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夜,红烛在司马尚书的这幢私宅里燃了整整一晚,天亮方熄。尚书大人的书房里,万册皆空,唯独九个字静静的躺在书案上:文人、武人、能臣、月旦评。
这一日,狂风在北地席卷扫荡,至暮方歇,一人一马自木雷而下,白衣踏雪,一人下山而天下惊!
一个明白白的天下第一刺客宗门摆在那里,无论是哪朝哪代,哪个君王,都难免如鲠在喉,如芒在背。然而就是这样的一个宗门,就真的矗立在那里,千年不倒,仅仅如此,便又给他平添了一层神秘的面纱。
下山之人复姓慕容,单名一个枫字。此人正是金雀楼老阁主的首席大弟子,也是金雀四门之首的雪门门主。金雀四门两门由老楼主的师兄弟掌管,两门由他的弟子掌管。慕容复能以少年而居首,与老楼主的偏爱并无关系,还真的是他的一身本事,为众人之先。
有人说慕容枫最像钟老楼主,有人说此言言过其实了!毕竟老楼主那可是为前朝唐帝钦点的,天下十斗风流,独占八斗的千古奇人!如此盛誉是因为他文采卓然,冠绝天下?当然不是!是因为他剑术超绝,世间无敌?却也未必!是因为他帅的天上没有,地下难寻?还真是这个原因!
当一个人兼具了文、武、帅三大特质,又兼之善弈、知音、通卜算、书画双绝,那么这个人如果还没被人做掉的话,那他就一定是当世最风流之人了!那么如果这个人还掌握了天下第一的杀手组织的话,那便是君王也要追着来拍他的马屁了!
大约是马屁拍在了马掌上,唐亡国时也没能请来这位大能助拳,倒是听说他曾和西边的蛮夷打的不亦乐乎。
若论拍马屁的功夫,倒是这才登基没多久的晋帝最会做人,一句:“娶妻当娶董青莲!”大约是合了他的心意,据说去年晋帝寿诞之际,这位名动华夏的金雀楼楼主曾差人进献了寿礼。虽说寿礼只不过是一枚木雕的桃子,那好歹也是吉祥之物不是?
金雀楼当家人给旁人送寿礼,虽然说不上是开天辟地的头一遭,但好歹也是凤毛麟角不是?不知那前朝唐帝在九原之下,会不会恨董家小姑娘晚生了二十载?
说回慕容枫,说他像老楼主,是在于他十三岁携一婢随一仆,便敢直向漠北,与诸般沙匪周旋,三月去,四月回,斩贼首七百余,悬一代马王沙摩柯的头颅于雁门关上,自此西北诸盗闻慕容而变色!
说他像老楼主,是他十五那年便有三幅佳篇传世,《将军令》、《北歌行》、《十草灰》,文章豪迈慷慨,相传落笔处可问金鸣!
说他像老楼主,皆因起行事儒雅,琴棋书画样样师出名家,与名士相谈,必得嘉誉相传。
然说他不像,原因只有一个,天下谁人不知,沈家有子最风流?
可当慕容真的下山时,天下谁人敢小觑?世间哪个不侧目?
讲到这里,许多便会不解,在那个通信不畅,消息闭塞的年代,何以一人出而天下闻?说起来道理很简单,卧榻之侧居一猛虎,谁又敢真的酣眠?不然一座远出塞北的木雷山下,何以繁华的不啻于一座州城?
其实金雀楼很寂寞,它背负着天下第一杀手宗门的名头,千年之下还真未必如旁人想的那般鲜血淋漓!不少人虽为门中弟子,穷其一生,也未必下的了这金雀楼。
金雀楼三十二房里,在外的不过是七房而已,其余诸房,除房主本人外,也只是偶有弟子可以下山行走锻炼。至于一百零八网,自成立以来,数百年里也不过下过两次山。只是这下山的动静,端是大了一些!
不同于其中的大多数,自慕容五岁随着老楼主一起登上金雀楼起,许多人便知道他这一生注定是要下山的。这原因也很简单,只因为他的这个姓氏——慕容。
“阿哥跑的可真快!”身后一串紧促的马蹄声与女子的声音一道传来,只见来人红衣、红裙、红丝带、胯下一匹红鬃烈马,马上女子人比花娇,当真惹眼的不能再惹眼了!
“我知你总是能追上的!”男子嗓音浓醇甘冽,让人闻之如饮醇醪,不觉自醉。
“阿哥总是让人家这般追,也不怕哪日真的跑丢了!”
“那便换我追你!”
女子问听不由眼前一亮,当即俏皮道:“追多久?”
“不论时日,追上才算!”
“那若一辈子都追不上呢?”
“那可就惨啦!”男子一边摊手,面做痛苦状。
“啊?”如此到真是吓了女子跳,一颗心当即提了起来。
“那可怜的我就只能跑到地府里继续追啦!”
“阿哥!”女子闻言,当即一跃跳上男人的踏雪马,小燕儿般的投入了他的怀抱。
只看这般对话情形,你一定猜不到这一双男女已然可算是老夫老妻了。慕容年纪与玄敬道士一般,也已经二十七岁,而红衣女子不过小他两岁。
据老楼主的掌上明珠,董白小姑娘说,大师兄这个臭不要脸的,在红姐很小很小的时候,他就跑去求师父,让他将红姐许配给他。也不知在红姐很小很小时候的事,这个小丫头是如何知道的。
而慕容自然是得偿所愿,在红衣十五那终于迎娶她过门。如此算来二人做了已有十年的夫妻了,也当算是一对老夫老妻!
只是十年的夫妻别说是这般如胶似漆,便是仍可相敬如宾便已经算好事,还能这般恩爱的,当真有点神仙眷侣,只羡鸳鸯不羡仙的意思了。
“阿哥我们现在去哪啊?”
“燕京!”
“可是我听说金陵好美的!”
“那去金陵!”
“不会耽误阿哥的大事么?”
“那就去燕京!”
“可是我听说金陵好美的!”
“那去金陵!”
“不会耽误阿哥你的大事么?”
“那就去燕京!”
“……”
这一日,一人下山,一人山上。
下山之人,疾风烈马,行的很快,天下九州信马由缰,似要踏遍这山山水水。
上山之人,步履蹒跚,走的很慢,百丈峰峦亦步亦趋,却无人知他所为何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