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燃^文^书库][www].[774][buy].[com]莫卢元气几近,语不成噎,喉咙里“呃呃”地响着,他的双眼睁圆,眼珠突出,大张着嘴,说不出话来。【更多精彩小说请访问www.wuruo.com】
他拼命抓着路再柯的手,在他手臂上挠出一道道鲜血淋淋的伤痕。
凄厉而绝望,就是不愿意咽下一口气。
路再柯无声地叹息一声,把自己的手抽出来,而后站起身来郑重地双手抱拳作揖,以储君最高的礼敬他,“莫爷爷,您放心,再柯答应您了!”
还莫家一个公道,也给申雪一个交代!
君子一诺,万马莫敌。
榻上的老人哽咽,路再柯抬头望着他,但见莫卢目中充满哀伤,眼里流出两行浊泪。
她还未来得及看一看,日后可会后悔余生?
路再柯忽而俯身,“但是,您甘心吗?”
榻上的人一口气如何也咽不下去,室内安静,倒是朱明远大叫一声,“快去备热水。”
兴许他还能挺一阵!
路再柯没想到这句话奏效了,大声道,“安康,快回宫拿雪灵芝!”
深夜回到东宫长笙殿,路再柯倒头而睡,醒来后觉得手臂生疼,而梦中有个女子泪水犹未干,他望袖而叹,起来推窗,只见当空勾月,院里铺上一层银霜,清寒而冷峭。
“安康,吩咐下去,就说茵临王病重……”
“奶娘,莫叔,申雪来看您们了。”莫申雪站在一座合葬墓前,倒了两杯酒,倚着墓碑坐了下来。
七年前一别,她就派人将此处好好修葺过,也有人定期来护理,瞧着倒还算干净。
眼见日头一落,她拍拍身上的灰土,淡笑道,“下回申雪再带丰儿来看您们。”
古朴典雅的颂扬坊,后院。
干净的青石板上丢着一个拨浪鼓,还有一些孩子的玩意,屋前还养着几只小鸭,正在专心致志地琢食。
燕子呢喃,麻雀叽喳。
小穗正在收拾衣裳,琢磨着夫人是时候回来了,从二楼望下去,某只步履蹒跚的小家伙竟在爬树!
急吼吼地冲下去,小穗没想到才三岁的小公子身形竟如此灵活,青葱绿叶间早不见人影了。
她跑到树底,“小公子,你又爬树。”
树上传来稚嫩清脆的童音,“穗姨你错了,小爷我这不叫爬树,是在盼着娘亲回来!”
今日一出寺庄,一见小穗,莫丰就很不爽,说好的娘亲来接他的,人与人之间的信任呢?
“夫人今儿上山去了,还说小公子要是乖乖的,就买糖葫芦回来呢。”
一张清秀迷你的俊脸冒出来,脸庞继承了他一双父母所有的好因子,轮廓俊美,肤色白皙。
深邃的眸子一笑,似乎融着无尽的忧郁,偏偏他还不屑一顾,“小爷才不稀罕什么糖葫芦,只有莫蕾才爱吃!”
小穗望着他坐在枝丫之上,双脚有一搭没一搭地晃着,修长的腿若隐若现,“小公子再不下来,小穗可就瞧见你的羞羞咯。”
莫丰再怎么人小鬼大,此时也脸红了,一边下来一边故作深沉道,“还没出嫁就胡乱看男子的羞羞,穗姨不知羞!”
小穗嘴一抽,这孩子还真毒舌,偏偏还高冷得要命,不是遗传阁主还能有谁?
一想到阁主,她便有些出神,眸中掠过一丝黯淡,忽然听到一声闷哼。
莫丰的呼吸似乎生生被人扼住似的,剧痛从四面八方袭来,他四肢无力,一头从树上栽下来。
“不好!”小穗一声惊呼,小公子定是瘴毒发作了。
她伸手去接,不过有个白影神速地掠过,莫申雪也不知那儿来的力气,竟徒手接住儿子。
她一进门,就听到小穗的惊呼,也顾不得许多,体内的能量被激到最盛,“丰儿?”
怀中的人儿唇色苍白,豆大的汗粒不断涌出,偏偏他还笑,“娘,你可算回来了。”
莫申雪的心被狠狠地蛰了一下,孩子的瘴毒是从娘胎带来的,都怪她!
“小穗,快去请胡大夫。”莫申雪说完,抱起莫丰便往屋里走。
莫丰身上沙弥的衣衫还未换下。
丰儿是个早产儿,偏偏还携带了她体内的瘴毒和寒症,她便每日带丰儿上山,跟着高僧打坐,一来强身健体,二来凝神静气,可对抗瘴毒。
莫丰痛得在榻上打滚,莫申雪恨不能替他受罪,一把将他搂在怀里,“丰儿,若是忍不住,你就咬娘亲的手腕。”
莫丰摇摇头,“还是不要了,咬伤娘亲,丰儿心会疼。”
酸楚涌上鼻尖,莫申雪红了眼眶,她的丰儿什么都好,就是太早熟太懂事!
胡大夫急惶惶拎着药箱进门,娴熟地拿出针灸,一针一针扎进莫丰嫩白的皮肤。
孩子蹲在娘亲的怀里闷不吭声,莫申雪忍着心痛,感觉怀里的人儿手劲渐渐弱了,才敢松开。
修长的眼睫被泪水打湿,两根三根地黏在一起,莫丰脸色毫无血色。
莫申雪抚着他的小脸,听到胡大夫一声长叹,不免担忧,“丰儿他怎么样了?”
“孩子毒发越来越频繁,你要及早找到解药,否则性命难保。”胡大夫盯着榻上俊气的童颜,继续道,“这孩子器宇不凡,但命途多舛,若能扛过,日后定大富大贵!”
解药?此次瘴毒来得蹊跷,当铺无处可寻。三年来她四处打听,才听闻瘴毒乃北燕某个家族的独门秘诀。
她该从何查起?
“我不敢求他大富大贵,只希望他健康快乐就好。”她伸手,拭去他眉睫之下的泪珠。
“夫人,外面有人点名要您主厨,莫公子已替您推了,但听闻对方的来头大,您看……?”小穗也知此时叫夫人不合时宜,但颂扬坊的贵客她实在不敢得罪。
“这就来。”莫申雪替丰儿盖好被子,匆匆离开。
有条不紊地指挥着,忙了一通,贵客大快朵颐,临走之前还想见她一面,莫申雪断然拒绝。
摘下厨袍时却听闻有人道,“听说了吗,茵临王快死了,传闻太子殿下还去亲自去探望了一番。孔伶公主应邀来访,大概成亲不远矣,他也算有心。”
莫申雪手一顿,心好似被猫爪挠般疼痛难忍,老头儿他……时日无多?还有他,呵,当日在悬崖边上他是怎么说的,终于要娶颜鹊了吗?
她漠然地摘下衣衫,外面却闹了起来。
“你说什么?不知道什么叫以讹传讹吗?你听谁说他快死了?”莫扬揪住那人的衣领,随手拿起家伙就砸人家头上去。
“神经病啊你?”那人哭天抢地,拉着他说要去见官府。
莫申雪急急忙忙跑去拉架,“实在抱歉,我家掌柜的酒喝多了,您见谅。”
莫扬酒气熏熏,确是醉了。
“哟,哪家的小娘子,生得如此俊俏?想要小爷我放过他也可以,小娘子来香一个。”那人竟是个泼皮,语气轻佻。
“你这市井之徒,她也是你能动的?”莫扬多年郁积于心,此时一派温雅的形象全无,挥拳而去。
两人扭打在一起。
别看莫扬平素温润如玉的模样,动起手来也是生猛。
“你如此维护她,这小娘子该不会真是你养的外室吧?”
“满口胡言,找打是不是?那我就成全你!”莫言怒吼。
……
大堂内桌椅板凳乱糟糟一片。
莫申雪怕闹出大乱子,只得叫小厮拉架。
给人家赔了钱,那人还骂骂咧咧,莫申雪指着一地的狼藉,正色说道,“想要报官,随你的便。”
命人扶着莫扬回去,宋氏抱着莫蕾,听到丫鬟来报她就急匆匆跑出来了。
莫申雪想起方才的谣言,心里总觉得愧对宋氏,当初她去而复返,宋氏虽没说什么,但她知道她心里肯定不好受。
尤其,生下丰儿时,莫扬为了她的名声着想,对外生成丰儿是他与宋氏的双生子。
两人尴尬地打了个照面,莫申雪没有跟着进屋,不想他们夫妻二人闹别扭,临离开之前,她替莫扬解释了一下。
“方才他喝了不少酒,又听到客人说我爷爷时日无多,这才闹的事。”
宋氏也看出她的意思了,笑了笑只说,“我知道,他心里难受。”
他不快乐。
说到底还是自己拘着他了。
莫申雪侧眸,望一眼阁楼,波澜不惊道,“我来,是向你辞行的。”
宋氏哑然,而后道,“你还在记恨三年前那件事么?我……”
莫扬知晓此事后,整整一月不曾和自己说过一句话,而且三年的朝夕相处,宋氏也知莫申雪为人不错,她后悔了。
莫申雪摇头,“在这儿三年有余,实在打搅你们了,我也是时候回去了。”
二哥可以不管老头儿的生死,可她不能!
宋氏对她的芥蒂其实早就放下了,三年的朝夕相处,她还是挺喜欢申雪的,“你别这么说,自从你来了颂扬坊,生意比以前好了不知多少倍。”
莫申雪只是笑,“丰儿的瘴毒越发严重,这里定是不宜久留,京都高手云集,一定找到神医。”
其实她锁定了颜鹊。
瘴毒既然与北燕有关,那还有哪个大家族比得过皇室颜家呢?
回到她的雪丰居,莫申雪便开始和小穗收拾行李,第二日起了个大早,开门时,莫扬正巧站在,似乎等了很久。
莫申雪抱着还在迷糊大睡的小沙弥莫丰,他自出生三个月便被送到附近的寺院,晨昏皆有人专送,晨间起得早,醒不过来是常有的事。
莫扬面容僵硬,宿醉令他头痛欲裂,声音低哑道,“这就走了?”
“嗯,承蒙莫公子三年不弃,大恩大德申雪永世铭记,奈何祖父病危,不得不走。”她语气里透着疏离,说话客套。
他既然决意不归,她也不强求,分清楚一些对谁都好。
莫扬听着却是浑身一震,深眸一凝,“丰儿年纪还小,经不起长途跋涉。”
莫申雪却是一笑,“可他始终要认祖归宗。”
“认祖归宗?”莫扬踉跄一下,几乎落荒而逃。
马车轱辘,身形修长的莫扬,凭栏而立,目光渺远而忧伤。
“爹爹——”稚嫩的女童音打破沉静。
宋氏抱着女儿从屋里走出来,莫扬回头,唇角勾起一抹笑意,接过女儿,浓眉一挑,“嗯,重了。”
女童抱住她爹的脖子,颇为害羞,“爹爹,女儿还能见到丰儿弟弟吗?”
莫扬静默,沉思。
宋氏与他比肩而立,“夫君,你的心乱了。”
莫扬霍然回头,低沉语顿,“清儿……”
“你去吧,血浓于水,十几年了,即便天大的仇,也该烟消云散了。”宋氏内心担忧许久,没想到说出来反倒觉得畅快,
“申雪一个姑娘家,自幼被遗弃,尚且知道为莫家拼尽所有,我瞧着都觉得心疼。夫君,我知你也不愿她过得如此辛苦,若你当真无情无义,我也不愿有这样的夫君。”
“清儿,你可知一旦重回莫家,于你我而言,意味着什么吗?”莫扬终于将内心的担忧倾吐而出。
“可你若不去,会后悔终生的。”
入夜,莫申雪抱着瘴毒刚过的丰儿下车,小穗拿着行李,订了一间房。
莫申雪抚着丰儿憔悴的脸蛋,心疼不已。
生怕见不了老头儿最后一面,她拼命地赶路,久了,绕是大人也受不住,何况瘴毒寒症在身的丰儿?
她小心地接下丰儿脖子上的一串小佛珠,莫申雪走出内室,“小穗,你带着丰儿,在这里歇几日再启程。”
“那夫人您呢?”小穗将胡大夫给的药丸收进包袱,望着日渐消瘦的莫申雪,隐隐透着担忧。
疲于赶路,莫申雪委实累了,找了一个凳子坐下,黛眉深锁,“来不及了,爷爷他年岁已高,脑子时好时坏,我真是不孝!”
只要一想到自己三载不归,她便止不住惭愧。
莫申雪一行越往京都,关于莫卢的传闻就越多,她猜测是路再柯有意而为之,说不定是为了逼自己出现而耍的伎俩。
她也希望是这样,至少说明爷爷没事。至于路再柯,她只能拼命不去记恨这个人。
“夫人,那您要小心行事,小穗会照顾好小公子的。”小穗也知主子为难,但凡用得上自己的地方,她尽力而为。
“小穗,谢谢你!你记住,到了京都会有人接应你的,他会带你和丰儿到一座寺院。千万别走漏风声。”莫申雪仔细吩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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