颗上品灵石,它也能发出相当筑基修士的一击。”
闻旻看中小猴子,有点意动,却假装嫌贵,拉着哥哥就走:“太贵了,我们再看看下一家。”
此时,天色已晚,老修也许是待了太久,想收摊回家,忙道:“这个价格不能让,我送你们两本古籍,当作赠品如何?”
闻斋问道:“什么古籍?”
老修指着摊子上一堆厚厚的书籍道:“自己挑,这些都是从一处古修洞府里得来的。”
乌缇听了心中一动,古籍啊,她很眼馋呢。
她蹲下,顺手抽出一本,翻了翻,没什么奇特之处,藏书阁里有很多这样的书籍,都是来自上古修士的洞府。
再抽一本,仍然是上古修士的。
闻斋也在翻古籍,翻一本,扔一本。
闻旻不懂,蹲在哥哥身边,跟着看稀奇。
一连抽了十来本,乌缇有点灰心了,漫不经心地再打开一本时,突然不敢置信,擦了擦眼睛,这是远古蝌蚪文吗?
乌缇激动坏了。
她指着这一堆古籍,问老修:“这些都是一个洞府里找来的?”
老修浑浊的眼睛里微不可查地闪过一道光,点头道:“是。”
闻斋拦着她的手,传音道:“也许不是一个洞府里的。”
乌缇问道:“这一堆多少灵石?”
她宁可全买,也不愿放过一丝机会。
关于九转红莲的种植事项,那些蝌蚪文,至今无人能破解出来。
老修道:“这有五十四本,算你两块灵石一本,抹掉零头凑个整,一百块灵石。”
闻斋还要拦她,却听乌缇道:“算那个猴子傀儡一起,两百灵石。”
闻旻忙道:“小师姑……”
乌缇看着他道:“我吃了你一顿宴席,送你个小礼物,就收下吧。”
老修似乎怕她反悔,忙道:“成交,你拿去吧。”
乌缇掏出两百灵石,收了那一堆古籍,并将猴子傀儡递给闻旻。
闻斋没再说什么,之后将她送回赤炎峰。
乌缇直奔炼器二部,找师父献宝:“师父,我捡漏了。”
她将一堆古籍堆放在石桌上,并捡出写有蝌蚪文的那一本呈给师父看。
离阳打开书籍粗略看了一遍,眉头紧蹙,沉思半晌,又详细询问了一遍捡漏的过程。
乌缇望着师父似乎要发怒的脸色,有点慌了,颤声喊道:“师父?”
离阳摆摆手,说道:“没事儿,与你无关,你先出去吧。”
乌缇惴惴不安地走出炼器室。
禁制合上后,离阳一拳头砸在石桌上,怒道:“程灵凤,欺人太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