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泉江走出胡同,刚走到大街上,就看到很多人在用菜刀或者斧子扒马路边上的树皮,梁泉江知道榆树皮用水煮了以后能吃,所以,大街边上的榆树先被人扒光了树皮,接着就枯萎死亡了,今天他看到人们已经不管是什么树了,只要是树,只要是树上还有皮,就会被人扒下来吃掉。
看到这幅凄惨的景象,梁泉江的心在滴血,他低头走路,不敢看路边扒树皮的人,眼看着快到学校了,梁泉江这才抬起头来,就是这一抬头,又让他看到了一幕人间悲剧,学校围墙的四周都是树木,前些天还没人注意这些树,可是,到了今天他发现很多树木都被剥光了树皮,梁泉江明白这是昨天夜里那些没有粮食吃的人,不得已而为之的。
梁泉江走到那些树的边上,用手抚摸着光秃秃的树干,心想用不了几天这些树木就会死亡,不过临死的时候,它们也许能够帮助人们活下去,梁泉江正在唏嘘不已,突然,在他的身后传来一声沙哑的呼叫;“妈,妈你醒醒。”
梁泉江循声望去,这才发现在离他不远的一棵柳树下,躺着一个人,边上还有一个人抱着那个躺下的人的头部,并且不停地呼喊着那个躺下的人,梁泉江长叹一声,走了过去,到近前他才看清,躺在地上的是个年岁比较大的妇女,身上衣衫褴褛不堪,脸色蜡黄,半天喘不上一口气。
梁泉江蹲下身去,看到抱着那个女人的是个年岁不大的姑娘,不过不细看却认不出来她是个姑娘,因为她留着一头很短的头发,面色也是蜡黄,黝黑的皮肤,,脸颊上皮包着骨头,再加上暗淡无光的眼神,只有从那一声声的沙哑凄惨的呼喊声中梁泉江才辨别出她是个姑娘。
这时候,梁泉江又看到在那个姑娘身边放着一把锈迹斑斑的菜刀,菜刀边上是一块刚刚剥下来的树皮,梁泉江在清楚不过了,那个躺在地上的女人是被饿昏了,于是,梁泉江对那个姑娘说;“姑娘你别慌,你妈妈是被饿昏过去了,我去打点水来,然后再想法子给她点吃的,她就会缓过来。”
那个姑娘立刻说;“谢谢恩人了,你要是救活了俺妈,俺给你当牛做马报答你。”
梁泉江没再说话,而是小跑着到了学校,他打来一缸子水,又从学校食堂里拿来一小盆苞米面,接着急忙回到那对母女跟前,他先让那个姑娘喝了几口水,然后从怀里掏出准备当午饭的窝窝头,递给那个姑娘,说道;“你吃一半,给你妈妈留一半。”
那个姑娘点点头,一下子就把半个窝窝头塞进了嘴里,梁泉江在边上忙说;“姑娘,慢点,千万别噎着。”
那个姑娘听了梁泉江的话,急忙把塞进嘴里的窝窝头又吐了出来,改成一小口一小口地吃起来,这功夫,梁泉江开始给那个昏倒在地上女人喂水,女人咽下了几口水,出了一口气,慢慢睁开了眼睛,她见是个陌生男人在喂自己喝水,就想坐起来,不料她动了几次都没起来,梁泉江忙说;“大嫂子,您别急,再喝几口水,然后吃点东西就没事了。”
这时候,已经吃下去半个窝窝头的姑娘,好像有了些力气,梁泉江让她把窝窝头掰成不大的一小块,喂给他妈吃,半个窝头吃完了,哪个女人挣扎着从地上站了起来,然后,却突然又跪下,给梁泉江磕头,梁泉江急忙搀扶起她。
这时候,哪个女人流出了眼泪,她哆嗦着双手,牵过那个姑娘的手说道;“恩人,你救人救到底,送佛送到西,这个姑娘我给你了,你把她领走吧。”
梁泉江忙说;“使不得,使不得。”
哪个女人见梁泉江不想要那个姑娘,立刻又给梁泉江跪下说;“恩人,我求你领走她,让她给你当牛做马,做妻做妾都行,你这是在给她一条活路啊,我求你了,恩人呐!”
梁泉江再次搀起那个女人说;“大嫂子,请起来说话。”
接着他就把手里拿着的一小盆苞米面交给了那个沉默寡言的姑娘,然后说道;“大嫂子,你听我说,我给你们拿来了一小盆苞米面,你们回家后掺合点树皮,蒸成窝头,我想也够你们娘俩吃两天的了。”
那个妇女没等梁泉江说完,立刻就打断了梁泉江的话说;“那两天以后呢,还会有人给我们送苞米面吗,他爹刚饿死,我们也五六天没有东西吃了,我不想让孩子跟着我饿死,你既然帮我们了,我就求你好人做到底吧。”
梁泉江听了女人的话,又说;“大嫂,你听我接着说呀,我会给你们娘俩指一条活路的,你们回家蒸好窝头,趁着天亮就朝卡子里走,过了国军守的卡子,你们直接就去解放军的哨卡边上,我听说了,现在解放军的哨卡,对于你们这样的孤儿寡母,经过检查以后,就会放行的,到了那边,解放军就会帮助你们,给你们饭吃,救济你们,说不定还能给你们找份工作干呢。”
哪个女人听了梁泉江的话,没再吱声,却疑惑地看看梁泉江,这时候,始终站在边上没有说的那个姑娘小声说道;“妈,我好想也听说有这么一回事,咱们家跟前的人家已经走了不少了。”
那个妇女见自己的女儿也说有这么回事请,就疑惑着又看着梁泉江问了句;“真的吗?”
梁泉江说;“绝对差不了,请快领着姑娘回家准备去吧。”
哪个妇女又看看梁泉江,充满感激之情地问道;“恩人,您贵姓啊?”
梁泉江看到这娘俩个已经有力气走路了,就没有回答哪个妇女的问话,而是嘱咐那个姑娘道;“趁着现在有力气,你们娘俩快些回去准备出卡子吧。”
梁泉江说完话,转身就走,哪个女人还有那个姑娘盯着梁泉江的背影看了半天,直到梁泉江走进了学校,哪个妇女才说了一句;“恩人,你是这个学校的吧!”
梁泉江饿着肚子,在学校里呆了一天,直到天快黑下来,他又在学校里转了一圈才离开学校。
艰难的日子真难熬啊,因为没有燃料,守卫长春的国民党兵开始扒民房,生火取暖做饭,市区周边的民房被拆毁了很多,眼看着到了九月中旬,天气早就凉爽了,夜晚时分在外面很难过夜了。
这天早上起来,梁泉江发现外面的天空分外蓝,天上还挂着一抹抹的白云,那些成条状的白云,疏疏淡淡不停地变化着形状,稍不留意就飘走了。
站在院子里望着天空的梁泉江,猛然间听到了飞机的嗡嗡声,他用手搭起凉棚,眼睛搜索着天空,过了一会儿,他看到有几驾飞机,从他头顶飞过,接下来盘旋在离他不远的天空中,然后慢慢地降低高度,不一会儿的功夫,从飞机的肚子里飘出了降落伞,降落伞下面有的是箱子,有的是大包裹。
这时候,一副男人模样的桂珍和保佳,抱着孩子从屋子里走出来,桂珍指着天上不断盘旋的飞机和缓慢下降的降落伞,对小宝宝说;“快往天上看,飞机下蛋了。”
在桂珍怀里的小宝宝,往上一窜一窜地看着天上的新奇东西,就在这功夫,大门被敲响了,桂珍抱着孩子,对保佳使了个眼色,蹑手蹑脚的朝有地窖的下屋走去,梁泉江紧紧盯着大门,奇怪的是,大门响了几下后,没有发生被撞击的声音,甚至连动都没有动一下,梁泉江正寻思是不是永珍他们来了,却听大门外又响起了敲门声。
梁泉江凝神细听,觉得门外应该是一个人,而且这个人还很警觉,于是,他悄悄走到大门跟前,对着门缝向外面看去,隐隐约约,他看到一个身穿青衣服的人站在门外边,还不停地看着身后,梁泉江觉得应该问问来人是谁,于是,他咳嗽了一声,小声问道;“谁呀?”
门外面传来一声他非常熟悉的声音;“是我,当家的,快开门。”
是王靖雯回来了,梁泉江心中一喜,立刻上前打开了大门,可是,等到梁泉江打开大门的时候,他却发现迎面站着的是个又粗又膀的男人,就见这个男人,红黑的脸上一脸胡碴子,光头戴顶礼帽,不大的眼睛在眼眶子里面滴溜溜乱转,一身青色的粗布衣裤,腰上系条很粗的带子,带子里面鼓鼓囊囊的,给人一种不伦不类的感觉。
梁泉江刚想问你是谁,猛然间却扑哧一声乐了出来,然后,他就说;“我没听错,真是你呀,快进来呀,我好锁门。”
那个人这时候换了个腔调说;“我得让你好好看看,验明正身后才能进去,要不的话,我怕吓着小宝宝。”
这时候,梁泉江一把拽过还在装模作样的王靖雯,迅速锁好了大门,又拿起顶门杠顶好了大门,才又对她说;“你不怕出事啊,这两道卡子你是怎么过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