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满仓媳妇按着她男人的吩咐,从炕稍摆放的箱子里拿出了一盒哈达门牌香烟,放到了炕沿上,轻声说了句;“你们抽烟,”然后就走到地上摆放的一张八仙桌上,掀开上面摆放的一只白瓷茶壶的盖子,朝里面放了一把茶叶,又拿起桌子上面的暖壶,往茶壶里倒满了水,盖上盖子后,就站到了边上,不停地看着大伙,这时候她男人也就是孙满仓问她;“孩子们呢?”
孙满仓媳妇回答;“我让他们上后院玩去了,省得一会儿碍事。”
这时候,已经坐到炕沿上的李大力问孙满仓;“满仓兄弟,你家里有多少粮食要卖?”
孙满仓回答;“粮食倒是不多,我们家的情况姐夫你还不知道吗,就靠着公主陵边上那点地,一年也打不多少粮食,现在我手里还能有红高粱五千多斤,苞米也能有个七八千斤。”
李大力听了以后点点头,又对着孙满仓说;“昨天春华找到我,说是你要卖粮食,我就把我的朋友领来了,进屋时我光顾着把你介绍给他们了,忘了把他们介绍给你了,来,我现在重新给你们介绍一下。”
这功夫,韩保信和赵德珍都从炕沿上站到了地上,李大力指着韩保信说;“这位是韩保信,是从长春来买粮食的。”
然后又指着赵德珍说;“他叫赵德珍,和韩保信是一起的,他们从长春过来主要就是想收点好高粱米。”
孙满仓这功夫拿起放在炕沿上的那盒哈达门香烟,走到韩保信和赵德珍面前说;“两位兄弟,请抽烟。”
韩保信和赵德珍一起摆手说;“不会抽烟。”
孙满仓把烟盒又拿到了李大力面前,李大力也摆摆手表示自己不抽烟,孙满仓接着就把烟盒拿到了车春华面前,车春华说;“那玩意没劲儿,我抽旱烟,”然后,他就拽过坑里的烟簸箩自己卷起了叶子烟。
这时候,始终没有说话的韩保信开口说道;“孙大哥,刚才李大哥把我们要买粮食的情况都说了,我看咱们还不如干脆就进入正题,你看咋样?”
孙满仓说;“行,咱们都是实惠人,趁着大姐夫在这疙瘩,你们就看着给个价,要是差一不二的话,我就打算卖了。”
赵德珍这时候接过来问孙满仓;“孙大哥,你是卖红高粱还是卖高粱米?”
孙满仓说;“我仓房里的高粱还没磨呢,所以,我打算卖高粱,不过你们买回去以后可以自己去磨。”
韩保信接着问;“要是高粱的话你打算卖多少钱一斤?”
孙满仓说;“俺们这儿很少有卖高粱的,因为卖高粱不合适,自家还捞不着高粱糠,可是,我家里有点特殊情况,家里的两匹马和一头驴都让我老丈人那边借去耕地去了,所以,我就没法子去火磨厂磨高粱去,就只好这么卖了。”
李大力这时候也接过话来问道;“你打算卖多少钱一斤?”
孙满仓举起一只手说;“少说也得一块钱一斤。”
听到孙满仓开出了价,一直站在地上听着大伙说话的孙满仓媳妇忙着抢过来说;“一块钱一斤能卖吗,前院老郝家刚开春卖出去五千斤高粱还合一块五一斤呢,现在市场上高粱米都快两块钱一斤了。”
孙满仓媳妇说的话是实话,因为韩保信他们从长春出来的时候,高粱米一斤都涨到两块五了,李大力当然也知道这个情况,自从国军占领了四平街,公主岭和长春等大中城市后,物价就开始涨了起来,特别是粮食价格,已经翻了一番。
孙满仓媳妇说完话以后,没有人再吱声了,韩保信和赵德珍心里都有数,红高粱按着现在的价格,一块五一斤都很难收上来,特别是那些粒大饱满的高粱更是难收,所以,他们二人才没有急着讨价还价,而是坐在炕沿边上静静观察着。
李大力看到大家都不说话,就打圆场说;“现在的粮食价儿真没地方看去,昨天我货栈里就花四块五毛钱一斤进的大豆,粮食买卖是越来越不好做了。”
只顾着抽烟的车春华,见他姐夫说话了,就看着孙满仓媳妇问道;“嫂子,你说多少钱一斤卖。”
孙满仓媳妇也不客气,张嘴就说;“我家的高粱可是好货色,咋说也得一块六毛钱一斤。”
赵德珍见孙家开出了新价格,忙着回答说;“嫂子,你看能不能一块三毛钱一斤,我们还得雇车运回去,回去后还得去火磨厂磨米,这些开销也不少,你说我们回去要是卖贵了吧可就没有人买了。”
韩保信见赵德珍开口往下压价了,就对着李大力问道;“大哥,你知道行情,现在在你们这儿磨米一斤要多少加工费?”
李大力回答说;“去火磨厂磨米是越多越便宜,你要是超过十吨就是五分钱一斤,要我看你这五千来斤高粱少说人家也得按着一毛钱一斤收你的加工费,”
听李大力这么一说,韩保信又对孙满仓说;“你看这样行不,我们就按一块四一斤收你的红高粱。”
孙满仓见对方给他每斤涨了一毛钱,就看看他媳妇,他媳妇晃晃头说;“不行,少说也得一块五,这我还是看在大姐夫的面子上。”
赵德珍说;“嫂子,我们大老远来一趟不容易,一块四我们已经给上价了,我看就这么办吧?”
这时候,李大力又接过来说;“一头是我朋友,一头又是我亲戚,这让我实在是不好意思开口谈价,要不我看这样吧,你们双方都各让一步,你也别说一块五,他也别说一块四,就一块四毛五分钱一斤,你们看行不行?”
李大力这个折衷的提议,很有一些不偏不倚的做法,韩保信和赵德珍互相看了一眼,没有先开口说行还是不行,因为他们二人不知道孙满仓媳妇那头是同意还是不同意,所以,他们想让孙满仓媳妇先说话,孙满仓媳妇看见韩保信和赵德珍没有先开口表态,自己就先点头说;“行,大姐夫说话了,不过我可把丑话说到前面,就这个价了,不能在变了。”
这时候,赵德珍又看看韩保信,韩保信也看看赵德珍,两个人都点了下头,心里觉得价格还行,至少比在长春买高粱米一斤要贱将近一块钱,去了运费和加工费,一斤也能贱五角钱左右,这说明他们这趟没有白来。
韩保信和赵德珍互相递了个眼色以后,都点点头,李大力说;“好,那咱们就先交钱然后装粮食,争取上午把事情办完了。”
李大力的话音落地,赵德珍就说;“我们先看看粮食。”
说着话他和韩保信就朝外面走,孙满仓和媳妇领着大家来到了专门存放粮食的东下屋,指着码好的粮食垛说;“这一麻袋高粱是一百八十斤,一共是三十袋子,应该是五千四百斤红高粱,你们看看还用不用过秤,重新称一遍”
这边孙满仓说完话就从上面拿下来一麻袋高粱,放到了地上,打开已经系好的麻袋口,大家围上去看了起来,赵德珍和李大力从麻袋里抓起一把高粱,然后又拿出一颗高粱粒放到嘴里嚼了嚼,他们感觉高粱很成实,赵德珍就说;“我看这样,咱们现在就装车,然后到磨米厂去过称,我们先把钱放到这儿,到时候多退少补。”
孙满仓媳妇说;“我们家的牲口不在家,要不我去屯子里雇两辆去。”
站在后边的车春华这时候说;“雇啥雇,我把我家的大车赶来就得了。”
李大力说;“一辆马车装不下,还得张罗一辆。”
孙满仓说;“要不我去我老丈人家把牲口取回来?”
他媳妇立刻接过来说;“那得啥时候,你回来天也就黑了。”
听那话的意思好像他老丈人家离这里还挺远,这时候车春华又说话了,我再去我老丈人家,让他们给出辆车,正好他们家的牲口壮士,马车也结实。”
李大力说;“就这么定了,你快去。”
车春华立刻走了出去,不大的功夫,他和他小舅子一人赶来一辆由一匹驾辕马和两头骡子拉着的马车,韩保信仔细打量了一眼驾车的牲口,他见这几头牲口,个个骠肥体壮,毛管铮亮,特别是车春华家里拉车的两头骡子,比驾辕马高出半头,让人看了好生羡慕。
马车赶进了院子里,李大力领着人开始装车码垛,赵德珍和韩保信拿出揣在里怀的钱,当着孙满仓两口子的面数了一遍,然后交给了孙满仓,孙满仓没有数,转手就交给了他媳妇,他媳妇接过钱数了两边,才说;“正好,一会你们到了磨米厂我保证分量只多不少。”
韩保信说;“那感情好,我相信嫂子说的是实话,到时候就省得麻烦了。”
说完话,韩保信和赵德珍也过去和大家伙一起去装车,装车码垛是个技术活,没有两下子的码不好垛,即便你把麻袋一个一个摆好了,等到捆绳子的时候,也得开,所以,码垛这个活就交给了车老板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