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过得很快,第一天开学路上,江阳告诉陈月,千万不要把寒假遇到的那桩抢劫案告诉顾灵,免得使她操心。陈月点点头表示一定蹲守。
大家各自坐在上学期的座位上。班主任交代好一切事宜后。陈月站起身拿着一堆作业本走到后排,把作业本放在成鹏桌上交差。成鹏大笑着接过,“很好,干得不错。”这一幕给江阳注意到了,他走过来一手抓住成鹏的胳膊,“你还敢欺负他?”
成鹏瞪大眼,“嗯?我怎么了?”他露着无辜的表情问陈月。
“没事,没事。”陈月对江阳摇摇手说道。
“真的没事?我看不像。”江阳说着,翻起桌子上的练习册,那里面的字迹简洁工整,“你以为我认不出这是谁写的?”
陈月低着头说不出话来。
“怎么?”成鹏站了起来,与江阳肩膀齐平,一个冬天,他长高了。“他自愿帮我写,也碍着你了?”他满脸不悦地问江阳。
“自愿帮你写?他都不愿帮我写,还帮你呢。要不是你逼他,他能帮你写这么多作业?”江阳打抱不平地说。
陈月感到担心,他觉得自己能帮成鹏写完作业,他不来找麻烦已经不错了。他不觉得自己受到什么委屈,反而能让他对题目再三巩固。
“江阳,算了,我是自愿的。”陈月碰了碰江阳胳膊低声说。成鹏得意地笑了笑,“他说什么,可听见了?”
“混蛋。”江阳骂了声,同陈月离开。
然而这时候,两人没走开几步,江阳的肩膀被人抓住。接着他给身后的人用力拉扯。“你说谁混蛋?”成鹏两眼凶凶地瞪着,继续说:“别把你那可笑的口头禅带在嘴上,骂什么人?”
这番话照平常的看法确实有些道理:他请求陈月给他写作业,陈月答应。而他却不讨趣的从中插手。或许确实是他多管闲事。
江阳无奈地点点头,转身回自己位上。再看成鹏时,见他正坐下收拾着作业本,嘴里还自得其乐地哼着歌曲。
领书是在楼下的图书馆一楼处,在每个窗口上方都贴着一张白纸,上面标着带圈的阿拉伯数字,旁边是对应的年级组。已经排开了长长的队伍等候,江阳和陈月赶去时,还不算晚。
“顾灵呢?”江阳在陈月身后问。
“不知道,好像跟其他同学在一起。”
江阳侧身跨出列队朝后看,看见了她。“陈月,帮我看着位置。”他说完,对后面的同学提醒道:“记住,这里有个人。”
“顾灵,前面有我位子,来吧。”他走到顾灵身边说。
对于一个月没见面的江阳,顾灵有些慌张。她还记得上学期留下来的不开心的那些往事,不过她早就不再责怪他了。
江阳把顾灵领到原先占定的位置,挤了挤后面的人。
“等一等,你们这是干吗?”后面同学不满地说,“江阳,不是只有你一个人在我前面吗,怎么来了两个。你把她带来,你就得出去。”这人说着把江阳往外推。
“别那么介意,少一人不如多一人。”江阳微笑着对身后的同学说。
“是多一人不如少一人啊,你个不要脸的,到后面去。”身后传来一阵阵不满声。接着又响起新的叫喊:“到底怎么回事,前面不要插队好不好?”
在一片不服声中,江阳还是退步撤开列队。“你要去后面重新排?”顾灵问。
“没有办法,只能这样,我记得你的位置是在谁后面来着?”
“盛倩倩。”
“好的。”
“等等,我过去吧。”此时,前方的陈月叫住江阳,“你来我这,刚好能在一起,我去后面吧。”他说着自己让开把江阳拉进队伍。
“谢了!”
陈月在列队的后面找到盛倩波。
“哎哎哎,你谁呀?”在盛倩波后面的人把他给哄了出去。
“这里是顾灵的位置,我来顶替的。”
“顾灵?她可没和我说,你还是去后面排,不要插队。”这人话刚落,其后又响起阵阵嘈杂地谩骂。即便盛倩倩同学尽力向他们解释,可也于事无补。他只好转身走到队伍的最后重新排队。
“怎么样,寒假过得还不错吧?”江阳回头与顾灵搭话。“还好吧,你呢?”顾灵也问了问他。
“非常好!新的学期,多多关照”。
“嗯嗯,”顾灵有些不敢正眼看他,脸微微红。“你寒假怎么不来找我玩?”她终于低头小声问。
“呃...”江阳想了想,“家里事情多,过年整天东跑跑西窜窜。加上你也知道,作业那么多。”其实他是不敢去,怕她父母引起误会。想想大过年:跑来个小伙子,说跟自己女儿出去玩,然后一玩就是到傍晚。这会让多疑的爸妈们怎么想。
“也是啊。”顾灵本想否认他,说说带有为难他的语句,可还是给今天一个突然的见面显得不知所措,顺他的意。前面的人依次拿着各自的新书走开。轮到江阳,他把书本放在窗台上堆好。
“我马上过来。”他说着抱起书本,放在图书馆走廊的水泥地上。然后又返身回来。他回来时,顾灵也在窗台上整理书本。江阳在一旁帮忙,整理好后,他帮助她抱起那些书。“我来就好。”他微笑着接过她的活。从四周投来羡慕的眼光。
江阳抱着书来到图书馆外的走廊处,把顾灵的书放在自己那些书上,堆得很高。顾灵没有意见,拿了一张纸巾递给他。两人在台阶上铺好纸坐下。
“人还这么多,辛亏来得早,不然得排到中午。”顾灵说。
“这叫来得好不如来得巧,咱们是赶上了好时机。”
“最后一个学期啦,你有什么计划吗?”
“计划?”江阳不明白地问道。他没写过计划,也不知道计划存在的意义,自由自在、随遇而安的生活不是挺好的,干吗写那些东西拘束自己呢?
“对啊,你没写过?”
“没有。”
“这学期的计划,我帮你写吧。”顾灵说着心里打定主意。
“我觉得还是不要吧,我挺担心自己无法执行你写的计划啊。”
“写好后会给你看的,有什么不方便的地方,你到时候跟我说,再修改。总之不许你随随便便浪费双休日。”
江阳乖乖地点点头,“你可以大概讲述一下写完作业之后,除此之外的时间怎么打发吗?”他有些顾虑地问。
“比方说帮忙做家务,饭后洗洗碗啦,扫扫地啦,抹抹桌子啦什么的。”
他想告诉她:洗碗有妹妹、扫地抹桌子有妈妈,家务活不适合他。可他还是尽力依照他的意思点点头,“好吧。”他哽塞道。
“嘿嘿,你可要准备好了,有很多哦。”
沉默。“还有你的作息时间、吃饭时间,以及你可以自由活动的时间,我可都想好了。”
又是一阵沉默。“喂!好歹应一下,别不理我呀。”她转头看江阳,想知道他在干吗,为什么不理她。只见他还是沉默不语,正目不转睛且带有严肃的神情注视前方。顾灵顺着他的眼光看去。两个陌生人一前一后挨在陈月身边,窃声地对他说着什么。江阳仔细地注意到,那个偏胖的家伙伸手大胆地往陈月裤袋里摸,脸上不停地嘻嘻哈哈,而陈月则为难地把手挡在这人胸前。他立即感到不对劲。
“有人欺负陈月。”江阳站起身说道。
“什么?”顾灵也立刻站起来,准备去瞧瞧谁这么放肆。
“你别,我过去就行。他们到底想干什么,我就不信。”江阳拉住顾灵的胳膊,让她停在原处,自己走进一排排人群中。他走后,顾灵放心不下,跟在他后面也走过去。
江阳慢慢靠近,发现陈月只是呆呆地垂着头,倒是听见两个陌生人的声音:“乖乖地拿出来吧。”
“陈月。”江阳喊了一声。
陈月加上那两个陌生人同时看过来。“你俩敢拿我朋友的钱?”江阳走来开门见山地说。
那两个家伙往后退了一步让开他。其后那个偏胖的人又走上来,噘着嘴摆出一副凶恶的架势说道:“你谁啊,要你管这闲事。”
听到这里,江阳笑了笑,“看看这里,看看你的四周,这里的所有人,他们都能说这是闲事,与他们没关系。但我,必须得管。走开!离他远点。”
前面和后面排队的人听见声音,好奇地看过来。留意的眼光一多,那两个陌生人想再达到企图更是难上加难。胖家伙身边是个长着一双机灵眼神的小个子,看着比他年轻些,肯定也在初中。这小个子慌张地用胳膊蹭了蹭胖家伙的后背,“走吧。”他小声在他耳边说。
两人没走。那胖子对眼前高过自己一个头的人盯着,他想着好像在什么地方见过他,通过眼神,他明白这人不好对付,不是个省事的料。过了一会,他走到陈月身边,“看来你是想玩大的。这人故意把声音放大,让身后的人也听见。
“啊?”陈月听出来这人明显是话中有话,充满了威胁。他转转小眼睛看向江阳,希望他能帮他做主。
江阳拍了一下胖子肩膀上那件裹得厚厚的外衣,“有什么话直接说,别吓唬人。”他恼怒地说道。然而,那人没有睬他,重重地甩甩肩膀,朝陈月狡黠一笑,离开了。
“陈月,你认识他们?”两人走后,江阳小心翼翼地问陈月。
“不,不认识,从没见过。”
“我也没见过。”江阳低头抓抓头脑,“他们为什么找上你呢?”他努力思考着,可他怎么也回忆不起来那两个陌生人到底是谁。“把通过单给我。”江阳边说边拿走陈月手里握着的一张纸条。
“怎么了?”陈月问他,他已经被他从队伍中拉了出来。
“我帮你领书。”江阳痛快地说道,挤身进入队伍中。
队伍的后面,江阳小声听见有人在讨论他们,不无挖苦地说着。他听得有些不耐烦。
“陈月,好久不见。”顾灵走来微笑着招呼一声。
“嗯,好久不见。”
“刚刚他们对陈月做了什么?”顾灵表情一变,问江阳。
“旧思想传下来的恶劣手法,要钱。”
“不会吧,这里这么多人,再说又是大白天的,敢这么做?”
“有什么不敢的,现在的人什么都敢。”江阳气呼呼地说。
“真是的,”顾灵抱怨一声,“怎么这样。”
三人并排着站在窗口。“喂,后面的不要插队好吗?回去。”窗户里有人伸出头对江阳旁边的两人指挥道。
“抱歉抱歉,我们是来帮他一起领书的。”顾灵和陈月同时摇摇手表示。
“好吧,都自觉点。”那人把头缩回窗户里。
走廊上的书堆得更高了,他们已经分不清谁是谁的。可他们明白每门科目只有一本,如果多出一本,那就定是多出来的。他们把书分成三份,每人抱着一份上了图书馆二楼。有间图书室,房间四周的墙上挂满了书架,上面整齐摆放着一行行书。大多是世界名著,可是看得人很少。他们进来时,只看见一个靠在墙角的清洁工。他是唯一的读者,左手拿着扫帚,右手用大拇指扣在一本翻开的蓝色封面的书页中间,此人着迷地低头看书,甚至没注意到有人进屋。他们分别把领到的新书放在室内宽大的长桌上。现在,他们能舒服地躺在坐骑上了。
休息片刻,江阳起身朝屋外走去。
“你去哪?”顾灵叫住他问。
“没什么,对了,你帮我看看现在几点了?”
“十一点十分。”
“看来不早了。”
江阳趴在走廊的护墙上,往楼下看。已经没人在排队了,只有几个人零零散散地朝校门外走去。
他回到屋里,在椅子上坐下时,顾灵正看着她。一时间,两双眼睛相遇,调皮地闪着睫毛,清澈明亮的黑眼珠里似乎有什么神秘的无穷无尽的生命沉睡着。江阳今天才发现,她身上最美丽的地方竟在这里,占据身体不到百分之一的两只小黑球。
两人毫不遮掩地凝视许久,最后是顾灵蛮不好意思地避开目光。江阳也红着脸低头看着木桌上留下的树印纹路。场面显得有些尴尬。
休息了二十分钟直到中午十一点半,三人才起身抱着书回家。
走下必经的那条大坎坡,顾灵发觉得自己有些累,抱书的胳膊一摇一摆。
她正要说:书好重啊。出口的下一秒立即止住了。她想:如果她这样哀声叹气地埋怨一声,江阳定会帮她。或许这想法中有些自作多情,不过她看了看江阳,他也抱着那些厚厚的书,如果在加上自己的书,那准要累坏他。顾灵认定自己不许有这样的念头,坚持克服它。意外的是,没过一会儿,江阳主动提出要帮她抱书。“拿不动了吧,来,放我上面。”江阳说。
“不用不用。”顾灵连忙拒绝,她没想到他竟会想到自己的心思。
“放上来吧,看你走路的样子好像随时会倒地。”江阳笑着说道。
顾灵低下头,“真的...不用啦。”
“来吧。”江阳停下脚步,把双手捧过来,意思要顾灵把自己的书放上去。她照做了。刚把书放上去,江阳双腿一弯。“哇,还真重啊。”紧跟着,陈月跑过来,“也分我一半吧。”
“陈月,你可真是我的救星。”
到了路口,江阳希望陈月和他一起陪顾灵走那条小路。陈月随即答应。分别时,顾灵上前打开门锁,走回来从江阳陈月手上拿走属于她的书本,“今天真是太谢谢你们了。”她朝他们一个微笑,重重地感谢道。
“才没有,我该谢谢你才对。”江阳回应她。陈月也眯着眼睛露出一排牙齿,开心地笑着。
顾灵蛮不好意思地走开,进了家,用脚轻轻地把门合上。
“走吧。”
“嗯。”
一切照旧。班级没有变更,老师也没更换,改变的只是一张课程表。
这个学期枯草乏味,没了体育课、没了双休。生物化只剩下实验课。大家听班主任还这样说:实验考试就在学期中后期,考试一结束,课程会有变动。于是,关注点就在此。考试都结束了,还要上什么课呢?自习?错了,科目会被语数英瓜分。具体怎么安排,待定。
学期刚开始的时候,班主任联系了很多家长,大多数都是成绩极差的学生。班主任在桌子上摆好她写好的文稿。然后对着电话里和家长们说:说他们有幸接到这个电话,这是关系到你们孩子未来的一通关键通话,希望能认真考虑考虑。她希望至少有一两个家长能想开,让他们的孩子去学学技术,而不是继续待在这儿混文凭。
可是十通电话打完了,要么当场拒绝,要么就问她:“孩子是不是又偷懒没写作业?”她会说,“不是,孩子妈,你希望你的孩子是能有一技之长还是一本毕业证书呢?”电话那头一阵犹豫地思考。显然那边的家长不知道怎么回复她。
挂上电话,他们会找来自己的伴儿,晚上睡在床上,然后讨论此话题。他们会不会在想:我的孩子怎么样也不会糟糕到被学校撵走的地步吧。校方绝对没有这个权利,我的孩子需要读书,不能放弃。哼!我看一本毕业证书重要,什么一技之长,想学随时培养都可以!为了这个看不见而遥远的一个问号,舍去好不容易三年交出的学费?开玩笑,我们可不上这个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