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泉江陪着两个姑娘坐在炕上,他想劝贞子放开心,可是又觉得不妥,这一阵子贞子遭受的打击几乎和他不相上下,自己怎样也是个男人,贞子就不同了,她养尊处优惯了,自己该怎样劝呢,梁泉江一时找不到劝解的办法,只好任由贞子哭泣。
滴答,滴答,房檐上滴下了雨滴,又下雨了。梁泉江呆呆地听着外面的雨滴声,也不知道过了多长时间,屋外的雨声连成了一片,屋子里的座钟噹、噹响了十一下。
子夜,贞子停止了哭泣,也许是太累了,两个姑娘都合衣躺到炕上沉睡起来。梁泉江想回到韩保举呆的东屋去,他刚要起身,却感到那股青烟从贞子那边飘了过来,梁泉江猛然想起来,我咋把它忘了,不容他多想,一个尖细的声音说道;“别走,想让我跟你去淋雨呀,给我老老实实躺在炕上。”
梁泉江闻声躺到了炕上,尖细声又出现了;“从现在起,我每天夜里这个时辰都会围着你转三圈,两天后,我就和你融为一体了。”
听了青烟的话,梁泉江忙说;“我明天要送韩保举回家你可不能耽搁我的大事。”
青烟说;“你晚送韩保举两天,啥事也不耽误,再说后面还有好事等着你呢。”
“你到底是谁呀?”到这时梁泉江才想起来发问。
“嘿,嘿,你知道你呆的那个监牢里有多少冤魂吗?”青烟说完不见了。
梁泉江累了,他沉沉睡去。
桂珍和贞子睡的不安稳,她们老是翻身,还有一种别样的感觉,睡梦中,两个人都感到抓住了梁泉江,想抱住他,又那么费力气。
早上雨停了,刘建辉心里有事,所以他一大早就起来了,洗漱后,他从家里拿了一百块大洋,急匆匆向梁泉江家里走去。
刘建辉是建大第一批参加反满抗日地下组织的学生,由于组织活动较多让他无暇顾及学习,因此,梁泉江就成了他的课后辅导老师,上次他接到转移的指示后,躲到了离蛟河还挺远的韩家山一带,这个地方只有梁泉江知道,但是,梁泉江被捕后硬是熬着酷刑说不知道,还有那份文件,关乎到很多人的生死,是梁泉江替他保管了下来,所以,刘建辉信任他,感激他。昨天,石书记长虽然给梁泉江放了假,但是,刘建辉并不放心,梁泉江的母亲没了他没在身边,这件事让他耿耿于怀,所以,今天一大早他就来看望梁泉江,到了梁泉江家门口,却见大门紧闭,他只好敲了起来,好一阵子赵桂珍才出来问了句;“谁呀?”
刘建辉在大门外回答,“是我,刘建辉。”
桂珍听说是刘建辉才把大门打开,见到刘建辉他就对刘建辉说;“不好了,我二哥从昨晚上昏睡到现在,咋叫也不醒。”
刘建辉边朝屋里走边对桂珍说;“他是不是病了。”
桂珍回答;“我也说不准。”
刘建辉焦急地走到屋子里面,来到梁泉江身边,轻声呼唤;“泉江,泉江,你醒醒!”
梁泉江依然昏睡,没有半点反应,刘建辉伸手摸摸他的脉,感觉梁泉江的脉搏跳得很平稳也很有力,又用手试试他的额头,发现体温也很正常,就暗想梁泉江可能不会有啥大问题,也许是在监狱里饱受折磨,跑出来后母亲又没了,使得他身心过于疲惫,没有缓过乏来,所以才昏睡不醒。想到这里,刘建辉紧挨着梁泉江的头,坐到了炕沿上,他打算先观察一阵子,过一会还不醒他就把梁泉江送到医院去,这时候,桂珍对他说;“建辉哥,不用你陪他,有我们呢,如果一会儿还叫不醒他,我和韩保举就去给他找大夫。”
一直站在地上的韩保举这时候又推了下梁泉江,小声喊道;“梁先生,梁先生,你醒醒,刘先生来看你了。”
随着韩保举的话声,梁泉江的头动了一下,嘟哝道;“建辉来了,你去忙吧,市党部那头不是让你今天开会吗,我没事,就是太疲乏了,睡到明天就会起来。”
梁泉江的话提醒了刘建辉,石书记长是定在今天早上八点开会,他看看腕子上的手表,七点十五分了,再不走就要迟到了,于是,他急忙站起来打开手里拎着的皮包,拿出一百块大洋,交给桂珍,让她给梁泉江看病用,接着又看了眼梁泉江这才走出了。桂珍他们往出送刘建辉,到了院子里,刘建辉又小声叮嘱她们;不准出屋,看见当兵的进来一定要藏起来,再有人敲门就让韩保举去开,要马上给梁泉江找个大夫好好看看,刘建辉边说话便走出了院子。
刘建辉的父亲是个大商人,家里面有一个皮草店和一家百货商店还开着一家当铺,因此刘建辉完全可以当个公子哥,但是,由于他不满于日本帝国主义对于东北的统治,看到自己的同袍在日本侵略者的铁蹄下,过着凄惨的生活,他几次发誓一定要把日本人赶跑,一定要让自己的同袍过上好日子,就是为了这个原因他才参加了反满抗日的地下组织。
刘建辉走后桂珍和贞子做好了早饭,为了调养好梁泉江的身体,桂珍早上特意领着韩保举到外面买了小米和白面,还跑到市场里买了些豆角茄子之类的应季蔬菜,可是,等他们端上热乎乎的小米粥和白面馒头还有茄子炖豆角叫梁泉江吃饭时,梁泉江竟然没有半点反应,这可急坏了桂珍,她对韩保举说;“出胡同过了道德会大楼,朝左一拐有个大马路药堂,坐堂的顾先生和二哥很好,你去找他,他准来”。
按着桂珍的话,韩保举很快找来了顾先生,顾先生进屋后也没顾上和桂珍他们寒暄,就直接坐到了梁泉江枕头旁边,拿起了他的胳膊,仔细号起了脉,等到两个胳膊都好完了,顾先生长出了一口气对桂珍说;“姑娘,没啥大事,他就是太累太乏了,让他睡,对他有好处,他啥时睡醒啥时算,不过要想着你们吃饭时一定要喂他半碗米汤,我明天再来。”
顾先生说完就走了,桂珍要给他钱他却摆摆手不肯接。这下桂珍有了主意,他让韩保举先吃饭,她和贞子一个人用手抬起梁泉江的头,一个人用小勺一点点喂着梁泉江喝米汤,直到梁泉江喝进去半碗米汤,再也不张嘴了,两个人才把他放下,开始吃饭。刚吃了几口,桂珍又想起了贞子昨晚的话,她觉得现在梁泉江昏沉沉地睡着,家里没有主事的,可不能出啥乱子,就试探着问贞子;“你昨晚为啥哭着要回家,真要回家你一个人也走不了啊,现在多乱啊,再说你们日本国离我们多远呐,你可别往窄道上寻思,等都太平了,你梁哥也起来了,咱们再想法子。”
贞子听了桂珍的劝慰,开始时不出声,过了好长时间,她才开口说;“我能往哪儿走,真是给您添麻烦了,”说着,她看了眼昏睡在炕上的梁泉江,又流出了眼泪。
其实,贞子根本就没有走的念头,她明白自己哪儿也走不了,外面兵荒马乱的,只要出了这个屋子,不是被人掠走祸害了就是被棒子队打死,现在除了梁泉江谁还会管他。
也许是天意,梁泉江不仅给她补课还带走了她的心,为了让父亲放了梁泉江,她哭过闹过甚至还绝过食,虽然这一切没有起作用,但是,她曾经暗暗下定决心,如果梁泉江死了她绝不活下去,至于为什么,她自己说不清楚,唯一能说清楚的是她觉得离不开梁泉江,她昨晚哭着要走是因为桂珍的父母来给桂珍和他心上的人定日子,这让她感到自己没了希望。
八月十五日,收音机里传来了天皇宣布日本无条件投降的诏书后,贞子一家陷入了恐慌,父母相对而坐,默不作声,到了半夜,父亲给谷山涧教授打了个电话后切腹自杀了,母亲哭着对她说;“想办法找到梁泉江,一定要活下去,”然后服毒身亡。她呆坐在父母的遗体前,麻木的哭泣着,也不知道过了多长时间,冲进来一队苏联红军,把她投进了梁泉江呆过的监狱,巧的是她和那些妇女儿童一起被送到了梁泉江住过的十三号牢房里,进了牢房她直奔梁泉江睡觉的墙角,一屁股坐到了破草垫子上,夜里正昏昏欲睡的贞子,仿佛听到一个尖细的声音;“该死的梁泉江把我扔下一个人跑了,看我咋找你算账,唉,算啦,委屈点吧,先呆在这个小姑娘身上吧,”
贞子翻了下身,觉得有一股青烟钻进了她的右耳朵里,很快那股青烟在她身体里四散开来,早上起来,贞子脑海里出现了一个念头,梁泉江要来接她,结果白天的时候,一个苏军士兵过来喊山下贞子,让她出来,牢房里一阵骚动,很多人都预感到大事不妙,只有她自己很镇定,因为她坚信是梁泉江来接她出去,让她重获自由的,就在那一刻,贞子决定自己今后跟定了梁泉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