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燃^文^书库][www].[774][buy].[com]申雪想到早上的凶险,脖子一缩,脑袋摇的跟拨浪鼓似的。【更多精彩小说请访问www.wuruo.com】.
君祁也不着急,徐徐善诱,“见到季奴说不定就找到烧炭的下落了呢?那你的烤地瓜……”
“成交!可是,你一个破落小商户怎么进得了大牢呢?”申雪转念一问。
“知道我是破落户还狂吃?”君祁淡笑,伸手敲了敲她的脑袋。
牢门口跪着一名双鬓花白的老妇人,“官爷,求求你让我见见我的儿子吧——”
“走走走,别挡着门口,死了晦气。”身形剽悍的官爷大手一挥,那妇人趴在地上,但她仍旧不死心,“官爷,求你帮帮忙吧,你告诉季奴,娘亲带了他最爱的烤地瓜,他会见我的。”
“他说了不会见你的,你来了多少回了?他见过你一回么?你死心吧。”
“不,我不走,季奴,季奴——娘亲来看你来了!”妇人大吼。
君祁从袖口里套出一个令牌,在牢头面前快速的晃了一下,那牢头立刻挺直腰板,神色严肃道,“贵人请进!”
申雪很好奇那究竟是个什么东西,竟使得人人见牌生畏,可不管她怎么求,君祁愣是不给她看。
两人就踏着妇人那近似绝望的一吼,并肩而走。
申雪脚一顿,拉着君祁的手示意他往那边看,“她好可怜哟。”
而后君祁也停下了脚步,他本不想多管闲事,可手里是她白皙的柔荑,眼里是她哀求的容颜,冷脸瞥向牢头,厉声问道,“怎么回事?”
“回爷的话,这老妇人想探望她儿子,可她儿子不愿见她,我们也没办法。”
“你是季奴的娘?”申雪蹲下半个身子,眼里充满同情,眼前的这个妇人衣衫褴褛,素巾盖头,浑浊的眸子布满血丝,手臂还挂着黑色的纱布,满是茧子的手捏着几块小的碎银子,膝盖满是灰尘。
妇人回头一看,见申雪身上穿着素雅大气,而她身边的男子也是清雅华贵,一看就非富即贵,于是跪着扯她的裙摆不肯放手,响头一个接着一个的磕着,“姑娘求你救救我儿吧,他并非有意杀人,若非那恶人对我拳打脚踢,险些丧命,季奴也不会痛下杀手……”
说着她扒开衣袖,露出斑驳的旧痕,小腹处满是烫伤的老疤,手腕处的骨头甚至已经变了形,“那人是个不讲理的,稍不如意就拿我出气,揪头发,拿细藤抽打,用开水烫人……”
说到底也是苦难之人,这一世惹了太多的尘埃……申雪眸间凝泪,禁不住盈眶而出,几乎是不假思索的开口,“好,我帮你!”
这世间倘若不是血亲,还有几人能在被你遗弃之后还肯舍命救你呢?这一点,季奴是值得人敬重的!
躺在稻草铺里的是一个满脸胡茬眼睛忧伤的男子,颓唐的模样尽显绝望,她默默打开了君祁拎着的食盒。
甜到忧伤的烤地瓜因为冷了,味道不是很浓,在霉味的牢房也不是很明显,可季奴吃过太多了,似乎永远吃不腻,这个味道他太熟悉了,几乎是本能地起身,寻着味道而来。
年轻的一男一女便出现在他的眼前,男子高大挺拔,俊眼冷淡,而女子肤色白皙,清眸尽是笑意,不识人间疾苦,一看就是非富即贵。
“你们是谁?”他带着防备道。
“你饿不饿?”申雪抓了一个,掰开一半递给他,还有一半在她的手里,闻着比那个老汉烤的香,她皱着眉嘟嘴道,“好想吃。”
可这是季奴的,“我可以吃么?”
君祁看着她的贪吃样,也真是服了她了,而季奴不知是担心有毒还是觉得她可爱,竟鬼使神差地点头答应了。
“嗯,真好吃。”申雪咂巴着嘴,她要的就是这个味道,“怎么可以这么美味?你真的不吃么?不吃我吃完了哦?”
季奴是真的饿了,之前牢头来送饭正巧赶上那人来了,他食欲顿失,等到饿时饭菜已经撤走了。
送了一口入嘴,唇齿留香,还是熟悉的味道,他惊愕,“这是……?”
“你娘送来的。”君祁如实相告,季奴顿时像是疯了一样,猛地将手里的半个烤地瓜往地上一砸,满目狰狞,吓了申雪一跳,“她还来干什么?她还嫌害我不够吗?”
君祁安稳不动,不动声色地拉住往后退的申雪,“只因你是她儿子。”
“儿子?”季奴像是听到天大的笑话一样狂笑不已,“我以为她找了好人家,弃了我也就罢了,可她……那个人天天虐待她打她,她竟硬生生忍住了,一声不吭。如果不是我想给她一个惊喜,我永远也不会知道,她快要被那个人打死了。哈哈哈哈,她竟为了那样的人而弃了我……”
“你还好吧?”申雪蹲下身去看披头散发的季奴,他好像哭了……“你帮帮他吧。”她伸手抓住他的衣摆,摇来摇去。
“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君祁不动于衷,普天之下莫非王土,他的确可以帮季奴,可世间有无数个季奴,他帮的过来么?
“可怜?谁要你的可怜?”季奴忽然站直,冷静了许多,“可恨?假如你见到你的娘亲被一个男人揪着头发来打,打得鼻青脸肿,你受得了么?”
君祁盯着他的眸子,季奴一连好几个“弃了我”,说到底他只是期盼母亲关爱的孩子,“你知道你的可恨也不在于杀了你继父,不是么?可是你娘多次来看你,你为何拒而不见?”
“她弃了我,为了那个男人弃了我——”季奴咆哮着,眼睛猩红。
君祁什么都没说,只把食盒里为数不多的几个烤地瓜全部倒出来,而季奴什么也没说,只怒视着牢房之外高傲的男子,良久,他终是败下阵来,双手颤抖地小心翼翼捧起烤地瓜,用袖子细心的擦拭着。
“你懂我的意思对不对?倘若她真的弃了你,她又何必翻山越岭只为给你送几个地瓜?你既恨她,又何必将这些地瓜当做珍宝?你觉得她还能活几个年头呢?”君祁说完走出牢房,妇人行将就木的模样还浮现在眼前,不用细看,他就知道她气血不足,身子早就掏空了。
而季奴闻言之后,砰的跪倒在几个地瓜前面,嚎啕大哭。
“他好可怜呀!”申雪泪眼朦胧,而君祁什么都没说,拉着她出去了。这个时候男人是需要被尊重的,他并不喜欢别人看到自己的软弱。
数日之后,牢头替季奴带话,“我让我回家,我给你想要的东西。”
君祁一人长身玉立,对着窗外久久不动,知道夜华初上,他才朝安康摆摆手,“此事由你出面。”
季奴又回到了幼时的家,门庭凋敝,杂草丛生,他一点一点地锄,没让任何人帮忙。
申雪站在门庭之外的白桦树下,歪着脑袋看沉默如山的男子艰难而缓慢的劳作,有些困惑又似乎有几分懂了,后来那个衣衫破旧但很干净的老妇人弓着背也来了。
见了自家儿子她也并不激动,她甚至是沉默寡淡的,没说话捡起筐子帮着收拾,季奴见了他娘也是沉默的,微微一扭头看着他娘的驼背,什么表情也没有,抹了一把汗继续手上的工作。
过了几日季奴开始在白桦树旁挖坑,申雪开始看不懂他了,所有的一切似乎和她最开始的初衷脱节了,她没什么耐心看一出哑剧,她回头和君祁说,“你好像有很大的权利,你把季奴放了吧,让他和他娘在一起,我不吃烤地瓜了,我们走吧别打扰他们了。”
夏日里的白桦树绿荫如盖,一阵风拂过,它便婆娑起舞。它的叶片浓密,连阳光也无法照进树根,透着沁人心脾的阴凉,君祁就是在这样一棵粗壮的白桦之下,直视申雪的眼睛,“你告诉我,你在逃避什么?”
是的,她在逃避,有股莫名的思绪在她心底乱窜,偏偏她还嘴硬,“我没在逃避。”
季奴挖坑是在建炭窑,几日之后申雪终于看明白了。接着,那棵粗壮笔直的白桦树被放倒了,截成匀称的一块块之后,再放进炭窑里。
炭窑烧了整整半个月,那对母子相顾无言却也有种难得的默契。季奴一直呆在炭口前,累了就打一下盹,饭菜皆有他娘来送,夏日里他大汗淋漓,才半月就瘦得皮包骨,眼窝深陷。
君祁知道他是不想活了,他只想在死前再烧一回上好的白桦炭,因为他杀了人,而大盛的律法也不允许他活着的。
封窑的那夜,季奴用铁锹铲了一堆火红的白桦炭出来,黑色的铁锹放进去,瞬间变得通红,映着申雪白皙的脸格外红,“哇,好热好热。”
季奴娘亲有条不紊地用铁钳把地瓜固定,等到地瓜甜稠的油冒出来,再翻面,不一会儿已是汗流浃背,想想季奴就是在这样的温度之下过了十五日,他一定累坏了吧?
晚饭就是烤地瓜。
季奴娘想了想还是主动给季奴递了一个地瓜,而季奴低头默默的接了,那一夜,季奴的娘亲笑着说,“这是她这辈子烤的最好的地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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