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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去吧，”夜甯颉看不见夜甯熹的神情，但明白他此刻的心情，“很晚了，阿熹。”
“阿哥呢？你还要一个人在这儿待着么？”夜甯熹没有要起来的意思。
“我想再理一理这些事。”夜甯颉想起邹笑所说的“缘分”。自己与邹笑的相识，多少有些滑稽。而莫晚殊与邹笑，又是因着什么缘、借了什么分？
“那我陪着阿哥。”夜甯熹道，“今日一整天阿哥都陪着祺申皇兄，都没与我说几句话。”他又说，“现在也不用说话，阿熹只是想在阿哥身上靠一靠。”
“回去吧，我想回去了。回屋再给你靠，好么？”夜甯颉几分内疚，浅浅笑起，温柔无边。“阿熹是不是醒来见我不在，一个人便不敢入睡了？”
“才不是，”夜甯熹嗯哼一声，语似撒娇，“我，我才不怕。”
“恩。我们阿熹什么都不怕。”夜甯颉笑意更浓，也更温柔，“是阿哥怕一个人睡，才要每晚都抱着阿熹。”
话一出口，夜甯熹便飞快地松开了哥哥，起身要回屋。夜甯颉自己也愣住了。
三皇子这是……在调戏自己的亲弟弟？
夜甯颉耳根蓦地烫红。自己什么时候也变得这样不正经了？只是……看阿熹隐忍害羞的模样，心里痒痒的，忍不住想再说几句……真想将整座红霄宫都点上明灯，将阿熹此刻的表情看得清清楚楚呢。
敏捷地起身，夜甯颉长腿迈开，三两下追上那黑发懒散的俊俏弟弟。“阿熹，不要生气，我，我……”夜甯颉“我”了半天，也“我”不出个所以然来。夜甯熹的双眸太过澄澈，哥哥又怎么忍心说半个不真诚的字眼？“阿熹，我确实怕。也不是怕……但是跟你分开的那段时间，我一个人总是……总是睡不着。不抱着阿熹，阿哥就睡不安稳。真的。”
夜甯熹凛起的剑眉柔和下来：“我也是。”
也不管十步外就有两位守夜宫人，夜甯颉说不清胸中究竟是喜是暖，在夜甯熹额头亲了一下。还想……还想再亲一下。亲他的眉，他的眼，他的鼻，他的唇……他的皎若明月的心。
次日。降雪。皇宫之中，寂冷白苍。
夜甯颉噩梦醒来，一阵心悸。怀中的夜甯熹正睡得香甜。梦见什么，却记不大清了。只记得一片红火之中，衣裳更红艳的母亲一面旋舞一面泣泪。
姬红杉的悲伤，夜甯颉如今已经懂得。失神许久，他才想起，已许久不见戊箴哥哥，那一袭碧袍翩绝世俗的淡漠薄人。
门外突然一阵轻唤：“三皇弟，醒了吗？”是二皇子夜祺珮。
听这动静，似只有夜祺珮一人。若另外两位皇子也跟来，定不会这般清净。这三人之中，夜甯颉对二皇子最为敬重。他从不会无缘无故地打扰他人，而正月初二便一早来访，必然是出了什么事。
只是，也太早了些。前一晚兄弟二人回到屋中，又回忆了许多儿时轶事，睡下时已过子时。眼下，阿熹还没醒呢。夜甯颉将弟弟掀开的被角盖好，默不作声，只盼二皇子能晚些再来。
门外再无声响。但夜甯颉感觉得到，夜祺珮还在。
“阿哥，二皇兄在外面。”五皇子不知什么时候醒了，轻声说道，“不去开门么？”
“去的。”夜甯颉又在弟弟额头轻啄一下，“不知道他来做什么。今日我可不想再出宫了。”
这一次，三皇子先披了一件保暖绒袍才开门。晨风砭骨。
“二皇弟，叨扰了。”夜祺珮仪态优雅而大方，“还请你去湘和宫一趟。”
“湘和宫？出什么事了？”夜甯颉不解。湘和宫为皇后掌殿，要他去凑什么热闹？若是除夕那样的筵席聚会，那也不必去了。
“说来话长，简而言之，还是为了中书令。”夜祺珮一手背到身后，压低声音，“大皇子为中书令向皇后求情，平旦寅时便在皇后寝宫前跪下，至今不起。”
算算时间，大皇子已经跪了近三个时辰。
“哦？”夜甯颉挑眉，这是学自己的苦肉计？他将门又打开一些，请二皇兄入内坐下。这边三皇子准备洗漱更衣，那边二皇子言简意赅地说着事情经过。
“后宫不可参政，祺申为了莫晚殊陷皇后于两难，终归会害了他自己。”夜祺珮语气含忧。
“皇兄他为什么不直接去找父皇？”夜甯颉问道。他不禁想道，论品性论谋略，大皇子都不如二皇子。只是大皇子平易近人，又是嫡长子，注定比二皇子更受宠爱。
“三皇弟不该更清楚吗？父皇他怎么可能听未及冠皇子的片面之词？若知道祺申为莫晚殊求情，只会令父皇对中书令大人芥蒂更深。再说祺申他万事都仰赖皇后，这些年遇事几乎都是皇后替他善后……”夜祺珮语气几分急切，“小打小闹的事倒无所谓，但他这次若忤逆了父皇，日后就麻烦了。”
“麻烦？”夜甯颉心想，二皇子看问题的角度，着实奇特。而且，夜祺珮对夜祺申，竟有几分兄长庇护弟弟的感觉——就像夜甯颉处处为夜甯熹考虑那样。
“当然麻烦。若不出意外，几年后大皇子必然会成为太子。”听见太子二字，夜甯颉稍稍变了脸色，朝夜甯熹看了一眼——五皇子背对两人，毫无反应；不知是装睡，还是熟睡。夜祺珮毫不在意夜甯颉的失神，继续道，“因为这样的事而将太子位拱手让人的话，未免太不值。”
夜甯颉这下确定，他这二皇兄可比另外两位皇子有意思多了。“祺申皇兄因此与太子位失之交臂，皇兄你当太子的机会不是更大？又有什么不值的？”
夜祺珮深棕菱眸冷冷地凝视夜甯颉。他整个人都在一瞬间凝固一般，静得让人连呼吸都不敢。
“明白了。”夜甯颉扯出和煦的笑容面具，“皇兄方才分析得极有道理，直接说与祺申皇兄不就好了？为何还要来找我？”
“我若说得动他，又怎会来找你？”夜祺珮有些丧气。
“如果皇兄你也无法，”夜甯颉哑然，“我又有什么面子让他听劝？”大皇子与二皇子，从小便是最要好的。八年音信全无的夜甯颉又凭什么劝服夜祺申？
“他一向最听你的话，你不记得？”
“呃……是么？”夜甯颉尴尬起来。印象中，自己与夜祺申说过的话除了日常问候便再无其他……究竟是自己丢失了一段记忆，还是夜祺珮中了邪？
“你离宫之后，他也一直记挂你。”夜祺珮语气沉下，仿佛在谴责三皇子狼心狗肺。“要是你也劝不了他，我只有去找莫晚殊了。”
夜甯颉一阵心虚，直觉二皇兄已在心中给自己贴上了“始乱终弃”、“薄情寡义”之类糟糕透顶的标签。他干笑一声，“皇兄还请门外稍等片刻，我换好衣服便随你去湘和宫就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