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殇真君”看着对面嘴角微微上扬的女子,脸色发白,手中一抖,拔出了忘情来,后退了一大步,以剑撑地,才勉强站稳。
这一剑来的太快,女怨并没有防备,先是一惊,随即平静的问了一声,“解恨了吗?”伤口以迅雷不及掩耳之速愈合着,不多时,胸前就只余衣服上的血洞了。而对方,吓的浑身颤抖着,眼神闪烁,心跳擂鼓。
“我从未想过要留下他,我是死人,你又何苦跟我为难?”女怨冷笑着,她笑造化弄人,自己居然伤在了这个最不可能伤自己的人手上。
“我……”对方无言以对,转瞬间变回了她真正的模样,一样的红衣似火,一样的美丽容颜,不是红玉又是谁?
两行晶莹的泪珠儿从红玉脸上落下,她身体摇摇欲坠,踉跄了两步方才站定,日华也倒在了黄沙中,她有些狼狈不解的问,“你怎知我不是他?”
红玉自认为他变化的流殇真君从形容到举止动作,没有出错的地方。她真的很好奇,女怨究竟是怎么认出自己不是流殇真君的。
“忘情是我在三万年前的佩剑,剑亦有情,它不会伤我这个旧主的。”
听了这话红玉才恍然,怪不得流殇真君的剑那么精致秀丽,怪不得此剑一直跟着流殇真君,非要认他做主?原来如此,原来如此啊!
“我父皇多么睿智的一个人,他怎会给女儿选择一个没有心肝的人做良人?”黄金国的国君在全国世家大族中的有为青年里选中了当年的刘子业,必定是深知其人品的。即便过去了万年,灵魂未曾改变,他又怎会做出杀害苦等自己三万年的痴情女子的事情来?
是的,哪怕流殇真君最后选择的不是自己,她也信他。
红玉粗鲁的用袖子抹了一把眼泪,心中虽然不服,却不得不承认,自己败了!自己输给了女怨的痴情,输给了她的心胸气度。“为何我们长的这么像?”
女怨回答的很平静,“你是我当初的一股执念,算出他即将转世为人后,我就寄出了忘情,让它带着你一起找到了他。”
红玉哭着笑了,别开脸去不看女怨,不想她看自己笑话。无论何时,她都放不下她龙族公主的骄傲。怪不得了,怪不得自己自从遇上流殇真君就一直缠着流殇真君,原来自己就是女怨,自己是她的一缕执念。
她恼了,她怒了,她吼女怨,“凭什么?你凭什么?”原来,她不是她自己!
她逃一般的向回跑着,身后传来了女怨的叹息之声,接着就是一阵悲凉的笑声,她在笑自己傻,笑造化弄人。自己伤了自己,多么可笑!
这后半夜,她一直在唱歌谣,她心中憋了太多的事情、太多的委屈。她想宣泄,她要宣泄……
“层层宫阙,美好年华;”
“初心不改,蹉跎岁月;”
“侯君万载,不曾忘却;”
“茫茫沙海,不死不灭;”
“问君,君知否?”
“问君,心可依旧?”
“忘忧、忘情、忘所有,”
“偏偏一张脸永在心头!”
听着这熟悉的歌声,红玉坐在墙角偷偷哭了一夜,心乱如麻,深深的负罪感冲垮了她的一切。
第一间大殿中跪坐在那里的刘子业落下泪来,他问那些冰冷的坟墓,“我该怎么办?”可它们沉默如往昔,没人、更没鬼搭理他。
他的心中天人交战,一个声音告诉他,“留下吧,否则你会后悔终身的!”另一个声音却在极力阻止他,“不可以,你还有师门,还有弟子,还有许多未完成的心愿,怎可终身困守在这不毛之地?”就这样,他又纠结了一夜。
所谓长痛不如短痛!
就在东方一轮红日初升后,第二间大殿中衣柜里凭空消失了一件红色的华服。女怨转身间身上的那件带了血窟窿的衣裳不见了,换上了衣柜中消失的这一件。
她心念一动已经进了第一间大殿,站在了流殇真君不远处。望着明显憔悴了许多的流殇真君,女怨第一次走近了他,蹲下身去伸手想触摸一下这个自己思念了三万年的人,可那个人的身子却不由自主的向后仰了仰。
女怨有那么一瞬间的受伤,她收回了手,起身道:“我送你们离开!”说罢,转身要走,她不想给自己留下后悔的机会。
“等等!”流殇真君唤住了他,挣扎着从地上起身,因为跪的久了,腿上血脉不畅通,又跌回了地上。
女怨只是背对着他,听到动静想上前去扶他一把,却又害怕再被拒绝,就只能静静的等着他的下文。
流殇真君用忘情撑着地面站了起来,收了剑踉跄到了她身后,他想触摸她,想抱抱她,终究是手到了半空,又收了回去。他既然不能永远的陪着她,他何苦再招惹她?
两人就那么相隔一步远的站着,近的女怨能听到流殇真君的心跳声,却是半晌的无言。
“对不起!”流殇真君觉得这三个字跟女怨的付出和等待比起来,太过苍白无力了。可除了这三个字,他也不知道该对女怨说什么。
女怨苦涩的回了句,“忘了死域吧,就当没来过!”说罢,原地消失不见。
送走了女怨,流殇真君只觉得嗓子眼儿里堵了团棉花,上不来下不去,难受的紧。最后看了一眼那十座坟墓,朝着它们躬身拱手一礼,转身大步向第二间大殿而去。他想快些走,他担心再不走,他就再也舍不得走了!
“流殇真君!”时隔多日再次见到他,众人是又惊又喜,方不染第一个围了过去,他身侧角落处的红玉反而慢了一步。
“师伯!”夏清宁朝来人躬身拱手一礼,他有些失望,没有走过去。
楚希音则是早有了心理准备,礼行的丝毫不差,却怎么也欢喜不起来。
“准备离开吧!”说出这句话后,大概只有方不染是真的开心吧,“太好了,可以出去喽!”又是蹦又是跳,就差没把大殿的顶给掀了。
红玉脸上的笑多少带了些苦涩,她盼望已久的事情终于可以实现了,可以回到外面青山碧水的世界中了。可是为什么?为什么她高兴不起来呢?
还有,流殇真君跟她一起回去,可她为什么觉得是自己抢走了女怨的幸福呢?
最后看了几眼这间住了许久的大殿,有伤感、有不舍,一想到那个女子即将一个人一生困守在这里,他们就觉得于心不忍。
“唉,她已是不死不灭之身,在这里不定还有多少个三万年!”方不染说者无意,流殇真君和红玉却听者有心,一个心中隐隐疼痛,一个只觉得鼻子发酸。
不得不说女怨办事果断,众人只觉得眼前一花,突然就出现在了沙漠边缘,一个声音悠悠传来,只有两个字,“保重!!”
黄沙对面就是山清水秀的世界,红玉却哭了!
“若是我报了仇,还活着我一定回来看你!”说着说着,楚希音已是泪湿双颊。
一双有力的臂膀将她揽进怀里,抚摸着她的头,用行动在安慰着她。
流殇真君只觉得脚下有千钧重量,每走一步都在消耗他全身的体力,才踏出死域,已经累的倒地不起了。
“流殇真君……”
“师伯!”
一行人七手八脚的将流殇真君扶了起来,夏清宁召出了朱雀,再次看到夏清宁,朱雀长输了口气,“妈呀,你们这是去哪里了?好强的压迫感,这么多天都要吓死我了!”
楚家种药,以药草生意养家糊口。楚希音毕竟是楚家长大的,从小见识各种药草,对医术一道颇有研究。匆匆过去给流殇真君把了脉后,松了口气,“多日未进食体力不支,抑郁成疾而已。需要静心调养一段时间!”
有了她这话,几人将心放回了肚子里。
方不染看到这只傻鸟乐了,用不平敲了这傻鸟的头一记,指了指身后的沙漠道:“我们去那里了!”
朱雀一个激灵,只送了他们六个字,“你们嫌命长啊?”抖抖身上的羽毛就要跑,夏清宁却是吩咐它,“带我们去逍遥阁!”
朱雀爪下一滑,险险站稳,然后就炸了毛了,“你无耻夏清宁!我……我只是你一个人的坐骑!”
“哦!”夏清宁乐了,有只鸟终于清醒的认清自己的地位了。“那既然是我的坐骑,我就有权利命令你载我们回去!”
如今师伯大受打击晕过去了,当然越快回去越好了。这也不怪夏清宁打他注意,朱雀的速度可是天上地下数一数二的,乘他回去当然是最好的选择。
朱雀发现它自己跳进了自己给自己挖的坑里,可自己已经承认了是夏清宁坐骑的身份,再要把话咽回去,它没那个脸。老实被当做骡子或者马,做那低贱的驼人的活儿,它又不甘心。
方不染比夏清宁无耻,知道这朱雀怕什么,眼珠子一转喊道:“死域域主啊,我们这里有只小鸟要跟你做伴儿,您要不要啊?”
这招够狠!
“还不快滚上来!”朱雀舒展开翅膀,变大了一倍,催促他们。“那女人来了就麻烦了!”
夏清宁和红玉搀扶着流殇真君先踏上了某只极有鸟格的朱雀后背,接着一脸憋笑的楚希音和满脸坏笑的方不染也飞身一跃上了它的后背。
“嗖”的一声,不用催促,某鸟这次特别乖觉,载着五个人冲上了天际。<>